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身周的虚空如同一团粘稠的黑色焦油，令人无法分辨方向。
不过惊慌很短暂，因为凯因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类似的场景了。
「别担心，大概是愚蠢的试炼。」凯因说。
诺克兰眉头紧皱：「如果艾希娅试炼失败，我们两个不会在这里困到死吧？」
凯因汗毛倒竖：「能不能把你那张乌鸦嘴闭上！」
诺克兰瘪着嘴不再说话。黑暗的虚空迅速吞噬了方向感，凯因用几分钟时间稳定住微微动摇的情绪，然后一阵困倦袭来。
长途跋涉了很久，战斗也消耗了大量体力，凯因索性闭上了双眼。
「我睡一会儿。」
「嗯。」
至少要留一个人清醒，这是保证小队安全的铁律，当需要休息的时候，凯因绝不会和自己的朋友客气。
没人会喜欢这个世界里的试炼，但凯因对试炼的痛恨却与绝大多数人不同。
他依稀感受到，试炼代表的即是世界主人无阖维尔的意志。而凯因对无阖维尔那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厌恶至极。
短暂的睡眠中，凯因的意识里浮现出了第三次见到无阖维尔的情景。
那是一次战略级别的溃败，凯因小队与一群实力相近的团体针锋相对，而对方这这个世界的经验比他们更加老道，以至于他们在对方层出不穷的陷阱与围剿之下被排除了出永生世界。
只不过，现在仇已经报过了，那群人的实力已经被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凯因已经不记得彼时的恨意和怒火，但他依旧忘不了无阖维尔那个时候烦人的模样。
「欢迎第三次回来，凯因·雷依诺恩。」凯因耳边响起了无阖维尔敲打这笔记本的声音。
「永生世界的重复次数。」凯因毫无感情地用关键字作为打招呼的方式。
「说话多带点儿人情味吧，我和那些投影人物可不一样。说不定心情一好，我会向你透漏一些有意思的信息。」无阖维尔微微笑着说。
「我记得你说过，你只是无阖维尔的子意识。」凯因不耐烦地说。
「我的确这么说过，可是别忘了，子意识也是意识。我拥有完整的人格，只不过没有灵魂。」
「呵呵，灵魂……」凯因哼了一声。
其实凯因很好奇到底什么是所谓的「灵魂」，可他也清楚，那是应该由自己探寻的答案。凯因绝不允许面前这个东西向自己的脑袋灌输任何东西。
「那么，这次我的永生世界重复了多少次？」
凯因的口气缓和了一些，再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无阖维尔一如既往地翻弄着自己的笔记本，不过凯因怀疑那个笔记本上大概并没有记载任何东西
「准战士们第三次被排除后，永生世界重复的平均值是二百万。但你这一次成绩非常不错，只有八次。」
凯因瞪大了眼睛：「八次？这是为什么？」
「在我的世界之外，我并非全知全能。不过我有一个可信性较大的猜测。你此次经历的永生世界不止一个，在两个世界来回切换的你，在巨大反差之下很快意识到了世界的虚假，所以醒来的极快。现在你还有八个提问的机会。」
凯因似乎明白一些什么。准战士的永生世界就是一场梦，而这场梦中，有了诺克兰和艾希娅。
没错，自己和他们旅行的日子就像做梦一样，他们为自己创造了新的永生世界。那些东西已经铸造了一面墙壁。那面墙壁坚固、宁静，肆无忌惮地靠上去，就可以心无旁骛地睡一个好觉。
「竟然会有两个永生世界，看来你是个不知满足的家伙。不过这很好，说明你的欲望正在不断增长，越是如此，你就越像人类。越像人类，你也就越像一名战士。」
无阖维尔像是在随口闲谈，但人类这个词对凯因而言是带刺的，他没有任凭这句话滑过去。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欲望是人类变得强大的原因。如果你以战士的身份走出去，以后就会明白我的意思。现在，你准备好重新进入我的永生世界了么？」无阖维尔问道。
「等一下，我还有其他的问题。你说过，可以回答我所有的问题，对么？」
「当然。但是请记住，我不会回答关于如何取得战士资格的问题。刚才的回答与规则相关，不算作十个问题之内，否则你已经浪费了一个机会。」
凯因毫不客气地问：「这个世界里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该怎么获得？」
「哈哈……」无阖维尔的笑声中裹着一些轻蔑，「能不能告诉我什么叫做‘最强’？你认为拿在手里就让你所向无敌的武器即是最强么？很抱歉，那种东西并不存在。你又浪费了一个机会。」
凯因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很简单，在之前的战斗中，他的武器被对方斩断，最终导致被排除出了无阖维尔的世界……
既然这样，也许自己需要换一个问法。
「随机选择你的世界里最坚硬的三件武器，告诉我它们的名字。」
