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之豺【后记】

其他   2022-05-01 00:00   山东  
后记

在最后几章故事推进艰难的时候,我总会去冲一个澡,在稀里哗啦的水声中试图让自己思路变得清晰。但很有意思的是,脑海中却往往出现想在后记说的东西。
然而当笔触落到后记的此时此刻,我却遗忘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喜欢写后记,那是一种别有味道的自由。唯一可惜的是,品尝这种味道的机会太少。
我们随便聊聊。
最深切的感受,《战争之豺》是一本写起来比《神都》困难数倍的作品。
因为《神都》是一幅画,随心所欲的画就可以,挥笔、涂抹、倾泻……在《神都》准备结局的那段时间,早已想好的故事如流水一样滚滚涌出,身体充盈着巨大的满足感,完成得恰如心意。
但《战争之豺》是一座桥,连接着前作与后作,要从一个笃定的此岸,修往确凿的彼岸。修一座桥,需要工工整整的设计,还有严丝合缝的卯榫。
是的,于是其中大量篇幅是那么功利,那是不得不使用的金属骨架。让一个画手去锻造铆钉,其中的痛苦令人难以忍受。
但是桥终于还是建起来了。
《战争之豺》是一部公路小说。
正如公路电影的内核,主人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启程,而旅途成为舞台。
奈什劫尔和同伴们经历的就是这样的故事,他们不停地走着,从这里到哪里,当他们最终在一个地方扎根的时候,故事便结束了。
很新颖的尝试,对自我的写作能力是一种挑战,但那是我最初认为唯一能写好这个故事的载体——用公路小说作为桥梁,有种冥冥中的昭示感。可能我错了,但一切已经结束,至少他不丑陋。
当《神都》以那种体量完成的时候,阴影就必然笼罩在续作的头顶。前作未能澄清的谜团、主角们的命运,当读者们牵挂这些的时候,《战争之豺》的扭曲便是必然。我们面对这种束缚,无计可施,只有当它被完成的时候才能赢得公正,现在他解脱了。
尤其终于有一个人对我说:“比起《神都》,我更喜欢《战争之豺》”的那个时候。
《战争之豺》中出现的一切前人与旧事,如我所说,都是桥梁的钢筋。它们是死物,是必然要呈现和存在的金属与石土。
唯有独属于这个故事里的人们,才像是血液,一次次泵入我自己的心脏。
这个系列的故事并没有清晰可读的大纲,只有一段又一段情景在我脑子里远远相接。而在《战争之豺》的创作过程中,是那些连预先规划都不存在的部分,给予了我最快乐也是最满意的写作经验,比如清水与王子的那场对峙。
写《神都》时,这种部分极多。而《战争之豺》较少。
在曾经有人问起的时候,我说过,《神都》大概会写到五六十万字——最后结果已不必多言。
《战争之豺》在最初的版本中,也只有二三十万字的预计。现在,整整一百万字落在了纸面。
两部作品巧合之处,两个女主角都是临时添加的。初邪如是,清水亦如是。
原本根本没有打算在预定篇幅里加入感情元素,清水的出现不过是为了平衡群像的氛围感。可是,很有意思吧?慢慢的,为了完成清水的背景,随着故事的挤压,他和她就这么碰撞在了一起。这就是我说的,灵光一现的快感。
故事和角色自由生长,作者进行修剪,逼迫他们身处于不得不面对的环境中,然后发酵。
就像一场我与他们并肩而驰的冒险,危险、缺乏责任感,但却有着无法比拟的鲜美。
我因此而爱上书写故事。
 
