对话 | 许宏宇:追「时间」的修行者

体娱   电影   2024-09-24 10:55   山西  



一年前导演许宏宇发起了热血动物联盟,集结了影视行业内各工种的优秀创作者,似乎就像一场现实中的“异人之旅”。时间倏倏而过,许宏宇和他的伙伴们交出了剧集《异人之下》第一部的答卷,至今在豆瓣上仍维持着8.1的高分,而前不久公布的《异人之下之决战!碧游村》的预告片,也令不少观众热血沸腾。这一部《异人之下》会怎么拍?相较第一部有哪些升级和挑战?热血动物联盟这一年走过来是否有了自己的方法论?接下来的《我们生活在南京》和《镖人》又有什么规划?带着许多问题,我在北京见到了许宏宇,希望他能给出答案。

“时间”和“修行”,是在和许宏宇的对话中他多次提到的两个词汇。

“时间”是目标,“修行”是路径,这种感觉和《异人之下》中的主人公们很像,毕生都在追寻着“炁”的真谛,为此他们经历了欢乐、悲伤、痛苦、怅惘,好在这条路上,他们并不孤单,总是能遇到许多志同道合的伙伴,在彼此的帮助下不断突破自我,到达更高一层的境界。


对团队工作的痴迷,来源于担任剪辑师时期的磨炼。作为剪辑师的许宏宇,产出过诸多知名优秀作品,剪辑的工作,就是利用“时间”,将故事变得环环相扣、奇峰迭起,可大部分时间,剪辑师都是独自面对着工作台,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时间轴,很多时候难免会涌起一种莫名的孤独感,这时就很希望能有伙伴并肩作战,热血动物联盟的组建正是因此而来。

看许宏宇的作品,最直观的感触就是“新”。题材新、节奏新、内核新、质感新,选择“幻想”题材这一在中国还属于创新领域的赛道,路肯定并不好走,除了制作层面的难度,更重要的是观众的接受度,以及平衡原著粉的感受。一年下来,虽然经历了许多困难,但许宏宇和他的团队仍然对内容创作这件事抱持着极高的热忱。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许多年后等到中国的幻想题材作品开花结果,再回头看,这群“热血动物”们就是可敬的先行者。


以下是导演许宏宇的自述:

1.我想把《异人之下》一直拍下去

这次拍《异人之下之决战!碧游村》,相比第一部一定是更难了。第一部的时候虽然有漫画做基础,实际拍起来发现难度不小,把二次元的内容变成真人故事,肯定不是照着画稿把台词演出来那么简单,毕竟大多数观众不会在意它是不是漫改,更在意它是不是好的影视作品,所以第一部的难度主要就是从漫画到真人的转换上,包括人物造型要不要还原、重要场景要不要还原等等。我当时认为我们首先要找到剧作的核心,也就是在现代的环境内,对于人生命运以及所谓道的讨论,这也是米二老师创作《一人之下》很重要的主题,“修行”听上去是很古早的东西,但实际上我们每个人在今天仍然在修行,坚持运动、做好事、提升内在与外在,这都是修行,但一直没有一部现代的影视作品去讲这件事,我们就要把讲好这个核心作为拍《异人之下》第一部的关键。

第一部播出后,我们更清楚哪些要取,哪些要舍。第二部一个更完整的故事,第一部更像一个开篇,异人世界的人物纷纷登场,第二部的切入点则是一桩疑案,临时工陈朵杀了她的负责人,整个案件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张楚岚和冯宝宝随着这桩疑案的发生,也会面临很大的危机,所以故事会更加凝聚。同时风格也要有所提升,第一部更中二和轻松一些,第二部因为是悬疑奇案的氛围,风格肯定和第一部有所不同。这也是让我们团队兴奋的点。

