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卫东:难得遇到一位还在勇敢地保护自己天性的中学生

文摘   生活   2024-11-19 07:03   浙江  
昨天下午,与一对母子聊了两个小时。
聊完了,母亲问我对孩子的感觉,我说:在同龄人当中,你儿子是难得的、正常的一个孩子。
这位母亲原本希望我能帮她劝儿子回去上学的,但是当我听到她儿子说出第一句话之后,我就知道母亲的希望要落空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昧着自己的良心。
这位中学生对我说,老师你知道吗,我们现在上课,特别是政治历史这些课,就一个字:背。每节课就是背,背熟了就做题。这样的学,我上他何用?
我当年就是中学政治教师,我的课堂非常开放,允许学生随时站起来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样的课堂学生很喜欢,高三理科班会考结束之后课代表还跑来让我再去给他们上一课。

同行听了也服气,但又说:你的课很好,我们学不了。

是啊,如果只能靠死记硬背保证考分,“以生为本”就只会出现在他们的论文中而不是在课堂上。

当年,我在同事的历史课堂上第一次听到“听写”这个神奇的玩意儿。没想到,二十多年后,“听写”这个本是小学生识字阶段老师采用的一种测试方式,已经在某些中学、某些学科成了老师的教学法宝。

我的同事当年好歹也只是为了巩固学生的基础知识,在上课初的几分钟用一用,后面还是有教学的。现在,有的老师居然整节课就是背诵、听写、刷题,多么荒唐,这是对孩子的摧残,简直就是混账王八蛋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这样的学,上它何用?可是当妈妈的不这样想,她考虑的是:

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没问题,就我儿子受不了,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典型的中国式思维,就像很多教师在处理学生矛盾的时候总喜欢责怪被欺负的学生:“他为什么不打别人就打你,你是不是要自我检讨一下?”或者就是:“他打你是他的不对,你为什么要还手,打人是不对的,所以你还手就是不对的。”

别的孩子哪里是没有问题,问题多的去了:厌学已经是轻的,每年厌世的都数以万计了。

我已经不只一次深更半夜爬起来接电话了:“茅老师,真是对不起,孩子要动刀了,我实在没办法啊……”或者是:“茅老师,我孩子现在就站在楼顶,你帮帮我,我该怎么办?”

家长啊,千万不要等孩子没了再后悔。

不过,我也知道,有的家长——特别是有的父亲心硬得狠,孩子不肯去上学他们就觉得自己丢脸了:既然你个小兔崽子不孝,就休怪老子无情,你只要不死就得给我去学校。你还别拿死来吓唬老子,老子还能生。

这是我胡说八道?不,这就是家长的原话。

我对这位妈妈说:我非常理解你儿子。

他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待久了,已经被严重扭曲,只是你们暂时还没觉察到。他现在不想去上学,可是又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这个状态是正常的,因为不论是你们做父母的还是学校老师,你们的教育从来就没有培养孩子独立思考的能力,没有培养孩子对自己负责的意识。

教育逼着孩子去找寻标准答案,分数至上,唯命是从。你儿子现在很痛苦,因为他在努力保护自己的天性;他也很迷茫,这时候他特别特别需要你们的理解和支持。

不要再说什么别的孩子都很正常,哪还有几个正常的孩子哟,到处都是“病梅馆”而已。就算考上大学又怎样,还有多少人眼里有光芒,有的人倒是有光,目露凶光。

真的,你儿子真的挺好的,保护好你们的儿子吧,不要逼着他毁灭自己,现在难得还有这样在勇敢地保护自己天性的孩子了。

不要逼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一定有适合他的其他路可以走的。

这位妈妈说:嗯,我儿子善良的,也很可爱。真的,我越来越喜欢自己的孩子,特别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他说学习就像一群人在超市哄抢豆腐,听说打折了抢得更厉害了,而他根本就对豆腐不感兴趣,就想走个路而已,但他们抢得他连路都走不稳。
他还说,月亮与六便士,所有人都盯着便士,没人抬头望月亮。

看,这是多么聪明的孩子啊。

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难免与父母、与老师发生冲突。这些冲突甚至是必不可少的,是成长的一部分。

智慧的父母与老师一定会把冲突转化为一家人(师生)共同成长的契机。


以上是三年前的文字。今天原样再发,是因为文中的这位妈妈告诉我,孩子九月份去英国读书了。
更开心的是,她说自己现在困扰少多了,忙着锻炼,忙着自己玩,所以很久没看我的文章,也来不及看群里的消息。
这就对了。
我以前当老师,学生一毕业我就默认师生关系结束。一日为师,就认真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终身为父?什么年代了,还做着“天地君亲师”的春秋大梦呢。
后来做咨询、建社区,也从来就没想着让谁跟我一辈子。“粉丝粘度”这个词,我不在意。
我经常在自己群里跟群友说,成年人,自己愿意的话,可以向有需要的人提供情绪价值,但是最好不要期待别人为你提供情绪价值。
人生需要自定义,岂能终身追导师。高山不是用来仰止的,有必要的话,应该超越。

与大家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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