「阿拉曼死荒魔剑，镇狱之枪，风王剑。同等级武器还有几十万件。单说‘最坚硬’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那个级别的东西都不会在我的世界里被损坏。」
那个时候的凯因听说过风王剑，不过他很清楚那不是他能够接触到的东西。所以他将注意力放在了一个名字上。
「怎样才能得到阿拉曼死荒魔剑？」
「用剑鞘劈开魔剑祭坛的大门，就可以从里面取得魔剑……凯因·雷依诺恩，你肆无忌惮地问我这种问题，不觉得自己像是在作弊么？在我的世界里这种情报是很难取得的。」
凯因微微一愣。
可是对方没有拒绝回答自己的问题，甚至提醒了他获得这些情报的困难程度。这简直是在变相的在告诉自己己:继续占便宜吧。
「我问这些问题算不算违反规则？」凯因小心翼翼地问。
「关于规则的事，我之前已经阐述得很清楚了。」无阖维尔生硬地回答。
凯因放下心来。为了让好奇心继续得到满足，他没有停止发问。
「你刚才说，用魔剑的剑鞘劈开大门……剑鞘也能用来攻击么？」
「是的。你还剩三个问题。」
「连剑鞘都可以用来攻击，那不就好像双剑一样……」凯因喃喃道，「还不如直接设计成双剑，为什么要设计剑鞘？」
当凯因用嘲讽的语气漫不经心说完这句话之后，才懊恼地意识到自己又浪费了一个机会。
「因为剑鞘还有其他的用途。」无阖维尔的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凯因察觉到了那个微笑：「还有其他用途？什么用途？」
「我不可以告诉你。」那抹笑容更灿烂了。
凯因听到对方的回答后瞪大了眼睛。他清楚得记得，无阖维尔不会回答的问题只有一种——如何获得战士的资格。
凯因激动地浑身发抖。
如果假设没错，当无阖维尔不得不以「还可以获得战士的资格」来回答问题时，就会违背基本规则。但如果能够绕开他的规矩，问出正确的问题，凯因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的脑子迅速运作起来。
一切的关键在于该用怎样的方式提问。他必须利用规则的设计的漏洞，问出一个无阖维尔可以明确回答的问题。
作为剑鞘而言，本身的作用应该是容纳武器而不是攻击……而且，似乎想要取得剑鞘也有相当程度的困难……如果这样想……
「把魔剑插回它的剑鞘会发生什么？」
凯因说出了思考了无数次之后的、属于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无阖维尔的答案。
无阖维尔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眯着眼睛，露出不可捉摸的神色，似乎对凯因的问题相当满意。
「将魔剑插回剑鞘的人会获得战士的资格。」
凯因大吼一声，向空中用力挥了一下拳头。
他成功让无阖维尔回答了「会发生什么」，而不是无法作答的「如何做能够取得战士的资格」。
「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我不得不说，你的漏洞抓得不错。似乎你正在慢慢领悟我永生世界中的潜在规则……现在，你该进去了。进去之前，我会重复世界的规则。」
无阖维尔的声音重新变得机械而冰冷。
「第一，进入我的永生世界之后，你的左臂会出现一个由二十道刻印组成的纹章。」
「第二，在我的永生世界每过一天，你左臂的刻印会消失一道。」
「第三，如果二十天之内你没有获得任何新的刻印，第二十天结束的时候你会被我的永生世界排除。」
「第四，每一次进入我的永生世界，你会重新获得二十道刻印。」
「第五，当你在我的永生世界死亡，你会丢失一半的刻印，向下取整。当刻印总数为一时会被禁止使用攻击行为，也无法被任何人攻击。」
「第六，刻印可以进行给予。在你自愿的条件下，可以通过给予的指令来实现。当刻印数目为一时该指令不允许使用，也不允许接受其他人的刻印。」
「第七，每天可以增加的刻印数目最多为三。算上每天减少的一道刻印，每天实际能够增加的刻印最大数目为二，多余刻印会在之后逐日结算。如果用大型城市的特殊公共设施，也可以一次性将累计刻印兑现。被杀死时累积的刻印会全部消失。」
「以上七条规则是我的永生世界的全部规则，希望你一字不漏记好。」
无阖维尔在念完七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规则之后，身子一倾，露出了身旁的门。
他像前两次一样握住门的把手：「准备好了吗，凯因·雷依诺恩？」
「准备好了……这次是要把我往天上抛还是往地上扔？」
凯因的兴奋感还没有消退，他急切地想要与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收获。只是，看到那道熟悉的门，厌恶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我说过，我做的一切都不是没有意义的……」无阖维尔笑着转动门把，亲自打开了那扇门。
门里发出苍白而柔和的光芒，那光芒一直延伸到凯因的瞳孔深处。他试着向里面去看，却看不到任何除却光芒之外的东西。
凯因定了定神，向前迈步——他直接掉进了脚下突然出现的能量洞。
