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的老农
-刘锋-
清晨，朝阳斜斜地挂在山边，映红了天边的云朵，也映红了从沉睡中醒来的山村。离着山村不远，有一条狭长的山冲，一条溪流有如欢快的小蛇，自冲尾蜿蜒而来，而溪流所过之处，尽是一块又一块的农田。
这冲中的满垌农田，一部分栽种着水稻。此刻，一簇簇低垂着脑袋的谷穗，在朝阳的映照下，泛着微微的金光。稻田中，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农正来回穿行，只见他时而捧起几簇谷穗，仔细察看稻谷的成熟情况；时而弯腰拔起几棵杂草，顺手甩到田埂上。盛夏的天气确实闷热，这才不大一会，老农的衣衫就已尽被汗水浸湿，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也随着他的低头，不停地跌落到脚下的田地上。兴许是累了，老农微微挺直了身子，抬起袖子擦了把汗水，又捶了捶腰，望着眼前的这片金黄，老农的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可是，当他的眼光从旁边的那些长满杂草的农田掠过时，那才泛起的笑容也跟着淡了下来，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老农今年已经七十多了，常年的劳碌，使得腰腿都积累了一定的损伤，时不时的就会折磨他一下。老农说，现在的村子里，多数人家不耕田了，村里半数的田地也丢荒了，年轻一代的也不稀罕耕田，哪怕没有工作，也是宁愿在家闲着。作为一个跟农田打了几十年交道，也经历过饥荒年代的人，看着这些大好的田地就这样荒废了，心里真挺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老农接着说道，其实孩子们也一直在反对他耕田，尤其是大儿子，反对得最是激烈。有一次，实在是被大儿子逼急了，他就怼了大儿子一句：“不耕田，我还算什么农民？”说到这里，老农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其实他也想过不耕了，只是，耕了几十年的田了，一下子停下来的话，会很不习惯，心里会不安，自己又不会打牌什么的，总不能一天到晚的呆在家里，捧着个手机刷视频吧。而且，也实在是舍不得把这些田地给荒废了。再说了，耕点田，多少也能给孩子们减轻点负担，不至于让自己无所事事。说着说着，老农沉默了下来。
或许真的是累了，老农上了田，边擦汗，边在田埂坐下，然后向我要了根烟，闷闷地抽了起来。抽了几口之后，又喃喃自嘲道：“我天生就是农民的命。小时候粮食少，饿肚子饿怕了，成家后，为了让一大家子不饿着，就拼命地侍弄这几块薄田，可还是吃不饱。现在生活好过了，可以不耕田了，但又怕闲下来浑身难受。看来，除非是动不了，否则这辈子是离不开这田地咯。”
看着有些意兴阑珊的老农，我也不由得心里发堵。为了缓解他的情绪，我笑着说道：“这季的稻谷已是丰收在即，您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反正也就那样。”老农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农田，跺了跺脚，又扫视了几眼这青黄交错的田垌，笑了笑说，“再丰收又能怎样，现在的谷米能值几个钱？辛辛苦苦半年，抵不过人家打一个月的工，也就是我们这些老家伙放不下这点薄田罢了。”
“走咯，回家咯。”拍拍屁股，随手把铲放上肩，老农冲我喊道。
踏着田间小道，看着朝阳下那挺直中又略带佝偻的身影，再环视这半青半黄，青黄交错的田野，我心中突然间也满不是滋味。
唉——这难舍的田地，这倔强的老农！
作者简介：刘锋，一级教师，现任教于博白县黄凌镇凌清村小学。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是睡睡懒觉，打打游戏，读读闲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