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津桥 东津渡》之(24)批斗会开“歪”了

文化   2024-10-09 09:07   江苏  

“说的是哇,讲起吴大善人,他做的好事真勿少,勿晓得为啥得罪了共产党,眼睛一眨,老鸡婆变鸭,东津镇的第一富,一夜变成第一穷。”
“啪啪啪,”朱得男敲响了桌子:“闲话跑题哉,方向偏哉方向偏哉。”
杨金浜立忙喝住,愤然说:“金、黄、许三姓六家的百年宅基地,让貌似大好佬的吴大地主、吴资本家夺脱了,整桩事体我家爷老头子讲起过的,为了买下六户人家的地皮,赶他们动身,吴大地主串通了南头村的算命老瞎子,乱嚼五行相生相克,金姓许姓压勿牢火烧地的风水,和吴姓克火的鬼话,硬拿几家骗出了中市街。”
“这个张嘴骗舌的老瞎子要是还活勒嗨,㓦要让他吃吃苦头。”“六家”许姓的一个民兵说。
“老瞎子翘辫子了,他的徒弟勿是还勒嗨?”
“你们说的御道上僵个身板,毛竹棒敲石头,嘴里勿干勿净唱山歌的瞎子吗?眼睛下头勿是破除封建迷信,勿让算命、卜卦、哼黄色小调了吗?”
“一条漏网的毛毛鱼,暗地里偷偷的骗嘴吃。”
“老瞎子骗勿骗,各家腊月蒸的年糕,吃吃甜津津,里向放的糖精还是羼的白沙糖,嘴上勿说,心里清爽。”
有一个不服气的口气说:“吴海源少出铜钿了?一个‘六家’村,换块空地皮,还要买地造房化大铜钿,这样的骗子,我为啥碰勿着?”
“你阿敢同别人枉东道,自家的房子亦火烧一趟?”
枉东道,乡里巴人一种粗笨有效的对赌方式。
“勿许赌铜钿的,枉东道和猜枚枚子亦禁止的。”金新宝敲桌子警告。
“现在放阵年宿笃屁有啥用?吴家财产没收精光了,到今朝,他的两条老腿夹个瘪嗒嗒、皱巴巴的卵蛋现世,还隔日隔日地斗,比我穷多了,养个标致面孔的囡娪,嫑说干部、贫农成份的人家勿敢讨,就是‘勿接生’的二流子,亦不敢揩油吃豆腐,怕人嚼一嘴青麦䵂‘知了’,䵂牢了,肌夹抖得‘嗡嗡’响亦逃勿脱,只好拿她讨转去。”
“叫啥勿是?当场没收的勿是一丁点,家眼不见野眼见,珠宝银洋黄白货,一畚箕一畚箕的车上装,来来回回拉了好几趟,重货压板车,御道上颠勿出屁大的声响来。”
“嫑说别样物事,光是黄金头面,一担挑勿动的。”
“吴家也是霉搭鬼,才学城里人的样子造好房子,嫑说赚转茶酒楼的本,长凳同八仙桌等家什的铜钿亦朆捞转来,银洋厾进东津湖了”。
“捞转本了,勿还是一车车的拉走?着末来勿还是住进天好热头、落雨钵头的老棚里?搞的突然袭击,又来勿及挖坑私埋的,听说,女人耳朵上戴的金环子亦强擘了下来”。
话头说开了,人们嗡嗡嗡的议论。朱得男望望金新宝,金新宝脸色紫红,又是杨金浜抢过了话筒:“你们看到的只是外面光生,里向的邋遢货朆看见。吴地主的铜钿哪里来的?勿还是剥削来的?造的茶酒楼,供人吃喝赌钞票,他抽头剥皮,一个抽整个东津镇人的血,抽穷苦人的血,剥贫民百姓的皮,比旧社会的税收、诈捐、摊派结棍十倍,赚的是昧良心铜钿。他赚了铜钿买田买地,地主越做越大。当时辰光拿出铜钿救灾,亦是因为他的几百亩水稻田勒御道的东面,救的是自家的田,抗的是自家的灾。旧社会的穷苦百姓勿是因为呒田呒地,才同地主资本家做长短工,受尽他们的剥削和压迫的?”
“打倒地主资本家!”
“坚决捍为新中国!”
“决不让地主阶级翻转身来!”
人们又跟着喊叫起来。
“接下来啥人讲讲?”口号声平息了,金主任面孔犹烫,看着一屋子人说:“大家多说说老底子呒米呒油饿肚皮的日脚,同今朝饭饱油足的好日脚比比。”
“金主任,我来说两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阿婆抹嘴捏鼻子的说:“我家以前吃的苦,叫真正苦。”话才开个头,还未说出感动一屋子人的话,老阿婆自己先抹起了眼睛:“一个号头,一个人头十斤谷,连壳轧成粉,每日一小把,麸皮、草糠、青菜叶、白菜邦、包菜根、茅根条同菜蕨头煠煠一大镬,厾点盐进去,油花荤腥勿见一丁点,又毛又涩、又苦又麻咽勿落,连今朝‘忆苦思甜’粥的一半好吃亦呒不。”
“哎……这就对哉,讲到点子上了嘛。”
朱得男肯定地敲敲桌子:“大家的耳朵扯扯直,好好听听老底子缺吃少穿饿煞人的情况。”
“听说后山有个老头子月底饿煞的,屋里小辈为了下个号头配的十斤谷,捂勒被头洞里七日勿发丧,鼻头管亦让老虫啃脱半个。”
“这算啥稀奇事?花样百出的饿煞鬼多了,街东的一户勿亦是这样的?”
老阿婆不理会一屋子的嘈囋,只顾自说自话:“这辰光的日脚,肚皮饿得泛酸水,乱七八糟吃进去,蹲坑蹲半日,拆勿出,坑板上睏一忽再拆。我家的阿二头屏勿牢,上后山偷挖几只山芋,畀人擒牢吃生活。”
一个老头接过话头:“你家阿二头老鬼失掭哇,还勿及粮店的胖女人花头多,下班前头,偷偷的往热水瓶里面浸一把米,米沉到下头,瀽脱一半照旧水,检查勿出,回到屋里,捕面盆里咚隆咚隆倒出大半瓶,先揩面再汏脚,另半瓶晃荡晃荡瀽到洋锅子里,煤炉上烧潽,焖一根香烟辰光,屋里向人个个能吃上一小碗热溜溜的粥汤。”
另一个嘴巴啧啧称赞:“这个办法好,比蚂蚁搬家、老虫偷食犟三倍!”
“这屋里就你尿多话长,宜兴夜壶独出一张嘴,嫑打岔,听老阿婆讲,阿二头拨捉牢,要开批斗大会的哇?”
老阿婆接着说:“批斗会倒开勿动哉,来了个现开销,罚掉了二斤谷。”
“还要扣谷呀?”坐在地灶踏步上的阿三忍不住问:“老阿婆,你说的是啥辰光的事体呀?”
那老阿婆侧过发髻枯枯的脑袋:“你个小赤佬,杀猪吃肉放猪屁,你朆饿过肚皮呀?‘低标准’荒灾年,你下头拆勿出,爷娘用节头帮你抠出来,朆过几年就忘记了,真正一只青肚皮活狲,杀猪杀出了猪头瞎眼笨肚肠。”
“你讲的勿会是1960年的灾害年吧?”
“你个小鬼头,朝后扳节头算算,勿是这一年,还有哪一年饿煞杭尽杭是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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