讲讲和这部作品相关的事吧,这时候再不讲可就没有机会了。
可能有不少老读者知道,最初版本的《战争之豺》因为硬盘故障而丢失了。现在的故事几乎被完全重写。那也是近十年前写的东西了。
故事的开篇,地球人早已抵达,他们驾驶着巨大的飞行器从天而降,获得了那撒琉斯的臣服。他们没有干预太多地面上的事,只是以神的姿态监控着那撒琉斯的每一场战斗。于是那撒琉斯国与国之间战争变成了只有战狗才会受伤的游戏。当权者雇佣战狗,而战狗赌一次50%的胜率。
源川这个角色原本是男性,名字是“文森特”。奈什劫尔的名字原本更加朴实,以至于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或许是“托马斯”之类的。
那个时候,我甚至连破霜在其中的位置都没有设计。二三十万字的故事哪有那么多情节,预定的戏瓤不过是把生化危机配上能量作战。那写起来一定很过瘾,年轻的我这样想过。
后来,原本的念头全部被扔进了垃圾桶,新写出来的东西你们已经看到了。
只是回头看去,忍不住唏嘘。
我们现在有了两部完整的作品,也终于有了两种完全不同的阅读体验。
我很想知道,如果新读者从《战争之豺》开始阅读,再读《神都》,会有怎样的感受。他们会在看到熟悉角色时张大嘴巴吗?他们会因为读懂了暗线而恍然大悟吗?
他们会的,我感到无比振奋。
早先在《神都》里提到过一些整体的计划,现在那些计划有了些许改变。
《战争之豺》的时间线连接着《暗域》,但时间并不会间隔太长。地球已经在那撒琉斯建立了移民城市。卡缪的女儿继承了父亲的职位,再次来到那撒琉斯,变成了奈什劫尔的讨债鬼。奈什劫尔派出了艾维昂一手带出的男主角去还人情债,这就是《暗域》故事的开端。
原来的计划是“三长两短”,但是作为篇幅较短的《战争之豺》都写了一百万,这个计划已经受到了很大影响。我不确定另一个“短”是不是还会写出来,因为那极大的拖长了《暗域》开始的时间。我会仔细斟酌故事的叙述效果,再做决定。
接下来会完成的是《终末之果》。先前的文本节奏因为视野和能力的提升,已经不再被我自己接受,我会重新规划创作,让更好的完成品与大家见面,请大家给予一些耐心。
如果对《战争之豺》有想问的问题,无论是情节人物还是段纯创作的角度,都欢迎大家留言。我会统一收纳整理可以回答的问题,以Q&A专辑的形式更新。
感谢陪我走过旅程的你们。
 
回到这部作品本身。
《战争之豺》的一个主题,是“梦想”或“自我实现”。
最后阶段某一次更新的结尾写着:单凭打倒一个魔王就能够获得平静的世界是不存在的。
梦想亦然。世界上不存在真正能够被实现的梦想。因为在这条路上,人不断被改变。
结尾,奈什劫尔获得了自己的城市,并且拥有了让它存在下去的力量。那座城市一直伫立在【黑线】之前,到《暗域》也是如此。
可如果有机会问他一个问题,问他:“梦想实现了么?”
他将无法回答。因为实现梦想的过程,就是把梦想踩在泥地里的过程。
写完这个系列就是我的梦想。我知道我能够完成,但它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就这样一直写下去,才是我梦想真正的状态。
梦想在诞生的时候,是象征。它不能总是象征。至于它最终会是什么,每个人答案不同。
这部作品,可能是我的答案,也可能不是。但他至少会成为我探究此问的方式。
至于另一个主题,是“母亲”。
我深深感到,这个主题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但那些汹涌而来的情感让我忍不住去书写。
我尽力而为了。
母亲,不是能够通过文字明指的客体,也不是一个用来描述关系的词汇——这是我使用这个词的前提。
文中有三个母亲,清水,晨曦与朵恩。我从未试图用她们的故事,来说明某个意义,又或表达观点立场。那么做是文学的低级,我不认为那是可以称之为及格的文字。
是意象吗?那太过虚幻,而我是在努力让她们鲜活。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清水被称之为母亲,不是因为她孕育了自己所爱之人的孩子,而是因为她十几岁的时候,在看到列车中那个小女孩的刹那,丢掉了恐惧。
勇气就是母亲吗?不是的。
晨曦被称之为母亲,不是因为她掌控了【胎飨】,而是因为哪怕她面对了最可怕的折磨,也没有放弃活着,没有放弃善意。
温柔就是母亲吗?不是的。
朵恩被称之为母亲,更加微妙。她为了权力,放弃成为生物学母亲的能力……不过在丢失权力之后,她仍然为修然的人们重建了家园。
责任就是母亲吗?不是的。
我没有答案,我连能够获得答案的机会都没有。
但我们都有母亲。
我的母亲在《战争之豺》的成长过程中身患癌症。幸运的是,以一只肺为代价,她生存了下来。
我不知道彼此还能相伴多久,我笼罩在随时可能失去她的恐惧之中。
哪怕放在现在的时代之下,她也是一个有着热烈自我的女人。而在她所属的那个年代,这热烈的自我只给她带来了痛苦和折磨。年轻的她拥有为人瞩目的美丽,还有身为医者的善良和聪慧。但那个时代容不下一个女人的自我,禁锢磨灭了一切,痛苦由此而生。
尽管她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快乐,但却倾尽全力保卫了我所有的快乐。
没有扭曲过我的意志,没有对我展现过控制欲,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对我说:做你想做的,孩子。尽管她没有过多少为自己而活的时刻。
我看着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所见所知是那么的渺小。
我无法再写,因为双眼被泪水浸透。
我没资格谈论【母亲】。
 
2022.4.30  

阿卡梅隆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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