奇幻是很容易令人误解的,国外像变形金刚、漫威、DC都是很好的例子,但我们不能直接搬过来,因为文化不一样,我们要根据自身的文化与历史,来寻找宇宙的力量从何而来。《一人之下》提出了“炁”这个概念,如何将我们的文化与奇幻相结合,就是我们的工作。中国电影历史悠久,但这一领域的影片近乎空白,不是要拍神神鬼鬼,而是通过调动想象力,来探讨一些人世间的循环与因缘。比如第二部我们很想讨论的是:我们到底被什么在操控着。之前我们的美术拿了南宋画家李嵩创作的《骷髅幻戏图》给我看,这幅图很诡异,画中小骷髅被大骷髅操控,而画内外的看客也被操控着,画家在创作这幅画的时候,一定也在思考自由意志的真谛。陈朵的背后有一个叫马仙洪的人,他很有魅力,试图操控一切、改变一切,这是他的阴谋,也是第二部张楚岚、冯宝宝他们必须要破解的迷局。我们要将这个人物以及这一系列的阴谋做得扎实,让观众相信,这同样是第二部创作的挑战。


在选择饰演陈朵和马仙洪的演员上,我们完全没有纠结,最开始想到的人选就是文淇和尹昉。尹昉我们之前合作过《一点就到家》,在拍第一部的时候就想到他很像马仙洪,因为他是跳舞的艺术家,既纯粹,又有一种执着,与马仙洪有一种相似的魅力。文淇我一直很喜欢她的表演,她虽然年龄小,但当她没有笑容的时候,会令人猜不透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陈朵本就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好像一个来地球旅行者的感觉,文淇很符合陈朵的气质。

和第一部的演员们合作肯定会更加顺畅,他们与角色之间的关联,以及和整个世界观的关联已经十分深入,这是我第一次拍续集,特别开心,好像一场老友相聚。第一部的时候他们变成了这个人,但第二部他们已经是这个人,在情感戏的处理上也会更加游刃有余,彭彭、影璐、明昊,他们都是很出彩的演员,这次又有了新的火花碰撞。我还蛮想《异人之下》可以一直拍下去,因为中国还是比较少能做到原班人马一直拍很多部的那种作品,但漫威他们就可以做到,希望会实现这个愿望。当然这需要投资方及观众的支持,毕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2.并肩作战的意义

如果真的可以拍下去,我很想集合更多的导演一起来做这个IP,包括第三部的导演,不一定是我,因为随着后面故事的展开,肯定不是一个导演能完成的事情,我也是会有瓶颈的。现在经验已经走出来了,《异人之下》这个IP大家认可和喜欢,我就很满足了,我们可以分享经验,寻找其他导演或编剧一起来为这个IP添砖加瓦。我相信未来的十年二十年,这样的模式一定是行之有效的。创作分两种,一种是以导演为核心,一种是以团队创作为核心,我一直坚持的都是后者,包括我的制片人、剪辑、编剧、策划,当大家一起运转的时候,想法会越来越丰富,尤其是我们做的还是奇幻这种创新类型,它一定不能用固化思维来考量。这种感觉和我的创作也是相通的,无论是《穿越火线》还是《异人之下》,都有一种一群人共同往前走的力量,这是令我感动的,所以我才发起了热血动物联盟。

这可能和我之前做了很长时间的剪辑师有关,剪辑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一部戏剪半年或一年,我去美国工作了一段时间,在好莱坞看他们的工作模式,能观察到他们是有分工的,比如他们的剪辑会细分,擅长文戏的只剪文戏,对特效或者音乐比较敏感的来剪强视听的部分,每个人分工不同,效率也很高,在这个过程里我也认识到了自己并不是全能的,也有自己擅长的内容,所以我在11年前创办了这家公司,那时候只有四五个剪辑师,我们用这种分工的模式完成了很多电影,包括《夏洛特烦恼》《七月与安生》《影》《无名之辈》,以及我的第一部导演作品《喜欢你》。效率确实大大增加了,而且那时正赶上中国电影蓬勃发展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帮助到很多好电影。现在这些剪辑师都是独当一面的,这就是团队的力量,大家建立起了默契与信任,互相配合,提升速度更快,这很像我刚才提到的修行,大家共同修行,事半功倍。


