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津桥 东津渡》之（21）开会喽……
文化
2024-10-06 09:06
中国
吴海源不想让女儿太清楚以往的一切，更不想让女儿知道，他是极不情愿踏入以往自家财产的饲料厂的，就像这些年，他从未跨进过茶馆喝茶聊天，因为，走上残存旗台边长长的石台阶，就像踩自己的心一样。茶馆里的茶可以不喝，饲料厂的门不能不进，碾米碎粉加工猪饲料，柴米农家少不了的懊糟事，这个家，自己是唯一的攥把人……父女俩的板车拐下了御道，同饲料厂绰号佬佬、夯夯的两个缷车，不多会，听得中市街有人敲铜锣过西街来，咣一声咣一声，音妖妖的。山不转水滞阻的东津镇，遇事敲铜锣，无事竹梆报平安。敲竹梆，边隅乡镇敲梗人的值夜手段，守护一地安宁的；铜锣则无祥瑞之气，也不属和婉的民乐，咣咣当当的噪音，听着心惊肉跳。铜锣分大敲和小敲，大敲的铜锣俗称大锣，器形浑圆饱满、大如面盆，鼓似圆脸，声似铜钟，声音宽宏雄厚，震天憾地，余音绵长，槌击的声波一浪一浪的，一似云爿滚动的轰轰雷声，声头音尾仿若丝线粘连的开天辟地的旷音；小敲槌击的是小锣，锣盘呈坡形，音急声尖、激人脑门。东津镇敲打铜锣有讲究的。大锣轻易不敲，也不可随便敲，一敲便是天灾人祸、兵荒战乱等劫难和一地存亡的危亟之事。方志记载，晚清和民国发大水，东津镇敲过两回大锣；小锣则算碎打，音高声细，时常被人拿来击打，虽不涉生命危殆之事，镇上的人们听后仍觉焦躁挠心。旧时的东津镇，厘金局的杂税，正统衙门的苛捐，地方吏治的经费及治安、湖工、兵役等诸多需一个良善百姓花落铜钿的催交，均会巷南巷北、街东街西的敲响雌声铜爿。即便庆典、商务、民俗活动等需召集人头的事项，也莫不由此锣鸣出尖刺的破声。敲锣人敲至街梢又折返了，一边敲一边沙着嗓门喊：“忆苦思甜，破除迷信，开会喽……”事情似乎同他们无关，父女俩的心田仍滋生了些许不安，这不安就像东津湖日渐凉薄的水面，茫然面对即将来临的萧瑟朔风一样，粼粼泛着的莫不是怅怅意味的波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