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树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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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担忧
□ 梁豪杰
人生,仿若一场永无止境的旅程,而在这漫长的跋涉中,担忧恰似一缕若隐若现、绵延不绝的丝线,始终萦绕在我的心间,剪不断,理还乱。
朋友曾对我加以批评,笑言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母亲也曾请来算命先生为我卜算,告知我天生是个劳碌命。那时的我,尚不能深刻领会“劳碌”的真切内涵,只是清晰地知晓,自己的内心总是盈满了对家人的牵挂与忧思。
在那青涩纯真的学生时代,家中的情景宛如一幅色调暗沉的古老画卷。父亲在煤矿辛勤劳作,母亲为了全家的生计披星戴月,他们疲惫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那般沧桑与沉重。年幼的弟妹们,眼神中满是对生活的懵懂无知和对未来的迷茫无助。每至夜晚,昏暗的煤油灯下,望着他们天真无邪的面庞,我满心忧虑。我担心他们在这艰苦的环境中迷失前行的方向,被生活的重压压垮;担心他们无法凭借优异的成绩考入理想的学校,从而错失开启美好未来的那扇大门,难以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
由于家境贫寒,家中仅有两间破旧且摇摇欲坠的瓦房,我忧心忡忡,担忧我们兄弟长大后无房可居,难以娶妻成家。我暗自规划,初中毕业后,就前往对面的石山,开山取石,运回家中,用方正的石块建造几间坚固的石头屋。
然而,不久之后,这美好的规划如同那脆弱易碎的琉璃,在残酷现实的撞击下支离破碎。16岁那年,我早早告别了那弥漫着书香气息的校园,匆匆踏入了社会这个纷繁复杂的大熔炉,成为了工厂里的一名工人。父母、弟妹则依旧栖身于那老两旧的土砖房中。每逢阴雨连绵的日子,屋内滴答滴答的漏雨声,犹如一声声沉重而悲戚的鼓点,猛烈地敲击着我的心灵。我忧心那破旧的房屋难以替他们抵御风雨的侵袭,害怕岁月的无情侵蚀,会让他们本就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
尽管心中怀有对未曾实现的梦想而深感遗憾,但看到弟弟妹妹各自有所成,那份欣慰,如春风般轻柔地抚慰着我的心房。大弟成功考入名校,一路攻读至研究生、博士,仕途顺遂;小弟颇为叛逆,毕业后不愿进入国企,选择自主创业;妹妹在广州安家落户。但我依旧难以放下对他们的牵挂,担心身处二线城市的他们,承受着巨大的生活压力。
后来,我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迎来了女儿的诞生。她的降临,如同清晨穿透重重云层的第一缕璀璨阳光,瞬间照亮了我的世界,却也让我的忧思愈发深沉且细腻。她初入学校大门的那一天,小小的身影背着大大的书包,一步一回头的眼神中饱含着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我的依恋。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却有力的大手紧紧揪住,从此便时刻牵挂着她。我担心她在学校会遭到调皮孩子的欺负,害怕她在长身体的关键时期无法获取充足的营养,过着缺衣少食的生活。
为此,我常常不辞辛劳地打车去探望她,给她送去钱财与物品,只为让她真切地感受到母亲深沉的关爱与温暖。我总会在校门口长久地伫立,远远地凝视着她走进校园的娇小背影,直至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处,才满含不舍地缓缓转身离开。
