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状元郎实业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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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06 07:44
广东
连载218
状元郎实业救国
1894年春,一位年逾四十的江南才子,历经二十六年的科场苦斗,终于荣登状元宝座,取得了封建时代士人梦寐以求的显赫功名。一时间,太和殿面君、翰林院拜官,光宗耀祖,身价倍增。然而时隔不久,大魁天下的新科状元,却毅然放弃了由状元取宰相的传统仕途,弃官从商,兴办实业,几经磨砺,业绩斐然,成为清末民初蜚声商界的“状元实业家”,他就是张謇。 公元1895年7月11日,是张謇父亲张彭年逝世周年忌日,白天,张謇在父亲坟前做过祭奠之后,当晚即打点行装,准备应张之洞之约赴南京商谈办厂事宜。 夜深了,一阵马蹄声掠过南通海门常乐镇的夜空。马蹄声在张家门前停住,浑身是汗的三哥张察滚鞍下马,走进院中,劈口就问:“四弟,听说你要办纱厂?” 张謇一边递过扇子,一边随口回答:“不错,小弟是有此打算。” 张察也不接过扇子,双目盯着弟弟,不满地说:“你这是何苦呢?放着现成的翰林院修撰不当,偏要办什么子虚乌有的纱厂,岂不是自讨苦吃。” 张謇坦然回答:“是的,自古商贱官贵,现在我放着高官不做皇粮不吃,一届状元,弃官从商,确实令人难以理解。” 见弟弟满不在乎的样子,张察更是火上浇油:“别人想当官都当不上,你却轻易把它丢了,你这样做的意图何在我且不管,可把考上的状元又丢了,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亲?!” 这句话,使室内变成死一般的寂静;也就这一句话,像一根绳索,勒得张謇心痛。 张謇的祖父是个地道的白丁,只字不识,可他的父亲张彭年却极爱读书,小时候,家里无钱供他上学,他便常常躲在私塾门外偷听先生讲课。正因为有过这段艰难的经历,张彭年成家立业后,发誓要让自己的孩子读书识字,将来好改换门庭。幼小的张謇,果然不辱父命。他四岁能读千字文,倒背如流。一日,老师见门外有人骑白马而来,即口出“人骑白马门前过”一句,命张賽应对,张謇脱口而出:“我踏金鳌海上来。”先生一听,大喜过望,他一再在张彭年面前夸赞:“张謇肯定前途无量。” 家中出了读书苗子,这使张彭年十分兴奋,他对自己的第四个儿子寄予了莫大的期望。然而为实现这个愿望,他等了太久太久,公元1894年张謇已经四十二岁了,他迫于父命再次进京参加会试,却不料高中状元。父亲闻报,欣喜若狂,连声说:“老天有眼,亏我攒他进京!” 谁知当年七月,父亲就逝世了,张謇想到这里,禁不住一阵心酸。可是他走上办厂之路也绝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再三考虑,才下决心的。 鸦片战争后,外国资本主义对中国的经济侵略,首先给中国的家庭纺织业以摧毁性的打击。尤其是中日《马关条约》签订后,日本侵略者可以在中国内地设厂生产,直接取中国人民的血汗。通州盛产棉花,这是日本要设棉纺织厂所需的原料。身为通州人,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从通州低廉价购得棉花,制成成品又再销售回中国,用自己的鲜血养肥老虎,然后再露出肉来让它咬吗? 由于张之洞对他的看重,他决心在实业上一试身手,通过实载以拯国家于危难,救百姓于水火。可这一切,他又怎好向仕途心太重的三哥一一说明。只是坚定地说:“三哥,请你相信我的选择,我现在做的事,比当官更有前途!”…… 兴实业办纱厂的决心已下,张謇雄心勃勃开始筹建纱厂。