下坠感突然来袭，凯因梦中的惊厥映到了现实。他和诺克兰一同从虚空中落出来，踉跄在地面站稳。
他们落下的位置是一片空地的角落。这片空地被树林环绕，已经有不少人站在这片空地上。不过这片空地很大，所以仍然显得有些空旷。那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在等待什么。
突然来到陌生的地方，凯因本能地想要凝聚护罩，却发现能量的使用已经被禁止了。
就在这时，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艾希娅的身影也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
她半个身体几乎被鲜血浸透，原本还算洁白的衣服已经变成了染色失败的红布。
艾希娅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甚至没有抬眼去看凑过来的二人。诺克兰连忙用水袋浸湿自己的袖子，帮艾希娅清理了左半边脸上的血迹。
很明显，艾希娅使用了剑鞘的力量。剑鞘生成的能量铠甲替她挡开了半个身子的血污。
「你怎么样？发生了什么？」凯因在她身边蹲下，皱着眉头问。
艾希娅看起来疲惫极了，她摆摆手，嘴唇轻轻动了动：「让我休息一会儿……」
凯因扶住她的肩膀：「别在这里睡，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可是艾希娅已经往地上一蜷，闭上眼睛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诺克兰只好在她脑袋下面垫些东西，任由她呼呼睡去。
「好像狠狠打了一架……」凯因伸手摸摸艾希娅的头发。她左半边的头发被凝固的血迹粘在了一起，原本黑色的头发在血块的覆盖下几乎变成了暗红色。
诺克兰沉着一张脸，指了指艾希娅的右手。女孩右手拇指的指甲已经碎了，虎口处也有微微撕裂。如果战斗不是特别激烈，也不会留下这种伤。
「只能说她的运气的确不怎么样。」凯因勉强调侃了一句，可是两个人都笑不出来。
好在除了一些细微的擦伤和淤伤，艾希娅身上并没有什么严重伤口。
「诺克兰，你也睡一会儿。」凯因拍了一下同伴的肩膀。
这片空地上不能使用能量，明显是特殊的休息区域。继续向深处行进，安心休息的机会将越来越难得。诺克兰明白凯因的意思，他在旁边找了一块可供依靠的大石头，坐着睡了过去。
趁这个时间，凯因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大约有三四十名准战士散落在这片空地上，没有一个看起来是容易对付的类型。
由于人们坐的太过于分散，而且这片空地面积太大，所以凯因不确定恩格尔或米拉罗嘉是不是也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又有新的准战士队伍出现在空地上。他们试图离开这里的时候，却被外围的结界拦了下来。他们试着对结界发动攻击，可是结界在他们拳头下纹丝不动。
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攻击能力不够，而是因为这里已经禁止了攻击行为。所有人都处在强制保护状态，就像只剩下一个刻印时的状态一样。
远处，两帮看上去有什么宿怨的家伙差一点打起来，可是一段闹剧之后，他们最终还是只能相安无事地坐回到了地上。
就这样呆了不知道多久，凯因将视线转向深深睡着的艾希娅，然后将她的手轻轻拿了起来。处理伤势对凯因来说早已驾轻就熟，但他不想把这个家伙弄得痛醒过来。他努力保持着缓慢的动作，用了近半个小时才将艾希娅手上的伤口处理完毕。
四周很安静，只有叶子被风轻轻刮蹭的轻响。凯因低头看着女孩落在自己掌中的那只手，忽然觉得这只手有些陌生。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将艾希娅的手放了下去。然而凯因刚刚把头一抬，就被艾希娅大睁的眼睛吓了一跳。
艾希娅脸上的血迹还没有完全擦净，她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就这么看着凯因。
「早知道你醒了我也不用这么小心。」凯因没好气地说。
艾希娅哼笑一声：「干嘛一直拿着我的手看？」
凯因踟蹰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刚刚发现，原来你的手那么小。」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手当然比你小。」
凯因一时间有些恍惚。很久之前，三个人刚刚凑到一起的时候，他们还是稚嫩而执拗的少年，自己和艾希娅个头差不许多。那时艾希娅的力量甚至比凯因更强，他从未将她当做女孩看待。
后来，日子变得冗长，艾希娅的存在也变成了理所应当的事。他们在这个世界背靠着背用力地折腾着，无暇顾及时间的匆忙。