女儿毕业后前往广东电视台珠海频道工作,负责一档节目。当得知这一消息时,我的心中既盈满了骄傲与自豪,却又不由自主地开始为她独自在外拼搏的艰辛而忧心忡忡。担心她生活无法自理,不能照顾好自己;担心她在陌生的城市中倍感孤独寂寞,无人倾听她内心的苦闷;担心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在外奔波劳碌,遭遇危险时父母无法及时出现在她的身旁。
于是,我将她召唤回来,让她在身边工作、生活,婚后也任由她住在娘家。本以为如此能给予她更多的呵护与庇佑,使她免受风雨的侵扰,却未曾料到这样反而束缚了她的羽翼,对她的婚姻和事业产生了不利影响。
有了外孙之后,我的忧思更是如疯狂蔓延的藤蔓。从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到咿呀学语时的稚嫩模样;从他蹒跚学步的踉跄,到稳健奔跑的欢快身影,外孙与我共同生活了六年,我的眼中满是牵挂,心中尽是担忧。
由于家庭的变故,外孙前往了他爷爷奶奶家。从此,我的心便随着他飘向了远方,日日夜夜对他魂牵梦萦。我担心他生活质量不佳,营养摄入不足,身体变得瘦弱多病;担心他因生活环境的改变而产生性格缺陷,变得内向孤僻,失去孩子应有的天真活泼。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我悄然从床上爬起,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默默地泡上一壶香茗,点燃一支香烟。在烟雾缭绕之中,我的思绪飘向远方,心心念念的皆是外孙的点点滴滴。
一年下来,我的体重急剧下降,瘦到仅有 102 斤,还三次前往医院就医。我曾满心欢喜地筹划着带外孙去游历四方,让他领略外面广阔世界的精彩,感受大自然的神奇与美好;带他回老家过年,一家人团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可每次他爷爷家来人接他时,他都胆小怯懦得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鼠,不敢抬头呼唤我,不敢正视与我交流,也不愿跟我去旅行或是回老家过年。望着他那充满陌生与恐惧的怯生生眼神,我的心仿佛被无数根尖利的钢针狠狠刺痛。
去年,我下定决心让女儿分家立业。她搬进新房后,我的担忧依然如影随形。看到她总是依赖外卖,从不开火做饭,我心急如焚,而她却我行我素,满不在乎地宣称这是新时代的生活方式。
退休之后,本以为能够尽情享受一段悠闲惬意的时光,然而对老娘的担心再度令我的心无法平静安宁。父亲离世后,85岁高龄的母亲固执地独居在乡下,坚持种菜养鸡。我们四姊妹屡次劝说她来城里居住,可她总是执拗地拒绝。我时刻担忧着她的身体状况,她患有高血压,经常头晕目眩,膝关节也严重变形,万一哪天在菜地里不慎摔倒,后果不堪设想。我多次强烈反对她种菜、养鸡,可她总是念叨着:“四个子女都在外面,不喂养几只鸡,你们回来哪有东西可带?”
我深知老娘的一番心意,明白她也在时刻牵挂着我们。可我担心她饮食不佳,睡眠不好,担心她意外摔跤,担心她孤独寂寞,更担心她的身体健康。我时常购买一些牛奶、饼干之类的食品,亲手制作包子馒头送回老家,并在客厅安装了监控设备,以便远程关注她的日常生活。
前段时间,获悉老娘头晕得厉害,甚至无法下地行走,我立刻驱车赶回老家悉心照料,送她前往医院住院治疗。医生告知我,母亲脑动脉出现斑块,存在中风的风险,目前只能进行化斑治疗。出院后,我借此再次苦口婆心地劝老娘不要再种菜养鸡了,她当时满口答应,可当我返回城市后从监控中看到,她不但没有处理之前饲养的鸡群,反而又购买了十多只鸡回家喂养。面对老娘的顽固倔强,我真的是毫无办法,满心的忧虑却又不知向谁倾诉。
近来,我闲来无事,内心的担忧又蔓延至其他方面。
我担心高楼之上会有重物坠落,担心公路桥梁突然断裂,担心社会风气每况愈下,我担心世上坑蒙拐骗之事层出不穷,担心以权代法的现象肆意横行,甚至担忧世界大战的爆发。
诚然,我这般担忧或许是杞人忧天,可面对当今的世界,透过表象看深层本质,叫我怎能不担心我们的下一代,是否会在这样的环境中迷失人生的方向?是否会三观扭曲,道德沦丧?
我的担忧是否会延续下去?我不得而知。但愿有朝一日,高楼不再飘落令人尴尬的卫生巾,世间少一些让我忧心忡忡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