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之果【二十二】
文摘
2024-08-11 22:35
山东
无阖维尔的脸就在凯因不远的地方，然而令他奇怪的是，那张熟悉的桌子不见了，预想中敲打笔记本的声音也不复存在。凯因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让意识渐渐清醒起来。他看着无阖维尔，没有说话——在仔细想好十个问题之前，他决定好好管住自己的嘴。「想和上次那样偷走一些情报？」无阖维尔说，「这次，你不需要了。」「为什么？」凯因刚刚开口，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如果这句话算作十个问题里的一个，你不需要回答。」无阖维尔大笑起来：「十个问题的规矩已经没有了。凯因·雷依诺恩，你想获得战士的资格么？」「就像我说的，你达成了基本条件。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可以将战士的资格给你。」「条件是，能量强度达到某个量级，并成功通过三个以上试炼。当你们再次回这里，就可以选择成为战士。但这个选择是有代价的，你们无法携带任何已经取得的装备回到外面，而且能量的上限会损失大约三分之一。」「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把条件讲明白？」凯因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从一开始就将条件摆明，大部分人都会盲目地一味迎合。一旦竞争减少，就无法诞生精英级的准战士。可是如果不设定这种基础条件，外面则无法补充战士的数量。怎么样，你打算获得资格么？」梦寐以求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中间只有一句话的距离。可是凯因还是对无阖维尔摇了头，他无法承受能量上限的损失，更何况他也不可能放弃祈愿之瞳。「你确定吗？很多人在听到这件事之后几乎要高兴得发疯呢。」这种教唆的话对凯因毫无意义，他干脆不再回应，只站在那里瞪着无阖维尔。「好，下一次你依旧可以改变主意。但是，因为你放弃了成为战士的机会，从这一刻开始我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另外，如果你以任何方式对任何人暴露基本条件的存在，我会强制把你送出永生世界、剥夺你所有的装备、并强行降低你的能量上限，明白了么？请作出口头肯定。」「今后我不会再重复刻印的规则，现在请准备进入永生世界。记住，我做的一切都不是没有意义的。」还没回话，凯因就感到头部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出现在了那片熟悉的草坡上。这次和他一起进入的新人有四个。二十岁左右的两男一女，以及一个最多十六岁的男性少年。几个新人开始相互自我介绍，而凯因自嘲般笑了笑，一个人转身走开了。他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如何神经紧绷地做着伪装，又是如何用自己的经验从新手那里获得刻印。不过他已经不打算这么做了。想要成为战士就必须承受应有的压力，更何况刻印对现在的凯因也不再重要。新人们在看到凯因一个人走开的时候，没有试着叫住他或者询问什么。不过一阵窃窃私语之后，他们远远跟了上来。他们已经猜到凯因不是第一次进来了。虽然甩掉他们非常轻松，但凯因没有那么做，他决定顺其自然。天空晴朗，凯因深深吸了一口气，透彻的爽快感从肺部喷涌而出。可就在这时，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把这股爽快感打碎了。「新人们，想进入城镇每人需要缴纳五枚刻印。」一个穿着轻皮甲，腰悬佩剑的家伙拦住了他们。与此同时，一股可靠的触探也笼罩过来。几个新人停了下来，但凯因只留下了一声冷笑，完全没有停步的意思。拦路的准战士一眼看出凯因不是新手，所以没有阻拦。身后的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拦路骗刻印的准战士第一个回过神来，他的脸色因愤怒而变得通红。