凯因任凭思绪流淌起来，他看着她，忽然觉得她似乎与曾经已经有了很多不一样。
艾希娅被他一直盯着，突然感到一阵发慌。她尴尬地扭过头去，避开凯因的目光，举起自己的右手说：「谢谢。」
凯因忍不住眯起眼睛摆出奇怪的表情。他们三个之间相互处理伤口是再平常不过的，他们也从不会为此道谢。
「别这么看着我，那就好像是在看怪物一样。」艾希娅不满地说。
「你竟然会说谢谢？你不是中了什么奇怪的诅咒吧？」凯因一脸认真，尽管这个问题听上去很可笑。
艾希娅忍不住笑了一声，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还有多余的力气的话一定会揍你。」
听到她这么说，凯因暂时放下心来：「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艾希娅靠在凯因的肩膀上，轻声讲述起来。
在接触符咒之后，她与另外九个人被扔进了一个封闭空间，那里的投影人物对他们解释了规则——唯一能出去的就是最后活着的人，而且魔风之牙无法在那里生效。
接下来就是长达十多分钟的对峙，没有人敢先出手。
这是一种对神经的严酷折磨。所有人都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不敢放松一丝一毫。大家都清楚，只要做出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举动，自己就会变成第一个目标。十多分钟的时间，好像一年那么长，沉闷紧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某个家伙的崩溃。
那个家伙大叫着冲向一个随便挑选的对手。也许在他看来，哪怕被杀死也受折磨好得多。
「大概因为我是女性，他挑的是我。」艾希娅说。
艾希娅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迅速后退并和那个家伙短兵相接。其他人也和下意识对上眼的对手打在一起。很多时候，人们只是需要一个带头的。
「看上去最厉害的两个穿重铠的家伙反而是最先被围攻的，他们连最开始的三分钟都没挺过去。」艾希娅说。
场面变得一片混乱。当艾希娅用两个弧光魔力结晶为代价解决对手的时候，整个场地包括她在内只剩下了四个人。
除了艾希娅以外，另外三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伤在身。其中一个提议以一对一的方式决出胜者，可其他两个人似乎都想挑唯一的女性作为对手。
最后的结果毫无意外，感觉到被轻视的艾希娅冲过去，直接与他们三个打起来。在围攻中落入下风的时候，她便使用了剑鞘的力量。
那些家伙似乎都是从遗弃之湖来的，没有铠甲的他们遇上附加半身魔凯的艾希娅吃了大亏，艾希娅在精疲力尽之前总算终于取得了胜利。
「你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凯因无奈地说，「如果你没有那么做，也不会弄得这么狼狈。」
「稍微有一点后悔……只有一点点。」艾希娅笑着用手指比出一个小小的缝儿，「指甲被打碎的时候超级痛……」
看着艾希娅的样子，凯因心中一颤，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艾希娅的头——就像很久之前浮拉里斯对自己做过的那样。
「这里毕竟是被造出来的永生世界，我们终究要出去。在外面的世界。鲁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凯因沉声说。
艾希娅呆呆看着他，脸突然变得通红，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到一边：「你怎么跟我妈妈一样啰里啰嗦的！」
「你妈妈？」
「死掉了。」艾希娅淡淡地说，「被里奥雷特杀死的……和爸爸一起……」
「抱歉。」
「没关系的。他们俩死在一起，总也算是没有分开……」艾希娅的脸上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但是语气中的低沉没能掩饰过去。
「我把我在外面的事情告诉你了。」艾希娅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说，「你是不是该交换一下？」
一种试图倾诉的冲动迅速侵占了凯因。女孩的眼神轻柔的仿佛没有任何重量，凯因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那与那欧·阿卡梅隆、弗兰奈尔或者浮拉里斯给他的安全感完全不同。
看着艾希娅，凯因觉得可以把什么都说出来，不必担心得到任何轻蔑、误解、指责或者评判。
于是前所未有的，凯因打开了自己的一道锁。
「我是和姐姐一起生活的，她的名字是斯盖纱。我们的镇子很小也很和平。镇子里有一个女孩，我们每天都会在一起。在她和家人离开镇子的时候，她为我而哭泣过……」
「她对你很重要？」艾希娅看着他。
