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的时候,我凭着一腔热血与孤勇来到电视台工作。大抵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选择加入当时一档热门综艺制作团队,同时那也是最为辛苦的团队。不曾想到,满腔的热爱、激情,很快就被疲惫和无助消磨殆尽。
节目每周播一期,团队通常只有两周的时间来筹备内容。在筹备某期节目内容时,我们早早地确定了节目选题和录制嘉宾。怎能想到,离录制仅剩三天时间,领导突然要求我们更换主题。组里的前辈似乎对这样的突发事件早已习以为常,只是作为新人的我,看着电脑文件夹里一版版的台本文档,看着手边刚刚打印出来的拍摄流程表,一种近乎洪水般的绝望涌入心头。那扑面而来的水势,淹没了屏幕上的文字,打湿了纸张。
我怕前辈们发现我的脆弱,只能掩面冲出了办公室。世界上最宽大的“黑衣服”覆盖了整个天空,深夜时分的电视台,只剩几间为数不多的办公室透着光亮,马路边的广告屏亮着强光。我坐在电视台大门的台阶上,盯着广告屏的眼睛开始恍惚。画面里的少年充满活力地奔跑着,而我却死气沉沉。我竟觉得有些讽刺,这些能带给观众快乐的综艺节目,怎么会成了我的痛苦之源?深秋的风微凉又干燥,夹杂着妈妈劝说的话语。那时候她说,这工作看起来光鲜,但实际很辛苦。就像那些喜剧演员,没人知道他们台下的苦与难。但那时的我,算得上一意孤行。
此时,风与夜都在无情地嘲笑我。那些难过与挫败,像一车废铁倾泻下来。我自嘲地笑了笑,装作不经意地拍掉身上的灰,继而告诉自己:辞职吧,或许这条路不适合我。
回到办公室,我不安地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一路上想好的辞职话语马上要脱口而出。“小机灵鬼你总算回来了,快给我们一点灵感吧。”组里姐姐的招呼,打断了我的思路。说着,她指向白板上潦草的字,又看了看其他焦头烂额的人。不知道怎么的,我头脑一片空白。先是激动,再是羞愧。激动在于,我发现原来自己是被需要的;羞愧在于,我竟然想要放弃。容不下迟疑半分,我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
那期节目最后定下的主题是消防。只剩三天时间,我们分成了两组。一组在看各种综艺节目,从中借鉴一些既有趣又有知识点的互动环节,另一组同步搜集专业资料,撰写台本。我们几乎不睡觉,一直连轴转。我直接带了空调被和洗漱用品住在了办公室,困了就在沙发上睡一会儿,醒了就继续工作。真正沉浸在其中的人,是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很快,我们就迎来了录制的那一天。
我们的录制分成了上下半场,白天在消防大队外景拍摄,晚上再回录影棚拍摄。那时,“秋老虎”已经登场,我站在空旷的操练场上,脸火辣辣地疼。外景的拍摄本就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那天更是意外频出。一会儿找不到道具,我拿着对讲机四处大喊,最后才在一处角落找到它;一会儿拍摄画面出了问题,我们只能重来,保证多个机位都有素材。要知道,拍外景就是和时间赛跑的过程。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路径下落,丝毫不管大地上的我们是不是已经完成了工作。
好不容易坐上返程大巴的我们,瘫坐在座椅上,橘红色的夕阳被车远远抛在身后,我们迎着黑夜,继续追赶着时间。心里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却也吊着一口气硬撑着。录影棚拍摄的流程与往常无异,我们按部就班地跟着台本走流程,总归是顺利地结束了。最后一刻,喇叭里传来导播的声音:“今天的录制圆满结束,辛苦各位工作人员,大家晚安!”话音刚落,录影棚的所有灯光哗的一声全都打开了,明亮的白炽光照亮了无人的观众席,照亮了半天时间搭建出来的舞台,也照亮了每一个疲惫却满足的脸庞。不知道是光太亮了还是怎么的,我的泪水就如同那憋了许久的暴雨一样,不受控制地落下。
我又一次冲了出去,来到了熟悉的台阶前。夜还是那么黑,风还是微凉,但有些事情似乎变了。月亮挂在半空中,但遥远的另一边,朝阳在慢慢攀升。顺利地结束节目录制,三天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那些苦苦追寻的关于梦想的答案,途径了清晨,穿过了日暮,在这样不经意的瞬间到来,并照亮了前路。
耳旁又一次地回荡起了妈妈的话,那时候她问我:“你真的要去吗?”我说:“或许吧。”但倘若此刻她再问我一次,我定会告诉她:“当然了。”
不离开陆地,就无法触摸海洋。只安于一隅,就无法预见其他万种可能性。我想,这或许是一条难行的路,又或许我还会继续受伤受挫,但只有出发,才是一切的开始。那时固执地想进电视台,想做综艺制作的我,脑海里不也只是想到“做”这个字吗?何须畏手畏脚?
于是,我再一次站了起来,顾不上掸去身上的灰尘,便奖励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懒腰,顺便拥抱了这个不一样的夜晚。在太阳升起之前,过往的笑与泪便一笔勾销,我要即刻重新出发了。
(本文发表于《年轻人》2024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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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丨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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