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津桥 东津渡》之（33）帮阿玉觅个好人家
文化
2024-10-18 09:23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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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黑男说：“有一桩事体朆提起过，老早辰光定阿玉生产队管仓库，年纪小，点个人头算份子，拿一眼眼工分，落下户口分粮吃，忙来忙去的事体，六姑一日当两日，日夜掮过来的。这个辰光老书记亦过问了，说是阿玉情况特殊，她的口粮嫑按人头分，按工分分，一日一二分，能分几化粮食？六姑亦勿争，一口一口省畀阿玉吃，捱下来阿玉长大点，应该涨工分，老书记还是说：阿玉娘家的成份高，宁愿对她严点，亦勿要犯了阶级斗争同路线斗争的错误，成人了只拿七分工，比普通女社员少一分，粮食亦按七分摊。老书记前几年殂脱哉，阿玉眼睛门前还照着他的说法拿工分吃口粮，明拆蚀的。”朱得男清楚东庵西寺男女僧人的情况的，寺庵的改造，是他树立的一个典型，并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表扬，县里的张副主任还亲自到政府食堂，化了五分钱，请他吃了煎带鱼、酱猪头肉、白菜烂糊肉丝和清炒菠菜二大荤一小荤一青蔬的饭菜，作为实物奖励。他的大手黑暗中划了半个圈：“老早，北山湾人家拿她厾进师姑庵，她已是个无家可归的穷人，是贫下中农。生产队劳动力，一个人工，男得十分，女得八分，天经地义的嘛，要研究落实。”“话说转来。”他吸了一口烟说：“出身呒法选的，道路自家走的。”吴黑男喊过黑小佬，大声吩咐：“要深刻领会朱书记的讲话精神，明朝生产队认真研究落实，叫小队会计写份材料报上来。”一群人返回渡口，朱得男咳一声，步子缓下落了单，只手捶自己的后背，顾梅步子也缓了，两个离前头走着的几丈远了，顾梅轻声问，老寒腰是不是又犯了，朱得男逼住嗓子说：“湖边水气重，阴寒之地。”朱得男轻声说完，又抄步向前，立定渡口的长石条，看星空下的湖面。十多年了，不知多少个星期六的下午，他肩背黄色帆布包，从搁长石的跳板上船，搭供销社的货船回城里，星期一上午随船转来。目下年事渐高，脑肫力衰，退位的年龄将到，东津镇的这片山水湖泽，终有一天要离开的，想起这些，心头不免伤感。“朱书记，你说东津镇有这个湖好呢，还是呒不这个湖好？”对着一无渔火、暗无边际的沉沉湖面，顾梅灵异开窍。河埠头醒风浴月的几个顿住了，老题材新话头，真的没有想过，朱得男没想过，吴黑男没想过，边头几个和仓库的两个也没想过，不知黄狗有没有想过。朱得男勉强地笑笑：“管勿了这么多喽，共产党人逢山越山，遇水蹚水。工作勿管做到啥程度，勿出事体样样好，出了事体，不是阿有面子的问题，里子亦会撕脱的。今朝勿早哉，大家回转睏觉吧！”说到这里，指指影在离岸稍远处的阿玉说：“顾梅，帮阿玉觅个好人家。”说完，大开步的湖堤上走，说实话，越是临近退休，越是担心不测之事的发生，怕坏了他十几年的成果，革命工作大半辈子，他可不想心里窝涩着离开东津镇。黑小佬见领导们的后背看不清了，才摘下桅灯，交给阿玉时说：“你今年的工分与口粮，和水妹一样哉。”阿玉却高兴不起来，提了桅灯，一团光晕的照自己的双脚和黄狗的四蹄，上的外婆墩，回望湖面，星辰烁烁的夜空，寂寂深处的凉气，不留情面的逼人而来，今晚镇东镇西插烛栽香的喜悦，已为弱风吹散……几个人看似随意的几句话，还有暗处的一双瞄来瞄去的眼睛，莫不让人滋生从未有过的一种乱丝缠心的东西……面对寂静的东津湖，显得那么的茫然无措……幽暗幽暗的湖心深处，总像蛰伏着一只可怕的怪兽，会随明天或者后天的冷硬朔风，一同揭开湖面的浪头……她的心，轻波一样的忧愁了……六姑对怔怔站着的阿玉说。刚才，她没有陪一群人上湖埠头，阿玉陪了，黄狗也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