「决定这张嘴会说什么话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凯因回头瞥了他一眼。「你是想再被排除一次吧？我成全你！」那个家伙再也按耐不住怒火，他爆出能量，拔剑冲了过来。当能量提升速度过快，从体内溢出的多余能量就会形成能量爆炸。高级准战士都能够通过观察能量爆炸的强度来判断对方的能量等级。凯因以米拉罗嘉的等级作为满分的判断标准，那么赛伦斯和他的同伴大概有九十五，他自己则在八十左右。能量等级当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真正战斗能力，剑技、战术、魔力辅助都是不可忽视的因素。一个人能够打赢和他同等级的家伙，也能栽在能量等级更弱的准战士手里，星皇就是典型的例子。他向凯因挥下自己的剑，而在凯因眼中，那可怜的能量加速就像是慢动作一样。对方有剑而自己却是空手，凯因不想在这家伙身上浪费时间，祈愿之瞳光芒闪烁，他以对方无法看清的速度切入剑圈，一肘凿在对手的胸口。稀薄的能量罩碎得干干净净，对方口中鲜血狂喷向后倒去。凯因在他摔在地上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腕，从容地拿走他手中的长剑，然后随手一剑砍断了他的脖子。虽然是普通的店货，但这把剑至少能用，至于那身皮甲就算了，折腾一顿还不够麻烦的。凯因俯身解下了尸体上的腰带和剑鞘，将它重新扎在了自己腰上。四个新人仿佛被喷溅的鲜血吓傻了，但他们似乎并不愚蠢，很快想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踟蹰了几秒钟之后，他们纷纷围上前来。「能不能让我们暂时跟着你？」一股触探戳过来，真诚而幼稚。听到凯因冷冰冰的回答，四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但为首的那个青年仍然尝试道：「你不需要管我们，只要允许我们跟着你就可以了。」「你们跟不上我赶路的速度，我也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等你们。」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和他们废话，凯因提升能量飞了起来，而那个为首的青年连忙呼唤同伴一起追在了后面。凯因没有故意加速把他们甩开，因为凭这些新人的能量强度不可能长时间能量飞行。他不再将他们放在心上，一路行去，凯因没有再留意身后的情况。等到中午停下休息的时候，那些跟班早已不见踪影。气温稍微有些炎热，凯因找了一处树荫就地躺下，准备睡上一觉，等下午凉爽些的时候继续赶路。不知睡了多久，凯因忽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他斜眼向自己来的方向瞟去，很快看到了一个满头大汗的家伙出现在视野里。那家伙在看到了凯因之后露出了疲惫而开心的笑容。是为首的那个青年，。「终于追上你了……」青年一屁股在凯因面前坐了下来。无论是能量还是体力都消耗极大，他为了赶上凯因已经尽了全力。「我知道自己和你有很大差距，但是那不代表我什么都学不到。比如今天上午，我至少学会了怎样在长途跋涉中分配能量。」「可是你应该清楚自己的消耗有多大，下午你是不可能跟上我的。」「没关系，我只要顺着你的路线一直跟上去就好。你晚上总归要睡觉，我天亮之前一定能追上。」「在我看来，你的执着实在有些可笑。」凯因毫不客气地说。「大概吧。不过我相信，这个地方要想找到你这么和善的前辈，应该很不容易。」和善？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凯因愣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儿，决定与这个青年多说两句。「或许你的确可以从我这里学到一些能量运用技巧，但那些技巧是你早晚都会掌握的东西。如果你一直跟着我，到了战斗的时候你很快就会被杀死，然后丢失我的踪迹。所以现在这样盲目地跟上来，不过是浪费时间。」