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第308期●总第2529期】
南岳夜游记
文/张晋湘
有关三山五岳的传说，我们总是耳熟能详，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盘古开天地。
若要上山，先登五岳，我的第一站，南岳衡山。
冬日的一个傍晚四点半，下了火车，从车站乘坐公交车前往衡山，车上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大学生，他们有说有笑，朝气蓬勃，就连乌云密布的天空都不显阴郁。
通过游客中心右侧，走进徒步通道，这座山岳，仅仅站在山脚是看不到它的巍峨的，顺着石栏朝前走上几百米，这才算真正踏上了山路，可选的道路有两条，一条宽敞平坦的水泥地，和一条崎岖不平的陡峭山路梵音古道，可我的眼里分明就只有一条道。一个月前刚刚参与了军训，我的教官与我说笑时，他说：“你是特种兵!”我就当回特种兵。
今天上山的人不多，踏进梵音古道，很快就遇到了第一个同行之人，他是一个胖胖的，不修边幅的26岁男人，大我8岁，他的唇很厚，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总爱说笑，憨厚老实的可爱人儿。
我们一同朝前走，他的手里揣着一根竹杆，我的手里则是一支深蓝色登山杖，一路所见一是山林，二是流水，山的坡度不算高，可蜿蜒曲折的道路，一不留神就容易走错了路，从路上摔下去，掉进一旁的溪流里。耳边除了风声，最多的应该是水声，或是溪流，或是水坝，或是泛起青绿色水波的水潭。
一路说笑，我们很快遇到了另外的两位同行人，这是一男一女一狗，在后来的交流中，我们知道了他们两位都是老师，要说最好笑的是，他们说：“如果有别的选择，最好别当老师。”
或是因为压力，或是因为微薄的薪酬，不过我很喜欢他们，虽然从小我就是个惹祸精，三天两头被叫家长来学校领人，但我想，我对这个职业始终是保留着敬畏之心的。
那只小狗，五个月大了，是一只白色的边牧身上点缀着像是夜晚星辰一样的斑点，眼睛是属于星空的湛蓝色，它很聪明，也很帅气，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勉勉。
偶遇了这两位大人后，我们又遇到了我的两位同龄人，是一男一女，其中那位男生还是我的校友，真是好运气。
又朝前走了将近一小时的路程，天就渐渐暗了下来，遇见了几处狭隘的石缝，一颗许愿树上红色的丝带随风摇曳，还有所见的第一处瀑布，急湍的水流化作了白色的长虹，从我们的头顶砸落，一丝丝清凉的水渍拍打在脸上，凉凉的，舒适而惬意。也是在这个时候才能体会到“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真谛和浪漫。要说最痛苦的，是在经过一个狭窄石缝时，我的脑袋咣当撞上了头顶的岩壁，听得出来，这个痛苦一定是物理层面的。
顺着溪流，山石草木，一行六人走走停停，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季节轮转，冬日里的天空总是暗的特别快，我们不得不打开手电筒，可惜在一次休息中，我们与那对老师分道扬镳了，许下“顶峰相见”的愿景最终没有实现。
度过了衡山的蜜月期后，很快就迎来了平淡期，或者说是冷静期。朝前看，往上看，唯有见得上山的路，下山?我们没有人会这样想，至少目前没有，我们要上山，去山巅宣告我们来过。
山上的风景秀美，当然这不是针对我们，越是朝上走，山风就越大，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脚下的道路变得湿滑，一不留神就容易从难行的山路上滚落下去，这时候我们心里头不会再有一点赏景的心思，耳边呼隆隆的风声，胸膛中不断震荡的心跳声，无时无刻不在警醒着我们朝前走。我们的休息时间越来越短，小腿和膝盖中的负担越来越沉重，我记得最难的时候，小腿的颤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膝盖里关节运动的声音，小腿里的肌肉突然紧缩，几近痉挛，风雨打湿了我的发际，雨水滑进嘴里，那味道是酸涩的。
山中飘着雾气，越是往上走，那雾气越是浓烈，哪怕打着手电筒，能见度也不到五米，刺骨的寒风会从衣服的每一个缝隙里钻进去，手脚很快就凉了，每吸入一口稀薄的空气，就觉得喉咙里瘙痒难耐，头昏脑涨，空气中的水分太多了。
朝前走是路，朝后走，我们的体力已经下不了山了，现在是晚上八点左右。
路上我们再没遇到上山的人，下山的人倒是隔三差五撞上一对，我们向见到的每个人打招呼，互相鼓励，在我眼中，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我高声呼唤：“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我不要死去!”
我们追溯着光源的方向朝前走着，那个女生很开朗，我们在路上唱歌呐喊，和遇到的每个人互相祝愿，我的校友默默地走着，走稳脚下的每一步路。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来到了一个亮堂堂的地方，这儿的风雨很大，据那些下山的朋友说，这是一个最大的风口，我只觉得肆意的狂风暴雨带来了自由的滋味儿，所以我站在了风雨最大的位置，感受着这个时而温柔、时而山呼海啸的世界，人类在自然面前太渺小，可我心里觉着，我们都是天地的孩子，所以，风雨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伤害我们。
途经南天门，到了这儿，离山顶已经很近了，我们该找地方过夜了。
我们经过一家山顶上的民宿，她富丽堂皇，可惜不是我们的容身之所。
我们最终到达了上封寺，在车库里搭着帐篷过夜。我们又失去了两名小伙伴，只剩下26岁的老哥哥和我一起，熬过一个寒冷的夜。
第二天清早，我们登顶了，雨依旧下着，浓雾弥漫，宛若仙境，山顶上的人很多，我们将这座山岳踩在了脚下，我放肆宣扬着自己活着的证明，我以为我得到了重生，这个美好的世界，迎来了她的主角，是“你我”，还有每个“他”。
下山的时候，我们走上了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为我们的旅程添上了最难忘的一笔，我永远也忘不了崎岖的山路，还有每处瀑布，最后我们才知道，这条道路，是师傅们修行的道路。
我们下山了，去奔赴下一场狂风暴雨，和下一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责 编：肖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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