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津桥 东津渡》之（29）金家丫头是街上人
文化
2024-10-14 09:17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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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叫矮胖啥叫凶？还横的竖的，漂亮面孔水蛇腰、糥米性子面团脾气的，你倒是领转来呀？到辰光，焖的酱的我笃畀你们吃！你们金家要勿是我不开眼的爷娘，凭你个走路撞墙角的货，成得了家？”“你急点啥？话还朆讲完嘛。我就欢喜性子急的，脾气直爽，来回一团火一阵风，我们金家要不是你的急性子，哪来修娖得这么清清爽爽？”金山妹也笑了：“还勿是我不是北面来的，铃铃勿亦说，北面来的，呒不一个好货的。”说完，一家子都笑，笑得空气轻颤。各个回房睡觉前，金山妹要阿三回娘家看看，说是阿五的婚事定了，正动手盖房。明天请五行里村的石家弟兄打墙，咸鱼咸肉不一定拿得出，一家坍台三家吃瘪，让他送个猪头撑场面，已同阿叔主任讲好了，明天饭店少酱一个猪头。并摸出手帕，点了十元钱。阿三看着桌上的钱，眼睛一热。看来，岳父母的心中还是有他的娘家人的。“三男，你来帮娘劈猪头。”母亲在灶间喊，阿三抱着女儿过去。“又挨了几柺子？”见边上没有他人，母亲盯着他的额头，心疼地问。“三男啊，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上门女婿勿及半个媳妇，个个吃勿开，人人受气包，况且她是街上人，吃商品粮的，大事小事让让她，赲转身想想，她勿造孽亦作孽，尖嘴跷脚的觅勿着城里人，街上人亦勿贪抢，让你个乡下人搨了便宜。听姆妈的话，她掐她踢嫑当桩事体，再掐再踢，亦呒办法拿你踢成瘸脚拐手的厾脱货。”阿三听娘话的，当初阿二结婚，王家要趁结婚喜宴的剩菜羹汤，作他的定亲嚼用。事先放出口风，说是王家愿意出门一个手艺人。事有湊巧，东津镇上选来选去选不到如意小伙的金家，眼光转向了乡下，并捕捉到了篁村王家发出的信息，金山妹打听下来，阿三不高不矮，身体壮实，且一技在手，手艺不吃香，今后安排工作方便，最为关键的是，女儿生下的孩子，户口随母亲的，也是说，阿三的乡下户口，不影响金家后代吃商品粮的，于是，她让五行里村的嫂子来说合了。街上金枝愿求田舍郎，虽说瘸了腿的，这对王家人来说，仍是喜欢得掉落下巴的事，篁村人都说王家戤上米囤、隑牢靠山了。可阿三整天阴沉个脸，一幅煨灶猫提不起劲头的样子，村中老人瘪嘴叨、手指戳的：这小子穷嗲气。镇上人家等着信呢，他的老父亲急得整日搓手叹气，还是作娘的有办法，转了二个弯，便由村中一起读学堂的小伙嘴里知道了大概，直接问：“老三，你喜欢红花草饼、挨饿批斗吃苦头呢，还是喜欢穿暖住好吃省力饭、日日二块酱猪肉？”阿三楞了一下：“姆妈，多问脱的，啥人勿喜欢抿一口满嘴油的酱猪肉？日日吃肉，嘴唇迸了坼亦会油没的。”“那你说说，为啥街上金家要你上门、你一日到夜一幅哭脸？是发嗲还是贱骨头发作？”“我侪晓得的。金家丫头不是和你一个学堂坐矮凳读书的吗？她坐前头，你身体直板板的靠后坐，她的腿短点细点怕啥？其它一样勿少的，两爿屁股肉滋滋、弹鼓鼓的，照牌头养乖囡和小娘鱼的。说得再呒用，她是街浪人，嫑挑长扛短挣工分，嫑捉草斫柴饫猪食，嫑到野段撯狗屎的。吃的商品粮，屋里烧煤球，小囡的户口甭报到队里向，石刮贴硬吃商品粮的。闲话讲到头，这哑藤家要勿是一条腿浪荡，你个乡巴佬帮她抬轿子，人家还嫌比你的汗馊味重呢。”阿三说不出反驳的话。“事体是这样的，要么北山湾吃西北风，养个小赤佬成地主的狗崽子，要么镇上吃酱猪肉，养个囡囡当工人。”“我看你西北风亦勿定吃得着，北山湾人家要你了吗？担来盘礼了吗？嫑弄到挨末来，赤屁股坐翘翘板，脚掂掂的两头勿着地，反倒撅起臭屁股，让人看笑话。”母亲的话说到了重点。以往的一切，净是阿三独处时自个儿想的，他同北山湾的姑娘到现在未讲过一句话，男女好事，他家没去提，那家也没请婆媒来说过。他的脑子里一会是情深似水的清亮亮的眼睛，一会是冲他嬉笑的油腻腻的小嘴，到最后，缓缓的沉下头去，在亮眼和油嘴之间，他选择了实惠的，按照父母的愿意，倒插进了尖刻的小油嘴家。阿三记得，结婚的第二天，化脱二角二分钱，吃了次血豆腐大白菜酱猪肉汤饭，一了童年的心愿，吃着吃着，他哭了……阿三人前掉落眼淚只这一趟，落后遇着窝涩事，只红眼睛不落泪，现在想起前事，心头酸楚，面对母亲，早已泪水湿眶。滴落的泪珠吓着了女儿，哇哇的哭声令他揪心。“囡囡乖，囡囡睏哉，阿爸摇囡囡睏觉哉。”阿三托女儿睡进了朱漆剥落的睏桶，脚踩四出头弧木，慢悠悠的扤动，嘴里随节奏轻哼：“哐铃哐铃马来哉，隔壁大姐转来哉。头浪红头绳，身浪绿春衫。街上兜个圈，买点青白菜。一日三顿二头粥，呒不油水呒荤菜。人穷屋破代代苦，缸甏钵头搲咸菜。哎呀呀……老青菜来老韭菜，那哼叫我吃得惯？”“姆妈，照看一下，尿湿了，换块干布帩一下，我去打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