凯因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陌生的行人说这么多话。也许是这家伙的锲而不舍让他有所触动，也许只是产生了一点点怜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听完凯因的解释，青年陷入了沉思，至少没有自以为聪明地一意孤行。「虽然不是完全明白，但我听从你的建议。在你看来，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去找和你一起进来的同伴，挑出里面值得信赖的家伙，和他们一起开始冒险。」也许是凯因最后的笑容特别有说服力，青年很快表示了赞同和感谢。他在临走之前问了凯因的名字，也向凯因说了自己的——凯因在一个钟头以后就将它忘了。不过现在的凯因还不知道，这并不是他最后一次听到那个名字。凯因用两天时间，抵达了小队藏匿补给品的地点。他们当初在这里埋了三枚弧光魔力结晶，专门用来快速恢复刻印状态的。一枚弧光魔力结晶可以在市面上卖到五十至八十枚刻印，这足以让重新进入永生世界的准战士迅速换来一套优秀的武器装备。问题在于，这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出手。绝大部分投影人物开设的店铺流通的都是金币，用刻印回购高级法术道具的店铺极为稀有，而且给出的刻印数量完全不符合货物的本身价值。所以对于弧光魔力结晶这种东西，只有高级准战士之间的交易才有意义。能够吃下这三枚结晶的买家不多，好在凯因恰好认识这样一个买主，而且那里还有一桩没有完成的交易。「约定约定约定约定……你们就老是想从我这儿捞好处！永远不会满足！」锡丁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不速之客，一脸不痛快地骂道。当初，锡丁将魔剑上的法阵和咒文全部临摹了下来。作为约定，他要将研究成果交给艾希娅。艾希娅已经取得了战士的资格，所以只能由凯因替她把报酬领了。锡丁从他杂乱的桌子上翻出一个小本子，甩手朝凯因脸上扔了过去。凯因凌空将那只本子接住，随手打开扫了一眼，上面挤满了密密麻麻字样和图案。他试着读了读，却完全看不懂上面内容。「别费劲了，你不爱用法式，怎么可能看懂这个，老老实实把本子交给艾希娅就好。当然，那也要等你出去才办得到。为了以防万一，我劝你把上面的东西背下来。」背书这种事难不倒凯因，但是背一套无法理解的东西难免令人头痛。只是凯因没有更好的选择，这东西对艾希娅非常重要，他不可能一直提心吊胆冒着丢失它的风险。「我要出手三枚弧光魔力结晶，当初你不是打着滚想买吗？一枚八十刻印出给你。」锡丁朝凯因啐了一口：「要用钱了想起我来了？我不稀罕了！」不管怎么说，弧光魔力结晶都是相当珍贵的消耗品，尤其对锡丁这样专心钻研法术的家伙而言更是可遇不可求。凯因不禁皱起眉毛：「真不要了？」锡丁腮帮子鼓了半天，终于本相毕露：「唉，这不是穷的吗……」他说着话，伸手把袖子往上一搓，那里的刻印只剩下了可怜的三十几枚，看来确实是有心无力。没有别的办法，凯因只能从锡丁的小屋里晃了出来。他站在木屋前面，用靴子搓揉着地上的小石头，一时间没了主意。凭现在的实力，去接猎杀魔兽任务，一趟怎么也能净赚七八枚刻印。但这种活儿太浪费时间，而且公开任务版上的魔兽是凯因随手就能打发的东西，战斗技巧得不到任何磨炼，那已经完全不是属于凯因水平范畴之内的选择了。旁边的窗户突然被推开，锡丁从里面探了个脑袋出来：「哎！怎么还不走！」锡丁根本不在乎他的态度，自说自话道：「要闲的没事儿，帮我送件东西，给你两个刻印。」「我这一片好心叫你那狗嘴吃了！我这不是正好给你找个买主！」「你去找撒娅，替我送完货，顺带把东西卖给她。她暴雨战团那么多人，肯定吃得下你的货。我还不知道你，成天端着架子不想去找她，正好给你个台阶，还不赶紧谢谢我。」「你闭上臭嘴。」凯因连忙打断他，然后勾勾手掌，「东西拿来！」锡丁喜笑颜开，扬手把一只紧紧扎好的麻布包裹丢给凯因。「东西交给暴雨战团的洛芙狄戮丝。找不到就问问撒娅，反正是她手下的人。」浮叶城是永生世界的八大主城之一，只是因为距离中央主城最远，所以盘桓在这里的准战士数量也是主城中最少的。在主城中购置地产不仅价格昂贵，还有诸多限制，所以暴雨战团的驻地并不在浮叶城城内。