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赵宇
亚洲杯第二场小组赛，国足0比0战平黎巴嫩，出线形势危急。
赛后，很少听到前方记者讨论两场比赛表现糟糕的原因，大家都麻木了、习惯了、无话可说了。人们似乎更热衷于“算分”，讨论究竟是拿3分出线，还是去等待那个“2分出线”的奇迹。几乎一致的结论是，卡塔尔队最后一场再怎么轮换，中国队都赢不了。
过去这几年，每当中国足球该去探讨业务问题时，总会被一些小插曲打断，这些不入流的小插曲经过发酵后成为焦点，比如昨晚赛后新闻发布会的翻译问题。
作为身在赛后发布会现场的人，有必要还原一下整个过程：
按赛后新闻发布会惯例，主教练要先做总结。不管比赛踢成什么样，扬科维奇都会微笑着面对媒体。这微笑看上去很假，但却是对媒体的尊敬。不像里皮，球队踢不好比赛，他会忽略“总结比赛”的过程，直接让记者提问。
扬科维奇总结发言完毕后，发布会进入记者提问环节。我是这场赛后发布会第一个提问的记者，问题的大致意思是：“两场比赛的结果都是0比0，在你看来，这支中国队不能进球的原因是什么？”
面对塔吉克斯坦、黎巴嫩这样的对手都无法取得进球，很说不过去，这是我提问的初衷。
对于这个提问，扬科维奇看似回答了，但其实什么也没说，这是他的发布会的一贯风格，他甚至在亚洲杯第一场小组赛的赛前发布会上对众记者说过这样的话：“有时你们会觉得我说的话有点无聊。”
第二个问题也来自中国媒体，问题的大致意思是中国队过去两场比赛上半场总是踢得保守，下半场换人后进攻变得有起色，“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采取积极的战术？”
扬科维奇正式回答前先表态称“这是个好问题”，然后开始长篇大论地讲自己的战术理念，告诉记者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安排，甚至还强调林良铭、谢鹏飞下半场登场后给球队进攻带来的改变以及二人创造出的进球机会。
他的语速很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凭感觉估算，这段回答大概持续了三五分钟。扬科维奇回答我的第一个提问时，中间有意停顿过一次，翻译用这个时间把他前面的话翻译成中文，然后教练继续说，等他的话全部说完后再把剩下的翻译成中文。
过去带中国队比赛时，赛前、赛后发布会基本都是这节奏，和翻译的配合没有任何问题。
但在两场未胜、一球未进的大背景下，面对这个他认为“很好”的战术问题，扬科维奇变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全部想法都告诉媒体，让大家了解自己的战术思路。
这种急于输出、根本停不下来的做法像是在求理解，求共情。
同时，这或许也是重压之下的慌张情绪的不自然流露——他太渴望被理解了。但在糟糕的成绩面前，他说的一切又很苍白，换不来同情。
扬科维奇表达的内容太多了，以至于身边的翻译都没有把这些内容按惯例翻译成中文，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太长了，我想大家都理解了”。现场记者对此没有特别反映，一笑了之。在很多记者看来，扬科维奇每次在发布会上的表达都没有任何实际内容，所以不管是否真的“理解了”，都已不愿再去过多关心。
一方在拼命地输出想法，想通过这样的表达证明一些东西；另一方则认为如此表述全是套话，没有价值。这种非正常的状态贯穿于国家队过去一年所有集训，这是一种比对立还要可怕的冷漠与事不关己。
长篇大论后，扬科维奇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连忙对翻译说了声“抱歉”。然后，发布会便就进入到下一个提问环节。他说几句话后便把时间留给翻译，翻译完毕后，再继续表达。