纱厂最初定为官招商办,由张謇邀集一些股东成立董事会,用招股集资的办法来筹集资金。然而资金尚未着落之际,竟有两位董事知难而退。出师不利,迫使张謇不得不改弦易张,采取官商合办。买下张之洞从国外购置的40800纱锭机,折白银50万两作为官股,另外再招商股50万两。然而,这时股东们却纷纷退缩了,原来中国自古商贾畏官如虎,尤其是害怕官商合办而官股专权,于是又有两位董事抽股。 万般无奈,张謇只好求助当时的大财阀盛宣怀,并接受张之洞的建议,将纱厂改为“绅领商办”。由张和盛各领官机作股25万两,各认集股25万两,官商合领分办,并讲明“官股按年取息。不负盈方”。这样,既限制了官股对企业经营的直接干预,也使商股的筹集数量减少了一半,张謇已似乎看到了开拓道路上的一线暖光。 公元1899年5月,纱厂正式建成,取名“大生”。但正式开工却难以实现,为什么呢?还是经费无着落。鼎鼎大名的状元郎张謇成了四处化缘的和尚,他求张之洞、求刘坤一,求盛宣怀,求江苏、安徽、江西各地的官员,但应者寥寥,所得款项亦如杯水车薪。 这一天,张謇奔波筹款回住处,路过黄浦江畔,他真想纵身跳人江中,可是自小就不服输的个性,实业救国未酬的宏图,使他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后来在他的得力助手沈敬夫的劝解下,张謇振作起来,俩人赶回南通,召集一次紧急会议。 这是大生纱厂厂史上一次重要的会议。参加会议有张謇、张察、顾一梅,沈敬夫、高立卿、陈又衢和杜黻周。这七个人中,只有高立卿做过江西贵谿县知县,虽在任上刮了几个钱,数量毕竟有限。而且他对投资纱厂也有顾虑,不愿倾囊作孤注一掷。顾一梅在南通开一钱庄,当钱老板的人,出钱自然更加慎重,而陈、杜在经济上都很困难。所以会议开始时都冷了场,大都垂下头来,无人发言。 沈敬夫急了,拍案而起:“怎么都不说话啊?其他股东们望着我们,大生纱厂的成败也在于我们。现在空谈也无用,关键是要动真格的!这样吧,我把我的布庄掼上了,把布庄的资金全部转给大生,若不够,再以我的名义向钱庄贷款,转借给大生。” 沉默的会场热起来了,大家对沈敬夫的义举都十分感动。于是你一言,我一句为大生纱厂出谋献策起来。 “这样吧---”张謇听了大家的意见,思索了一阵说:“求人的事咱们不做了,关键要靠我们自立、自救。咱们横下条心,进花纺纱,卖纱收花,更续自转,到了没花纺纱的地步,再停厂倒闭。”会场气氛一下子悲壮起来。 大生纱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终于换来了成功的果实。这一年,纱价大涨,大生厂获利二三十万两,终于转危为安。 大生纱厂站稳脚跟后,张謇亲自为纱厂制定了一整套相对科学的管理制度和奖惩制度,一扫以往官为企业的陈规陋习。他相信科学、重视人才,不惜重金,招揽了一批有才华的中外技术人才和管理人才,提高和改善了企业的综合素质,从而使“大生”产品物美价廉,颇具竞争力。 张謇感受到了开拓者的喜悦和自豪,但他并不满足,而是再接再厉,不断进取,在后来的二十年里,他开创了“通海垦牧公司”、“广生油厂”、“大隆皂厂”、“大兴面粉厂”、“资生铁厂”和一些运输公司等为大生纱厂服务的全套系统。这些企业的开创,使得南通这块昔日江北的穷乡僻壤,呈现出近代化的勃勃生机。张謇全家人合照
中华民国成立后,张謇先后担任过南京政府的实业部长、北京政府的工商总长,全国水利总裁等要职。为官期间,他提出一系列发展民族实业的设想和主张。但是一个个梦想被内战的炮火所粉碎。20世纪20年代初,由于帝国主义列强加紧控制中国,加之军阀混战,连年不已,民族工业在经历过县花一现的黄金时代后,又陷人了举步维艰的境地。随着大生集团的日趋衰弱。 1926年7月,中国近代实业的不屈开拓者张謇与世长辞,这位失败了的英雄虽然去了,但他那坚韧不拔、奋发图强的精神,却永远激励着决意振兴中华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