凯因点了点头，「是的，但是她死了。她所在的城市是阿卡梅隆第一个被毁灭的地方。」
艾希娅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人类打到我们那里的时候，镇子里所有人都死了。很多人为了保护我而死，就好像他们生命的意义仅仅是为了我而存在。」
「你明白那不是真的。」
「可是在本质上没有区别。」凯因顿了顿，「后来我被‘王’那欧·阿卡梅隆所救。他以性命为赌注护送我直到王都。」
他省略了很多细节。那不是因为凯因不愿意和艾希娅提及，只是他不喜欢讲述冗长的故事。
「斯盖纱还活着，她也进入了神都试图成为战士。我不知道她是否能成功，不过我更想她沉睡下去。外面的残酷，我不想她再去面对了。」
「你没办法替别人做决定。」
「你说得对。」
「为什么想做战士，凯因？」
这不是关乎「击败人类」的陈词滥调，而是一种指向更深处的询问。
而凯因还没有能够找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他只能回道：「我不想再被绝望控制。艾希娅你呢？」
「我的初衷没有你那么高深，」艾希娅抬头看去，「我只是想让外面的天空恢复原本的颜色。」
出去的机会已经近在咫尺，只要能成功取得魔剑，三人中就会有两人成为战士。而这也意味着分别，两个人几乎在同时想到了这件事。
凯因现在才开始感到遗憾，遗憾于自己没能多听一听艾希娅心中的所思所想。
「艾希娅，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
「出去。」
换做以往任何一个时刻，艾希娅都可以斩钉截铁地给出否定答案。然而此时此刻，女孩忍不住点了点头。
「出去之后没有你们陪我了，我会害怕孤独。」艾希娅的声音中没有胆怯，她只是静静诉说着。
她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伸过来，与凯因用力牵在一起。彼此手掌的温度在指间交汇流淌，他们静静坐着，在脑海中一起描绘着无法看清的未来。
凯隐缓声说：「你会有新的伙伴，我们都会有。然后在某一天，我们三人会再次相遇。所以，别害怕。」
艾希娅笑起来：「这真不像是凯因·雷依诺恩说的话。」
「我以后不会说了。」
「不。」艾希娅靠着他的肩膀，疲惫地闭上眼睛，声音轻轻飘在凯因的耳边，「你可以对我多说一点……」
当诺克兰醒过来的时候，三个人仍然和其他准战士一样被困在空地上。越来越多不耐烦的人开始试着攻击结界，可是没有人能够完成攻击动作，这使人群变得更加躁动。
所以，当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空地中央的时候，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围了过去，凯因他们也不例外。
「无阖维尔？！」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很多人开始大声向他喊话，但无阖维尔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沉默地浮在那儿，等待所有人靠到自己身前。
两分钟之后，人们放弃了与那家伙的沟通。当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之后，无阖维尔才开了口。
「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答案很简单，我这里有给你们的提示。」
「这种结界围成的空间在魔剑遗迹里共有两个，每个空间容纳五十人。换句话说，现在留存在魔剑遗迹里的准战士，总共一百人。其余没能进入结界的人已经被我排除在了遗迹之外。」
「如果使用能量加速，从这里到魔剑祭坛大概还有半天的路程。但你们应该知道，想打开魔剑祭坛的大门，必须使用魔剑的剑鞘。」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做的就是夺得剑鞘，并在别人把它夺走之前达成你们自己的目的。如果你们中有人不打算夺取魔剑，那么在结界解除之后，可以在魔剑遗迹之内自行探索。」
「这里的五十人很幸运，因为剑鞘的持有者就在你们中间——艾希娅·心。」
当无阖维尔指向艾希娅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贪婪、杀意、惊讶、轻蔑，无数目光仿佛要把艾希娅钉死在她所站立的地方。
「无阖维尔！！」凯因愤怒地吼起来。
无阖维尔根本没有理会凯因的情绪，「如你们所见，剑鞘的主人拥有两名，他们会提前十五分钟从这里出发。而你们所要做的，就是在另外五十人之前找到他们。」
「你们不要以为这是很轻松的任务。因为另外五十人会在祭坛方向大约五小时路程之外的位置阻击现在的剑鞘持有者。」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对剑鞘没有兴趣的家伙离开人群向边缘地带走去，但绝大多数都在仔细观察不知所措的三个人，试图从凯因他们的装备来判断他们的水平。
