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树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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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小虫定河山
□ 尹春旭
尹春旭 ,涟源二中教师。
瘟疫损人健康,害人性命,这常识人人晓得,不会有什么异见,但如果说病毒、细菌、寄生虫之类的小小病原微生物会左右人类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活动,甚至成为决定历史走向的关键因素,许多人可能就纳闷了,兴许以为这又是标题党无中生有、小题大作吹起的肥皂泡。
不过这种事情确乎存在,微生物深度介入人类活动,严重干涉人类内政的案例并不鲜见。
反正困居家中无所事事,那就集合几个微生物唱主角的陈故事与大家分享,一来解解闷气,二来权作这次疫情的一种记录。
建安十三年即公元208年开打,奠定三国鼎立格局的赤壁之战,一直以来被奉为以少胜多、以弱克强的经典战例,但个中原因长久以来都是个谜。许多人熟知的“苦肉计"、“连环计"、“草船借箭"都只是逗人玩的吊胃口的小说虚构,并非真正的原因。
那真正的操盘手是谁呢?
血吸虫。
自北方而来的曹魏兵士没有对付血吸虫的免疫力,更没有防范的意识与措施,兵士因感染血吸虫病这种只存在于湖泊稻田星罗棋布的南方地区才有的传染病而大量死亡。愈演愈烈的神秘死亡引发心理大恐慌,导致军队意志崩溃,战斗力严重削弱,最终三十万曹操大军不敌孙刘区区三万联军,雄才大略的曹阿瞒折戟沉沙,铩羽而归,一统海内终成遗愿。
血吸虫患者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正是毛泽东诗句中的这个叫血吸虫的“小虫”关键时刻拍板了赤壁大战的胜负,划定了历史的走向。至于诗人杜牧胡侃的“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里的细细春风,她可只管“吹皱一池春水”,才懒得掺和这些兵凶战危的破事呢。
病原生物定夺战争胜负,重构历史分野的第二个典型故事发生在烽烟四起的明末清初。
一路势如破竹,从西北扫荡而来,轻易拿下明王朝老巢北京的李自成起义军,在稍后与吴三桂兵团的山海关大战中,好像变成了另一支军队,变戏法一般忽然就不会打了,不能打了,不经打了,一触即溃,一溃而又千里。
什么原因呢?
有人说答案早有了,教科书上都有1、2、3条条框框的归纳总结,不就是进城后的大顺高层迅速腐化堕落了,又起了内讧,失去了危机意识与意志力,失去了凝聚力。更有文艺发烧友热泪盈眶、信誓旦旦地说,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是向死求生,心怀必胜之心。
这些都是原因,但这些政治、情感方面的因素都不会立马成为决定现场战斗力高下,主宰战场态势与战争胜负的最直接、最即时的原因,或者说主要变量。
除了李自成的大刀长矛干不过皇太极的火枪火炮,另一个逆天改命的因素,是从西北打到东北的农民军染上了一种传播速度极快、致死率极高的烈性传染病,这种传染病是通过叮咬马匹的马虻传给士兵的。
微生物没有站到李闯王一边,站到了爱新觉罗氏一边,大顺朝终归功亏一篑,昙花一现,而山沟沟里的满清人,撞上了狗屎运,以区区几十万之众入主数千万之泱泱中原大国,成了紫禁城里新的暴发户。
再举一个“如果”的例子。
康熙皇帝小时候染上了凶险的天花,若是体质稍差一点,或者上身的毒株再凶恶狡猾一些,活了六十九岁,做了六十年皇帝的康熙很可能还没来得及品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滋味就早早夭折了,果真如此,历史的河道又不知要拐向哪里了,是拐到杨家滩呢,还是拐到桥头河?
微生物自然不会理睬人类的所谓国家主权、民族意识,它把所有地域看成自己的地盘,把所有人当做生存的营养基质与繁殖媒介,它要兴风作浪,它要开疆拓土不会在乎什么国界线。
那就再说个国外故事吧。
那个至今令人闻之色变、心有余悸,于中世纪横扫欧洲,导致欧洲人口减少三分之一的黑死病,其外溢效应更是令人唏嘘,其影响之巨大与深远更加令人惊叹莫名。
它引起的劳动力锐减直接导致庄园农业经济崩溃,大量土地荒废,而庄园农奴的人身解放以及土地等资源的海量释放,极大地促进了欧洲大陆工商业的发展,封建地主风光不再,传统贵族江河日下,新兴工商资产阶级后来居上,日益发展壮大,社会结构和生产方式因之发生重大变革。
更重要的是,瘟疫还根本改变了欧人的思想认识与精神面貌。无处不在、令人绝望的死亡让人对上帝的神圣性产生了怀疑,宗教信仰开始动摇,教会的地位开始下降。人们痛定思痛,绝地反击,相信人类不应该是任由宰割、亳无还手之力的低贱动物,不是那倒毙在臭水沟里腐烂变臭的老鼠。从死人堆里站起来的人们紧握拳头,直视太阳,眼中闪烁着人类尊严与价值的灼灼圣光。
这些以人类理性与价值为内核,绽放于尸山之巅、血泊之中的人文之花,最终孕育了文艺复兴时代艺术、文学、科学、理性的累累硕果。
忘记说了:黑死病的幕后凶手也是个肉眼不可见的小不点,一种在显微镜下像小丑一样蹦来跳去的叫鼠疫杆菌的细菌。
历史学家研究欧洲走出黑暗中世纪的原因时,是不是不应该把功劳全都揽到人类的头上,而把这种罪行累累的小生物排除在外?
……
我们的过去已经和这些地球村最老资格的原居住纠缠在一起,将来它们还会和我们厮混、厮杀在一起。在我们高歌猛进,庆祝一个接一个的伟大胜利时,千万不能忘乎所以,无视或轻视这些幽灵般存在微小生命。如果我们掉以轻心,麻痹侥幸,也许就在一个红霞满天的拂晓,或者一个月明星稀的午夜,这些数不胜数,无孔不入的忍者神龟和百变神兵会把我们这个自封为万物之灵的灵长类动物打回茹毛饮血、燧木取火的石器时代,把我们所谓文明的家当,所谓高贵的生命全部清零,让我们重新回到生物演化的原点。
蝴蝶效应也罢,世事无常、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罢,万法皆空、人类一开口上帝就发笑也罢,旧诗一首总而结之:
(注:文章写于五年前的疫情期间,因本人一贯怠慢懒散,放在手机里没管它了,现在偶然翻到,修修补补后与朋友们见面,也算没有白费码字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