凯因没有进城，他沿着城外主干道向西南方的高地行去。一个多小时之后，他依稀望见了那个坐落在高地最高处的小镇。那个小镇三面环崖，通路只有一条，算是相当优秀的战略位置。只是这种小镇是没有地产出售的，上一次来的时候凯因就十分好奇，为什么暴雨战团能够驻扎在这种地方。答案很简单，撒娅带人将这里所有投影人物都捆起来丢进了一间地下室，强行霸占了镇子。被杀死的投影人物会在一段时间之后重新出现在原本该在的地方，但如果像撒娅这么做，就能够毫无顾忌地占据所有房屋，而且不担心有人假扮成投影人物混进镇子里。一如之前所料，凯因在路上遇到了埋伏的卫兵。在表明身份之后，凯因随他绕过外围的法阵陷阱，一路进到了镇子里。让他自己大摇大摆地跑到里面去找撒娅是不可能的，卫兵找了另一个准战士跑腿儿，五分钟之后，撒娅的身影出现在了道路尽头。看着撒娅微笑着快步朝自己走来，凯因只觉得后脖子有些发紧。他不讨厌那个女人，只是很多时候无法承受对方过于亲密的举动。不过这一次，撒娅没有一上来就没头没脑地与他开玩笑。她走到凯因面前，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直视他的双眼。「我就知道，你会将机会让给他们两个……我没有看错你。」撒娅用力捏了捏凯因的肩膀，轻声对他说。「艾希娅·心，她成为了死荒魔剑的主人，也获得了成为战士的资格——这件事最近已经传遍了整个世界。认识艾希娅的人不多，而知道她的同伴是谁的人也不多……从情报中很容易猜得到，剑鞘与魔剑，应该会对应着两个出去的名额。大家一直都在猜，你们三个人最终会是谁留下。」凯因长长呼出一口气：「现在答案揭晓了。你不会是拿我跟别人打赌去了吧？」「雷依诺恩，我很清楚，对你而言出去战斗的渴望有多么强烈。你为他们放弃了这个机会，这证明你一直是我所认为的那个人。」凯因从不看重这种夸奖，他假笑了一声：「呵呵，你倒说说，我是什么人？」聆听着话语中的热烈与赤诚，凯因的呼吸不禁急促了几分。撒娅愣了一下，连忙挪开了自己的眼睛，她略显尴尬地理了理自己的齐耳短发：「他们两个走了，没人与你一起庆祝胜利呀，那就由我们暴雨战团为你庆祝吧！」撒娅说着，一把抓住凯因的胳膊将他往镇子里拉去，仿佛不接受任何拒绝。凯因双脚狠狠一用力，和撒娅僵持起来。最早认识撒娅的时候，他拼了命也没能赢过这女人的力气，自此之后气势上就一直被她压得死死的，从未真正试过奋起反抗。现在不同了，就算能量等级仍然比撒娅稍逊，凯因也有信心与她交战。他们两个人是凯因的执着，也是凯因的枷锁。在他们走后，凯因再无牵挂。他已不惮与任何人交恶，也不再有人能够让他做不想做的事。撒娅拉了两下没拉动，不禁扭头笑起来：「呀？跟我较劲？」撒娅愣了一下，她将手松了开来，叹气道：「唉，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凶了？」看到暴雨战团刚硬的女团长眉间拧出一抹委屈，凯因的态度也不免软下来：「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并不需要什么庆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讨厌大张旗鼓惹人注意。」撒娅眉头舒展，对凯因一扬下巴，示意他跟上自己。两个人在镇子里并肩前行，一路向中间广场方向走去。「锡丁让我送一个包裹给你手下的人，顺便我还要出手三枚弧光魔力结晶，一枚换八十刻印，你们收不收？」撒娅将手朝凯因一伸，凯因干干脆脆地将东西放到了她手里。哪怕是撒娅，也不可能立刻拿出二三百枚刻印，肯定需要先在战团内部周转一番。她没有多说什么，凯因也不必小气吧啦地催着她要账，两个人之间这点信赖还是有的。撒娅在路上抓了几个战团成员问了几句，带着凯因向东边走去。这个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用来容纳暴雨战团的人倒是够用。暴雨战团在永生世界里算是声望最高的那一档，虽然无法与寂静联盟或者恩格尔集团相提并论，但一直都能够稳稳坐住第二梯队的头部。恩格尔集团人数众多，内部的实力差距天差地别，既有米拉罗嘉这种隐藏怪物，也有刚刚进入世界的新人；寂静联盟的结构松散，一共只有十几个成员，但每个人的实力都是最顶尖的。