凯因的手由于气愤而不住地发抖。
按照他们的预想，只要隐藏身份一路摸去祭坛附近，就有很大概率可以趁乱冲入祭坛夺取魔剑。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无阖维尔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展示在了大家面前。一种被戏弄的感觉狠狠砸在胸口，凯因却只能瞪着无阖维尔怒火中烧。
「祭坛在那个方向，另外五十人的组也一样。现在你们三个可以先行离开。」无阖维尔指了一个方向，然后凭空消失。
诺克兰最先回过神，他用力推了两人一把：「快走！」
艾希娅和诺克兰本能地聚集能量准备加速，然而凯因却叫住了他们。
「等一下！！」
先前无法释放的能量已经被解除禁制，手中的武器也成功被能量加护。凯因抬头看向自己的两名同伴，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结界中另外四十七名准战士也立刻试着释放能量，可是除了凯因他们三个以外没有第四个人成功。很多人意识到了什么，人群出现了骚动。
艾希娅与诺克兰呆呆地与凯因对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但他们终究还是很快意识到凯因的意思。
拥有能量的他们，杀死面前这些没有能量的敌人简直易如反掌。只要除掉面前这些人，夺取魔剑的可能性将会直线上升。
然而这将是一场恃强凌弱的作弊，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一场毫无尊严的战斗。因贪图利益而放弃身为战士的尊严……会这么做的准战士有很多，但绝不是他们三个。
可是因为某种原因，这个冰冷残酷的念头激烈翻腾着，渐渐漫过了凯因心中的堤坝。
凯因转过身，他能够清晰地看到面前一张张面孔在变得扭曲、愤怒、恐惧，但他还是提着剑向面前的人群迈步，
「凯因，这么做、这么做还是有些……」艾希娅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磕磕巴巴地说。
诺克兰也将手放在凯因的肩膀上：「甩掉他们就够了，不值得抛弃尊严去……」
然而凯因内心的动摇已经完全消失：「面对战争的时候，战争不会与我们讲什么尊严。」
他丢下一句话，甩开同伴落在身上的手，向人群冲了过去。
聚在一起的准战士们连忙四散逃开，可是无论他们的动作有多么敏捷，也无法逃过经过能量加速的剑刃。凯因冲到离他最近的那名准战士面前，干净利落地将武器斩下去。
对方用来阻隔的武器没有任何能量加护，轻而易举地被震到一边。紧接着鲜血喷溅，肉碎骨断，他窜向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惨叫一声声在凯因耳边开始奏鸣。
剑刃与躯体之间没有任何阻碍，入肉的手感清晰地传到神经之中，仿佛在屠宰一只只困在笼中的畜生。前所未有的作呕感直刺凯因的喉咙，但那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想起，人类就是这样屠杀了自己家乡的每一个同胞。
可是凯因没有停，他扑向自己能够触及的每一个准战士，在他们愤恨的目光中将剑挥下去。
艾希娅和诺克兰目瞪口呆，他们望着凯因扬起的漫天血雾，身体像是被冻住一样。
几秒钟之后，艾希娅咬住嘴唇，拔出剑迈出一步。
「艾希娅……」诺克兰下意识地伸手拽她。
艾希娅回头看向诺克兰，她梗着嗓子说道：「不能只有凯因一个人弄脏双手。」
她的话将诺克兰从踟蹰唤醒，他也拔出剑，与艾希娅一前一后冲入屠场。
无法反抗的对手面对三个再无迟疑的杀戮者，五分钟便已尸横遍地。粘稠的血液在地面积出厚厚一层，浓烈的铁锈味直刺鼻腔。当三个人气喘吁吁停下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凯因将沾满血液的武器随手丢在一边，捡起一柄更高级的长剑插在腰间。他从地上的尸体中挑了一件质量最好的铠甲，俯下身将它脱下，递到诺克兰手里。
诺克兰接过那身铠甲，一言不发地将它穿在身上。艾希娅也找了一个个子矮小的敌人，取走了他的装备。
地上的尸体开始一个一个消失，三个人默默无语地穿过结界，向祭坛的方向开始进发。
他们安静地飞了很久，直到诺克兰再也忍不住为止。
「凯因，为什么那么做？」
那声音中有一点点颤抖，还有不易察觉的怒意。凯因对诺克兰太熟悉了，他能够听出自己朋友情绪中最细微的动摇。
而他也非常清楚，诺克兰为什么会对自己生气。
如果换做他们自己呢？哪怕有多少力量也无法施展，只能像猪狗一样被人砍死……光是想象一下这种场景，凯因就觉得有一股暴怒在腹中积蓄。
其实他们早已经历过了，在他们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叫波尔若的家伙，几乎就是这样欺凌他们的。所以从他们对波尔若奋起反抗的那一刻开始，三个人就对恃强凌弱这种事种下了深恶痛绝的种子。
