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津桥 东津渡》之（20）吴家楼塌了
文化
2024-10-05 09:16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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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业攀岑岭，又抱回妙玉美人儿。大小老婆几年中为他生养下了玉女，已登顶东津第一峰的他，正想再展旷才，1949后的1950年，共产党来东津镇的第二年，一把算盘两把盒子枪的三个黄衣外来人，把他拽下了北山湾的峰巅，摁进了激骨冰凉的东津湖。这一年的寒峭早春，才吃过元宵汤圆，东津湖、西津里的水面还未出现回暖的麻星，人家茅坑的沉渣还未泛起，天气寒势势的，镇上的工作队和迅疾擢拔的贫民干部，带领肩背红缨枪的一群民兵，推倒旗杆，砸碎台柱，扯下了黄底缲金边、䎉䎉飘晃的酒旗，扔进了砻糠火旺的灶膛……老虎灶缭缭的白雾中，伴着“噗噗噗”的沸水声，头领宣读了东津镇土改工作组对他的镇压决定：一，成份大地主，大资本家，属于剥削阶级，革命打击的对象。考虑到没有残害过乡邻长短工，不属于强取豪夺，身上无血案，不枪毙，不吃官司，批斗改造。二，没收一切家庭财产、浮财。东津镇茶酒楼、饲料加工厂和北山湾村的三间五进四院落的大宅和宅中的所有财物一同没收。限一天时间收拾若干生活物资、一定的粮油食物，迅速搬离，物品数量由工作队成员检查核定。东津镇上的所有财产归公，北山湾的房产分给大小瘌痢李家等雇农。三，政府推行一夫一妻制，有钱也不可同时睏两个女人，老婆大小任选一个。四，后山坡原吴家的二间柴房，当作吴家的新居所。划分一亩半水田种口粮，三分山坡旱地种瓜果蔬菜，原祖坟及属地归其宗族共有。五，罪犯分子回老村劳动改造，每逢“六上”市日和节假日，中市桥堍站街示众，向人民群众赔罪，向......请罪。六，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和教育，早请示，夜汇报，不请假不得离开北山湾村。话听到了，一张纸头也揿上了手印，拇指也是血血红的，意思好像没弄明白，民兵已容不得他细品，几双铁钳大手摁猪一样地攥死了他的胳膊，梦若游魂般的让人扭送到了桥头，头颅被生硬地摁了下去！大腿和屁股各被踢了一脚。此刻他方明白，眼睛的一幕不是小时候盘猫猫、过家家的游戏，是真灾祸了，算命瞎子胡诌的吴姓居中可旺百代的卦象，真成八卦了。人世间好残忍，仅凭一句话，一纸判决书，让他这个东津镇的首富，眨眼成了最穷、最落拓的倒霉蛋，下场远不及赌尽当光的李姓邻居，因为再苦再穷的李家，人自由的，不用批斗，也不会被踩上一只脚。细想这前后过程，竟比做梦还来得荒唐离奇，这绝不是他想要的，但没法不要，外在的、强大的掐死人如同掐灭蝼蚁的力量，不得不让人曲膝，不敢抗争，抗争意味着肉体的泯灭……想起这惨痛的一幕幕，怎不令人老泪纵横？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发家后，东津庵、西津寺，每年布施不少；家中长短工的饭食天天见荤腥，待遇不薄。在乡间村坊，修桥补路的做了较多的善事，自己又不是坏人，没有欺侮过穷人，仅仅因为富裕，便一棍子打入十八层地狱，天底下有这样的公理吗？“阿爸，啥样了？”阿贞见父亲的眼睛亮闪闪的，柔声问。他撩毛巾的一角抹了抹：“呒啥……眼角䵂牢草粒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