这两个怪物集团没有任何可比性，它们之下才是正常准战士们的生存空间。暴雨战团的成员大概七八十人，平均实力非常优秀，加上撒娅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格，战团在准战士们之间的名声非常不错。只是一路看过来，这里的战团成员多少有些懒散。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天，更有甚者天还没黑就拿着酒瓶坐在台阶上喝了起来。「诺克兰和艾希娅走了，你现在孤零零一个人，也没别的地方好去。我上次说的可不是开玩笑，副团长的位置给你留着呢。」撒娅一边走一边说。凯因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你手底下的人受不了我。我绝不可能放任他们像这样消磨时日。」听到这句话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话，撒娅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你能说出来的话！雷依诺恩，你真应该放松放松了！」「我现在干劲儿十足，只想多打上几架。」凯因伸手推着撒娅的肩膀，让她快点儿走。三分钟之后，两个人来到了镇子边缘。外侧的土地被整整齐齐地翻了一遍，种上了一簇簇的鲜花，三个人正跪在地上，拿着花铲忙个没完。撒娅对她勾勾手，那个女孩便丢下工具，擎着两只满是泥巴的小手朝他们走过来。女孩的年龄看起来很小，和奥索维差不多，这意味着至少在她进入神都的时候还是个孩子。不过这并不是令凯因皱眉的原因，他将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她竟然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她能够从自己的永生世界醒来，进入这里，说明她是立志要成为战士的。而那身衣服，却仿佛是一件无法被舍弃的象征，象征着那些冗长而平和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大家身为平民，弱小而无知，然后被从天而降的恐怖所碾碎。「是我。」女孩对他微笑着点头，与此同时，送来触探。这股触探就像是一勺滚烫的油，令凯因躲闪不及。他惊讶而气愤，紧紧锁住自己的触探，将女孩的触探排除在外。如果是一个刚刚进入永生世界的新人也就罢了，可这个女孩是被暴雨战团所认可的，她早已迈过了那道门槛，却依旧像个无知的平民一样，在说话的时候将触探递上来。这就像一种侮辱。因为学会否认触探的欺骗是准战士们进入永生世界的第一课。而她，却依旧肆无忌惮地挥舞着代表着愚蠢的触探。凯因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撒娅，企图从她那里得到一些诸如恶作剧之类的解释。可是撒娅却只是解下腰间的水壶，捧着洛芙狄戮丝的双手，冲洗着她手上的污泥。「马上就干完啦！」女孩起劲地在水流中搓着双手。她没有在意凯因对自己触探的拒绝，而是扭头望着他：「你找我做什么？」那双眼睛有着好看的浅绿色瞳孔，彷如一丛骄阳照耀下的嫩叶。凯因从怀中掏出包裹，扔到洛芙狄戮丝的怀中：「锡丁让我送来的。」女孩将包裹夹在胳膊下面，胡乱在连衣裙上擦了擦手。那身雪白的衣服本就被泥灰沾染得不成样子，这样一擦更是邋邋遢遢的没法看了。可是她完全不在乎，只是兴致勃勃地解开了那只麻布包裹。包裹里躺着一柄匕首，它被纳在鹿皮鞘中，看起来精致小巧。洛芙狄戮丝将它拔出来，刀刃上游弋着不易察觉的蓝色光芒，女孩随手挥舞了几下，满意地将它塞进了靴子里。她舞动匕首的动作还算灵活，但还远远不够纯熟。锡丁送来的匕首自然是带着魔力效果的武器，但在凯因看来，这个女孩战斗的水准是没资格用这种高级货的。那股触探依旧如钢针一样扎在凯因的眉心。对方的感谢十分真诚，她也没有任何理由羞辱他，所以凯因只能强压下自己的厌恶感，对她点点头。「锡丁让你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一定很信任你。你叫什么名字？」凯因本不想和她过多废话，但他也清楚，就算自己不说撒娅也会说出来。「我是阿卡梅隆的洛芙狄戮丝·奇诺诺。