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细节。它反映的是国家队教练在慌乱中仍旧渴望被共情的状态，以及旁观者的冷漠——这就是中国国家队的现状。但在我们这块神奇的土地上，这件事被炒作成“教练与翻译发生内讧”。在一个缺乏独立思考的时代里，人们似乎已不愿意透过现象分析问题的本质，随时会把一件值得思考的事彻底庸俗化。
扬科维奇渴望被认同，但这很难。在他过去的执教履历中，并未有过成年国家队带队经历，带这样一支战斗力匮乏的球队到卡塔尔参加亚洲杯，他需要承担自己该承担的与不该承担的责任。他是个很职业的教练员，过去一年也在想办法帮助中国队提升水平，取得好成绩。但客观来讲，他的能力是有限的。一名职业教练员想要取得成功，靠的是经验的积累、对先进理念的钻研和对全局的掌控能力，有时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所有这些，扬科维奇都不具备。在他过去20年的执教履历上，找不到任何“光辉灿烂”的痕迹。唯一一次看着还不错的经历是2007年7月担任贝尔格莱德红星队主帅。在他上任前的一个赛季，红星队拿到了国内联赛和杯赛的双冠王。但他接手后，球队在欧冠附加赛中被淘汰，没能晋级正赛。欧联杯小组赛4战全败，小组垫底。联赛结束后，红星队没能拿到联赛冠军，杯赛被挡在决赛之外。那一年，扬科维奇36岁。
对于一个刚起步的教练员而言，能有这样的平台和经历，难能可贵，他可以将这作为通往更高平台的跳板。可是，塞尔维亚人接下来的执教之路高开低走，在比利时联赛游走多年，也曾担任过塞尔维亚U21男足主帅。无论俱乐部还是国字号，都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成绩。
2018年9月，扬科维奇来到中国，任U19B队主教练。来中国之前，扬科维奇是个没有找到成功方法论的教练。后来又担任U20国家队主教练。2023年2月，一跃成为中国男足国家队主教练。
一个国家青年队的教练，经过5年时间成为该国成年国家队主教练，这是一条“对执教成绩格外肯定”的上升之路。按照正常的足球逻辑，该教练在青年队执教时一定成绩显赫，在一批人的身上打上了自己特有的成功烙印。但从扬科维奇过往的带队成绩和效果来看，这些都不存在。
所以，把这样一个教练员从青年队提拔到国家队，担任主教练，这本身就是件荒唐的事。但对中国足球而言，荒唐往往和常规决策划等号。
必须承认，即便带队对不是扬科维奇，由踢着没有竞争力联赛的球员组成的中国队，在内忧外患之下，也很难在亚洲杯上取得好成绩。所以无论最终出线与否，这两场0比0对球员和教练都是一种煎熬。大家在迷途中游荡，不知飘向何方。
可即便如此，国家队还是需要一个能让人看清未来方向的教练员，扬科维奇显然不具备这种可能性。所以，中国队亚洲杯后需要换帅。
每次提及选帅，总有人为中国足协的失策开脱，强调“无人可选”，很多高水平的教练不愿意来中国队执教。或者干脆称中国足协没钱，除了扬科维奇这样的便宜教练外，再请不起其他人。
把选错教练归结于“无人可选”是件丢人的事。中超俱乐部可以频繁换帅，国家队却找不到合适的教练，这道理说不通。
每次选帅都要强调了解亚洲足球，但像施密特、曼萨诺、帕切科这样对中国足球两眼一抹黑的教练来了之后，同样可以把队伍带好。在信息无比透明、世界高度融合的今天，我们的思维仍旧停留在上个世纪，这是中国足球发展不好的原因之一。
里皮、斯科拉里、希丁克或许很贵，但施密特、曼萨诺、帕切科、徐正源这样的教练物美价廉。如果我们连请这类教练的钱都拿不出，那现在该讨论的就不是换帅问题，而是中国足球是否还要继续存在下去。
选帅是件专业性极强的事，它需要用专业的思维来对教练员进行评估，而非人情世故。否则现在的扬科维奇走了，继任者会是另一个扬科维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