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源记忆 | 我的父亲谭戒甫及与毛泽东的师生情谊 2
情感
2024-11-08 16:49
湖南
冬树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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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谭戒甫及与毛泽东的师生情谊
□ 谭仲嘉
谭仲嘉,谭戒甫先生次子,1969年毕业于武汉大学化学系,现居美国。其父谭戒甫是研究先秦诸子楚辞金文的大家。
父亲身体好些后,他就又慢慢开始他的研究,他埋头写他的《屈赋新编》。1972年,在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后,9月底,日本首相田中角荣也来我国访问,毛主席赠给日本首相田中角荣的就是一套《楚辞集注》。毛主席对“楚辞”很看重,对我父亲的屈赋研究也很关心。1970年年初,我们69届和70届同时分配,我顶着“黑五类”子女的帽子,通知我去军垦农场劳动锻炼。有一天我回家,我妈神秘地告诉我说:“上面来人了。”几天前,我妈正在厨房做事,突然看到窗外路口有许多解放军把守,还禁止行人通行,再看其他路口也一样,很明显,我家已被解放军包围了。在那动乱的年月,那抄家的梦魇还挥之不去,我妈被吓得不轻,立刻惊恐地告知我爸。我爸却笑着说:“如要抓我,一狱吏足矣,何须用兵,可能有贵客要登门了。”果不其然,今天就真的有贵客到了,父亲对母亲说:“贵客来了,快去开门迎接吧。”我妈刚开门,果然大批人到了,好像我老父能掐会算似的,人还未到就已开门迎客了。现在想来,当年刘备三顾茅庐,他们还未敲门,里面的小童已开门迎客了,倒还挺对景的。不过,在那种年代,那情况下能迅速做出这样准确的判断应也非常人能及。来的一行人中有一位是时任外交部副部长的王海蓉,也就是我父老友王季范的孙女,她带来了毛主席的问候,并请父亲上北京同毛主席一会。陪同王海蓉一同前来的有武汉军区、湖北省、学校领导,以及历史系的负责人。我父母印象最深的是潘振武少将(当时任武汉军区副政委、湖北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省委书记——相当于现在的省委副书记)。来的人房间挤不下,不少人站在院子里,隔着窗子向父亲点头示意。见面后,首长们从父亲的健康到衣食住行关心问了个遍。这一刻,让我们品尝到了从胆颤心惊的阶下囚到家中高朋满座尊若贵人的滋味。现在社会上流传人有智商,情商,逆商。智商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但美国也有些人评价起来说,智商在人生中只占人20%,情商是社会关系和掌控事业上能力的40%,而逆商就是能经得起大起大落的本领也是40%。我也只是听到外面人们对高人的评估,不知对否。不过我敬佩父亲,他逆商肯定上乘,泰山崩于前,而心于止水,非常人所及。“文革”前,因父亲是正教授,住了武大特三区42号大半个单元的房子。“文革”后,由于我弟妹下乡,按人头只有我父母,还算住了半个单元,两间房外加厨房卫生间。当然,不久这一切都大变。那半个单元的邻居很快搬走了,我父母住回了武大特三区42号一整单元,房子也整修得结实、安全。从那以后,省,市领导以及相关部门及武汉大学常有人来我们家问寒问暖,真正衣食无忧。武大历史系学生们和谭戒甫教授进行学术交流此后,逢年过节,父亲有时也坐到了省市举办庆祝活动的主席台上。有几次,我陪父亲去,主要是他耳朵不好,我常常在他耳边用他熟悉的长沙音大声对他说,他才能全听懂。每次去,有人照顾他上主席台。我就在旁边等,旁边一间房内有不少和首长们一起同来的助手、秘书、家属们在一起。那时,逢年过节上面还派人送些特供票及戏票之类,记得我弟弟谭季麓就曾拿着戏票骑自行车到洪山看过一次杂技表演。那年月连针线、食盐都要各种票,特供票第一次尝到了当年只有外宾才能买的东西,现在想起来那时的物质是多么的匮乏,现在还有多少中国人还为吃饭而发愁,从这也可看出中国三十年来的发展真是天翻地覆。那时,有些学生来请教、看望我父亲的领导也往往谈及学术。我父亲耳朵听力不行,但对我的声音还特别敏感,客人来了,他和客人们打个招呼,就叫我进去,我就坐到父亲身边当传声筒。他们提了些学术上的问题,我也记不得,无非“白马非马”、“形名”、“屈赋”等等。父亲谈起自己的研究那是如数家珍,兴致极高,谈得也真不少。1973年春夏间,父亲应邀北上去会毛主席,我妈陪同前往,以备照顾生活起居。一到北京就安排住进“北京饭店”。碰巧可能毛主席非常忙,没能及时安排见面,父亲惦记着想要去写他的书《屈赋新编》,不想耽误片刻,就告辞回了武汉。晚年的父亲,一直坚持他的《屈赋新编》的写作,拿着放大镜一字一句地校勘古籍,用毛笔一笔一划地写作。为了对我父亲身体负责,上面安排我父亲在当时相对正规的武汉部队总医院定期体检。1973年父亲检查出有糖尿病,1974年春,我们刚给父亲祝八十七寿后,一次体检,血糖指标升高,医院安排父亲住院,那次,我和母亲送他到武汉部队总医院二内科住院。主治医生刘大夫亲自到医院大楼大厅迎接,我父亲不乘电梯一定要自己走上二楼。之后,我们总有人去探望。一天,突然来人通知,说父亲病危,我们立刻赶到医院,医院组织医生会诊,同济、协和医院的裘法祖、过晋源等3位有名内外科专家也参加了,学校党委纪书记也来了。会诊结果:糖尿病酮症酸中毒(DKA),重度昏迷,经抢救,成了只有呼吸的植物人。主治医生由二内科主任钟大夫亲自负责进行恢复治疗,此后,我和弟弟及母亲总有一人在父亲身旁尽孝,拖了半年,父亲于1974年12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事后母亲对我说:父亲生前一直在奋力写他的书《屈赋新编》,在他倒下前已完稿,送中华书局,各项校对等工作都已结束,只等看新书。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父亲一倒下就看不到新书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