这是属于三个人无需言说的底线，直到刚才，凯因对四十七名无力反抗的对手挥下手中的剑。
「为了夺得魔剑。」凯因转过头，直视自己同伴的眼睛。
诺克兰压制着语气中的诘责，他用尽可能柔软的声音对凯因说：「我知道，你想要出去，出去加入那场复仇的战争……但是为了一己私利，丢掉战士的尊严，这么做又与人类有什么区别？」
凯因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请不要让我变成和人类一样污秽的东西，诺克兰。我会留在这里，由你们两个将魔剑插入剑鞘，取得成为战士的资格。」
「你……」诺克兰愣住了。
艾希娅早已隐隐察觉了凯因的意图，她听到这句话的刹那，一把抓住凯因的衣服将他拽过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
然而凯因望着艾希娅，没有与她争吵。
「恰恰相反，我只是利用你们，来为自己开脱。」
「你把话说明白！！」
凯因轻轻拨开艾希娅的手，向他们示意了一下，继续向前飞着，艾希娅和诺克兰只好无奈地跟上去。
「我忍不住想，如果以战士的身份面对人类，我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屠杀他们的机会。可既然不应去怜悯认定的敌人，我又为什么可以放过这个机会？我想证明自己能够做到。我不是在变成人类，我是在变成我自己。」
「不过，我终究可以躲在‘为了你们’这种理由的后面。就算我越过原本的底线，至少也有你们保护我划出的新底线。」
凯因将目光落在女孩身上：「艾希娅，你说过你在害怕。事实上我也在害怕。我害怕的是……和你们在一起的快乐，让我变得软弱，让我忘了战争的样子……」
诺克兰伸手抓住凯因的肩膀，他很用力，手指陷进凯因的衣服里。可是他仿佛没有与凯因对视的勇气。
「好，凯因，不要说了，也不要多想。不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残酷，世界迟早会逼我们选择。」
凯因感觉到，诺克兰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凯因只能以简单的回应来接受朋友的好意。
「嗯。」
这场杀戮留下的裂缝重新弥合在一起，小队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目标上。只是凯因仍然没有将自己所有的感受分享给他的同伴。
他不认为刚才是无阖维尔留下的漏洞。
有很多强大的准战士来到了魔剑遗迹，但刚才被杀死的人们并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如果是高级准战士，哪怕没有能量辅助，也能够靠敏锐的战斗触觉与他们纠缠四五个回合。
这就意味着，无阖维尔是特意用最弱的那批人填充了这边的结界空间。就算凯因选择对他们动手，也不会获得什么本质上的优势。
仿佛，这是一场针对凯因一个人的试炼，而凯因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没有逃避。
凯因无法得知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他至少知道，他已经不需要与诺克兰和艾希娅推让成为战士的机会了。他们两个将不得不为了维护他的底线，应从他的安排。
没有关系，凯因对自己说，战争就是需要这样的自己。
五小时路程之外的空地上，另一个无阖维尔的身影刚刚消失，剑鞘持有者的影像也随之暗淡下去。
凡湖握着一根金属短棍，在另一只手掌上随意拍打着。他问道：「是他们么？」
赛伦斯点点头：「女孩叫艾希娅，在风之渊和空言交过手的叫诺克兰，最后一个名为凯因。」
「他们的麻烦可不小。」凡湖看看周围摇摇欲试家伙们，「我觉得，我们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你看米拉罗嘉的眼神，他只要摆出那个样子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距离他们三十多米的地方，米拉罗嘉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装备，正在听恩格尔说着什么。他们身边围着另外七名准战士，每一个都是猎杀者中的高手。
当赛伦斯他们将目光移过去的时候，米拉罗嘉的眼睛也转向了这边。赛伦斯和米拉罗嘉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你既然要亲自过来，还拜托我做什么！？」
赛伦斯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尖刻的声音，【空言】毕尔达正朝他们走过来。