最开始筹备《异人之下》的时候,同时有了热血动物,当时我就感觉到这个项目太难,需要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来做,我们很早就召集了不同的朋友,有北影的老师、美院的老师,还有像陈楸帆老师这样的科幻作家,我们开了三天会,讨论《异人之下》该怎么做。我很享受这样的过程,这也像是一次灵感与创意集合的聚会,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新的想法碰撞,毕竟相比现实题材,幻想类题材更考验创作者们的知识积累。我可能读完《老子》《孟子》《论语》,还得看《封神演义》《西游记》甚至丘处机的道法,这些知识太庞杂了,不是一个人能累积的。当然除了我的项目,其他朋友正在做的工作我们也可以讨论,大家的目标是在做一种创新,核心就是“幻”,奇幻、玄幻、科幻,幻想类的题材都可以做,包括我们后面的项目,也都会围绕这个核心。

现在我们正在做《异人之下之决战!碧游村》的后期工作,之后计划开拍剧集《我们生活在南京》和《镖人》。我们也在想剧集版还有哪些更多可能,可以让IP更加丰富和完善。让观众看到IP中的不同侧面,观众也渴望看到不一样的内容,这是好事情,也是热血动物联盟在创新赛道坚持做下去的动力。


3.玩转「时间」的可能性

这条路当然不好走,公司的盈利模式比较固定,而且做剧的周期确实要更长一些,往往要先筹备两年,再拍半年,后期再做一年或一年半,中间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好在像优酷这样的平台还是很支持我们,会为我们找到各种变通的方式,修行一定会有困难的,但越是这样越证明你做的事有价值有意义。我们也有优势,因为我们花了足够长的时间在这件事上,所以会找到更多行之有效的方法,在创新类型这一赛道上也走出了一定的经验,所以很多的IP会主动来联络我们,我们一起来从中国文化生发出的精神内核中找到能影响全世界观众的内容,我想这是所谓文化出海的重要前提。

而对于IP的原著党粉丝们,我会试着多和他们沟通,虽然我没有办法与每一个人沟通,但我会尽量找到有代表性的意见领袖,多听听他们的建议,《异人之下》就是如此,我们与他们讨论,向他们请教一些想法,成片出来请他们看,我们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一部影视作品虽然要创新,但一定要尊重原著,至于延伸出的创造性的东西,也要多吸取经验。比如第一部观众提出的批评,包括造型上等等,其实我自己也不满意,一开始我会想着去还原,但根本没有还原好,那还不如不还原,而是去找最神似人物的表达,观众也一定能感受到。最大的精力还是要放在找到IP的灵魂上,如果灵魂错了,可能会导致整个创作方向都产生错位。


我虽然是剪辑师出身,但现在我的身份成为导演后,也不会让自己的思维只陷在剪辑这一环里面,我们公司有很多优秀的剪辑师,我很尊重他们,不会一定要求按照我的想法去剪。但当我要帮别人剪片子的时候,我又可以从导演+剪辑的思维去助力他解决一些问题。我认为节奏感是很重要的,当世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导演叫诺兰,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时间”这个要素,他对于时间的把控从剧本阶段就开始有了,《盗梦空间》《敦刻尔克》《奥本海默》,都是将时间玩转得非常精妙。在这方面我们中国电影可能会相对弱一些,我们更看重故事、演员和人物,但很少有人以时间为核心,时间是可以穿梭的,所以才会有平行剪辑、倒叙插叙等等各种结构,现实题材用这种手法可能不太适用,但我们做幻想类题材,其实大有可为,这也是让我在探索的过程中非常嗨的点。

除了剧集,电影我们也有两三个项目在做剧本,我的下一部导演电影可能跟生死有关,同样来自于一个IP,包括我们对自己的生命是怎么看的,人死了之后对这个世界会有什么影响?其实也会有点“幻想”的成分在里面,很希望大家看完这个故事对生命产生一些新的看法,目前还需要保密。如果你回头看我前面两部电影,《喜欢你》和《一点就到家》里面也都有一些幻想的成分在里面,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现实题材电影,可能从一开始,我就选好了未来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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