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自鹏
我说不但能吃,它做的包子、团子要是卖的话还比别的馅做的包子、团子要贵很多。
孩子问,看着就像野菜,您这代人那时缺吃少穿,是不是总吃这个?
我说,总吃算是幸运的。有人想吃还吃不上。
孩子不太明白。
我解释说,这黄须菜挑地方。有的地方长,有的地方不长。比如老家静海盐碱地特别多,它就长得一片片、绿油油的。趁它还嫩时我们采回来,入锅一焯,凉拌,做馅,都可以吃。当然啦,那时缺油少肉,做出来也不像现在那么香。可毕竟能搪饿不是?
孩子问,那除了这黄须菜,您小时候还吃点啥?
我说,我们那时吃的有些东西,你们现在几乎吃不到了。
孩子说,不可能吧?都有什么?
我说,瞎大碰,水水牛,香油果子,担担钩,你吃过么?
孩子摇摇头说,都是什么鬼?名字听着都陌生。
我说,瞎大碰是一种昆虫。野生的瞎大碰那时很多。夏天的晚上,路灯下总有宣传队演节目,不一会儿地上就飞来很多昆虫,最多的还是这瞎大碰。瞎大碰刚从土里钻出来,油亮油亮、干干净净的,逮多了,回家起火烧锅,一点盐巴放上,瞎大碰自身出油,一会儿就炒好了。抓一把放进嘴里,咸中有香,香中有咸,吃起来嘎嘣嘎嘣脆,那叫好吃不贵。当然,路灯下捡瞎大碰是不够一家人吃的。有时我们会抱一捆柴禾到大道上点燃,不出一个小时就能捡一茶壶,回到家来一炒,算是全家改善生活了。
还有就是水水牛,这家伙为啥叫水水牛呢?因为它个头大,力气大,加上它头上有两只长长的触角,貌似牛角,因此得名。水水牛与瞎大碰不同,一是数量不是很多,二是平时见不着,必须是在大雨之后才能见到。大雨过后,你到河堤上转一转,大树下、草棵里会看见它飞快爬过。抓它需要速度和胆量,抓住了,拎起长长的硬硬的触须用细线捆好,然后再去碰碰另一只的运气。运气好的,一次能抓七八只。回到家,火烧火燎,入锅翻炒,它都算是一道奢侈的美食。不过一次吃上两三只的人还是少见的。为啥?资源有限呗。
还有就是香油果子更为少见。香油果子大概是一种昆虫蛹,它深在地下两三米的地方。平时看不见,偶尔见真容。打土方时幸运的话会遇到它。遇到了,父亲就会小心翼翼地把浑身白色的香油果子捡起用手绢包好带回家来。那时只要看见父亲掏出手绢来,我就知道美食来了。火架起来,香油果子往上一放,瞬间,它身体舒展,变长,膨胀,样子跟炸熟的果子并无二致。取一只吃,比真正的香油果子味道还正宗。
另外就是担担钩。现在担担钩少多了,它也是蝗虫的一种。与其他蝗虫不同的是,它飞得不高,跑得不快,但蹦得老高。肉不少,籽儿挺多,吃起来比较美味。玉米地里,高粱地里,草丛里随处可见它的身影。抓它的时候最好是在早上,露水一多,它飞不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它抓到手里。那时是生产队,大人们干一天活回来总得给孩子带回点吃的。有人带回一条小鱼,有人带回一只青蛙,有人带回一捆甜柄,有人带回一把谷米,有人带回一捧蘑菇,不过最让孩子们期待的还是带回来一串担担钩。大人们有智慧,他们干活儿时抓住一只担担钩,就别在自己的草帽檐上,担担钩跑不了,还不耽误手里的活计。绿色的担担钩在草帽檐上别上一圈那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生产队一散工,走在大街上的男人谁帽檐上担担钩多就是街上最靓的仔!当然,在天天都能吃上美味的担担钩孩子眼里,爸爸始终就是这家里最靓的仔。
孩子听完我的描述,咽咽口水说,你们那时可真好,竟然有那么多美味。
我说,孩子,那些美味现在拿给你吃,你都不一定吃。我们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作者简介:陈自鹏,河北作家协会会员,教育学博士,正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