「你没必要跟他们进来的。」赛伦斯没有露出什么的表情，好像早已猜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空言。
「完了。」在看到毕尔达的时候，凡湖用手捂住了脸，「这一回你要是还敢抢我的东西，出去以后我一定往你的酒里搀狗尿！」
毕尔达既没有理会凡湖的威胁，也没有和赛伦斯搭话，因为米拉罗嘉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恩格尔和其他七个手下。
「好久不见！」
空言在他靠近以后，阴阳怪气地打了一声招呼。
米拉罗嘉笑了，他对空言摇摇头：「被我打败对你来说很有趣么？」
空言的脸颊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他自嘲般笑起来，「没有办法，技不如人。」
米拉罗嘉缓缓把目光从毕尔达身上抽回，然后转向赛伦斯。
「【风徒】，【沉默的刃】，很高兴在这里遇见你。」米拉罗嘉悠悠地说，「我是米拉罗嘉，你应该从你的朋友那里听说过我。」
赛伦斯像以往一样没有浪费自己的表情，「猎杀者的首领，【斩塔】米拉罗嘉·欧斯里斯。」
「我听说，你是剑鞘持有者的朋友。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那么你是打算帮助他们么？」
对赛伦斯他们而言，米拉罗嘉的势力虽然很大，但还不足以让他们忌惮到不敢与之动手。只不过赛伦斯明白，如果他选择站在凯因那边，自己的两个朋友绝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他不可能毫无顾虑地将伙伴置于危险之上。
赛伦斯沉默着，他静静地看着米拉罗嘉的眼睛，等待他把话说完。
「只凭你们三个，没有能力和这里所有人作对。如果你决意帮他们出手，倒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把问题解决掉，你认为呢？」米拉罗嘉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一定会怕你们？」凡湖向前走了一步，但赛伦斯伸手拦住了他。
米拉罗嘉朝他笑笑：「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把事情简单化。如果你们能够做出保证，我可以附送一个令你们感兴趣的情报。」
「你不需要这样做。」赛伦斯摇摇头。
「是有关破空之爪的情报，算是对你们置身事外的答谢。」
破空之爪正是凡湖怂恿赛伦斯来魔剑遗迹的初衷之一。面对这样的诱惑，没有人会不动心。不过所有人也直到，以赛伦斯的作风，只要接受了他们的情报，就绝对不会践踏自己说过的话。
米拉罗嘉很清楚，如果赛伦斯站在剑鞘持有者那边与他们公开对抗，几乎等于宣布自己与魔剑无缘。就算米拉罗嘉的实力胜过赛伦斯、毕尔达和凡湖中的任何一个，他的手下却没有与三个人抗衡的实力。
抢夺魔剑需要压倒性的力量，只有排除赛伦斯势力的干扰，米拉罗嘉的计划才能顺利实行。
「好。」在漫长的思考之后，赛伦斯终于点了一下头，「但如果遇见其他人对他们下手，我不会坐视不管。」
赛伦斯不希望身边的同伴因为被自己牵连而付出代价。但在这个地方除了米拉罗嘉那边的九个人，他们三个联手不会输给其他任何势力。
「那再好不过了。」米拉罗嘉满意地笑起来，「如果见到的话请告诉他们，我们会在祭坛的大门等着他们。希望见面的时候剑鞘还没有易手。」
说完之后，米拉罗嘉对身后的恩格尔点了一下头。恩格尔用阴沉的目光看了赛伦斯好一会儿，然后从胸口掏出一件东西扔了过去。
「这块石头能够引导你们前往破空之爪埋藏的地方，温度就是指向的标志，好好研究一下吧。」米拉罗嘉挥挥手，率领部下向魔剑祭坛的方向走去。
「就这么答应他了？」毕尔达看着对方的身影越走越远，扭头问赛伦斯。
「我不会为了自己的立场随便牺牲同伴的利益，你应该知道，这是我的原则。」赛伦斯淡淡地说。
「可是我并不介意帮帮他们三个。」毕尔达说。
「那是你的立场，不是我的。」
「听起来就像要和我划清界限一样，嗯？」毕尔达狠狠瞪了赛伦斯一眼。
赛伦斯将那枚带着温度的石头递给旁边默不作声的凡湖，「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并不是什么都没得到。」
「你怎么知道米拉罗嘉不是用这东西糊弄你？」凡湖哼道。
赛伦斯没说话，毕尔达却发出一声轻笑。
「那是因为你没和他交过手。拥有他那种力量的人，说谎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低级了。比起骗人，他更愿意和我们正面厮杀。」
凡湖耸了耸肩膀。
毕尔达随口叹了一声，「不过……赛伦斯，没有我们帮忙，那三个家伙真的能在米拉罗嘉眼皮底下得到魔剑？」
「他们有自己的计划，而那个计划中不该有我们。我们可以在别的地方帮他们一把，但最后的阻碍必须由他们自己解决。」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