你是哪里人？我出生自萨阿。」他清晰地感受到，女孩的触探微微一颤。某种只有彼此能明白的情绪，慢慢融化在彼此相交的目光之中。撒娅说话算话，没有大张旗鼓地搞出什么宴会，而是把酒搬到了属于团长的大房子里。洛芙狄戮丝也来了，并且带了另外五名准战士一起——他们都是暴雨战团的阿卡梅隆人。「洛芙狄戮丝！你带这么多人来，我可要生气啦！」撒娅揶揄道，「本打算单独和雷依诺恩聊一聊，这下可好，变成你们阿卡梅隆人的聚会了。」洛芙狄戮丝捂着嘴呵呵直笑：「别生气啊，我帮你把他留在战团里，当作补偿。」不远处，凯因已经和其他五个阿卡梅隆人凑在一起。他们相互介绍着自己，依次与凯因交臂相握。「第一杯酒，敬我们的王，那欧·阿卡梅隆。」洛芙狄戮丝举起了杯子。其他六个人高声应喏，他们站起来，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撒娅在旁边托着腮坐着：「平时看不出来，你们倒是挺团结的。不过我记得，战团里的阿卡梅隆人不止你们几个啊。」「我们都是战争开始以后进来的。」洛芙狄戮丝轻声说道。暴雨战团成员的实力普遍较强，这意味着绝大多数成员已经在永生世界磨炼了很久。虽然阿卡梅隆出身的成员还有不少，但他们并没有经历凯因他们所经历的事。几杯烈酒送入喉咙，在周围人们的聊天声中，沉默许久的凯因忍不住向身旁的女孩扔出了自己的问题。「和撒娅一样，叫我洛就好。是的……你能问出这个问题，你当初应该也在海地岩洞躲了很久吧？」从萨阿周边生还的人都被那欧聚集到了海底岩洞中躲避。凯因望着洛小巧的面颊，不禁生出恍惚。在海地岩洞，或许他和她已经有过很多次擦肩而过，而很久很久之后，他们又在这里重新相遇，一起叹服命运的巧合。他们相互分享了一些基本的信息。洛比凯因进入永生世界晚一些，在逃离战乱的迁徙旅程中，她因为营养不良险些死掉。幸运的是，她随着队伍成功抵达了王都，并在慢慢养好身体之后进入了神都。凯因对洛摇摇头：「你是想成为战士的人，但你的样子，不像。」「你把战斗的时间用来养花了。人类不会因为你花种得好，就退回自己的世界。」洛说出的话远远比她看起来成熟，这使凯因想起了蒂娜，蒂娜就是死在萨阿。一瞬间，两个女孩的身影重合了起来。可是凯因几乎已经忘记了蒂娜的面容，时间太久了，她留下的只有一个睡梦中的模糊轮廓。洛继续说道：「我懂的。你觉得只要能在死之前尽可能多杀几个人类，就是为这场战争做出的最大贡献。但是，雷依诺恩，我不这么认为。养花在你看起来或许很可笑，但我并不是仅仅在养花。」「我想做一些事，一些美好的、可以让大家有所留恋的事情。有了可以留恋的东西，大家就有了活下去的坚持。战争不是单纯赴死就能赢的，想赢，大家就必须要有活下去的意志。」洛的声音轻柔舒缓，像是耳边吹拂而过的温暖微风。虽然凯因无法认同她这份天真的念头，但也想不出任何反驳她的话语。凯因叹了口气，他忍不住把一只扎在心口的问题扔了出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在触探别人。你应该清楚，对准战士而言，触探已经……」洛伸出手，抓住凯因的胳膊，她用上了很大的力气，但对凯因而言那只手仍然柔弱的微不足道。「别人或许无法明白，但你和我一样，都在那个海地岩洞度过了很久。你试过吗？在潮湿和阴暗之中，去试着触探其他人。」「我们害怕彼此，然后断开触探不再相连。那个时候我也害怕了，但我不想屈服于那份恐惧。我不认为这是幼稚。」「你对所有人毫无防备的开放自己的触探，说明你已经打定主意去相信触探所传递的一切。你给予别人欺骗你的机会，然后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理想迈入陷阱或深渊，这不是幼稚又是什么？」洛抬头瞥了凯因一眼，「所有人都这样说过，撒娅也说过。但你觉得，为什么我还要这样做？因为我是个傻子吗？」凯因微微一愣，他摇摇头：「每个人都有犯傻的时候。」「我们在进来的时候都被触探骗过。我们缩回去，斩断这抹联系，变得坚硬，然后继续前进。我也被骗过，雷依诺恩，但这不是我们抛弃触探的理由。」
阿卡梅隆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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