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洛州城,好在将军府距离漼家有些距离,对于抛妻弃女的父亲,时宜不再希望与她们有任何接触。
来到陌生地方,总要学着适应,在东院安置妥当后,时宜一早起床梳妆打扮,等收拾好走出房门时,发现周生辰已经站在了门外。
“兄长?!”时宜快走几步,见他穿着官服,疑惑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正打算去找你一起用膳呢。”
“早膳已经让人备好了,等用完膳以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故意保密,想给她惊喜。
“什么地方啊?”时宜感到好奇,他们这才刚入洛州,就算是要逛集市...也不该是大早上去啊。
周生辰嘴角微微上扬,不肯提前告知,“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不说,时宜只好不再追问,“好吧,那先去吃饭。”
两人并肩前往后院用膳,眼下身在洛州城,周生辰不再和往日一样仅仅是商人身份,作为官家人,若无特殊情况,需得日日进宫上朝,尽管如今有权有势,但比起从前随心所欲的生活,显然被束缚了许多。
“兄长...做官和做生意,你觉得哪个比较难?”
周生辰想了一下,认真回答,“做官身居高位,要时时刻刻为百姓着想,出征在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做生意呢...要将利益放在最前面,这样才能保持可观的利润,不过挣钱的同时,各个不同的商铺不仅可以满足温饱,还能够丰富百姓的生活。两者其实是互通的,当然,也各有各的难处,时宜认为呢?”
“我啊,”时宜叹了口气,一脸担忧看向他,“我觉得做官最难,都说伴君如伴虎,兄长在朝中定要谨言慎行,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要与陛下起冲突,时宜...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时宜不懂朝中事务,只知道天子威严,一不留神哪句话说错了,都有可能被处死,她不求周生辰能做多少事,唯愿他安安稳稳度过每一日。
同样的话,周生辰记得清楚,当年母亲也和父亲说过。
最终,尽管父亲有听话,一直都在好好做一位忠臣,却依旧被陛下无情斩首,这样的昏君,杀忠臣,放着受灾子民不管不顾,想不起冲突,谈何容易?
每次与赵策见面,周生辰都会想起长氏族人惨死的画面,谁能想到,这一切缘起,仅仅是一个无凭无据的猜疑。
他恨不得立刻报仇,然而计划需一步步实施,不可操之过急。
周生辰刻意放慢脚步,走在她的身后,毫不掩饰将目光停留在其身上,私心作祟,他竟然期盼,若是时宜...不是公主就好了。
走着走着,时宜意识到周生辰在后面,转过脑袋查看,他迅速撤回视线,柔声答应,“好,我记住了。”
注意力全部专注在喜欢的人身上,导致时宜一个不留神,脚下被微微凸起的一块青石板绊住,整个人不由得往后跌去。
周生辰快速一手拉住她的手臂,一手搂住她的腰间,这才将时宜稳稳扶住,短短瞬间,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担心。
“怎么样?没事吧?”他上下检查,生怕时宜受了伤。
看着周生辰关心自己的样子,时宜会心一笑,有他给予的温暖,即便真摔在了地上,也会抵消掉疼痛。
“兄长,我没事。”
她能感觉到腰间的一只大手,舍不得分开,所以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贪心到想让这一刻定格。
然而他还是意识到了不合礼数,慢慢将手松开垂下,时宜突然呈现一副吃痛模样,引得他刚刚放下的手再次抬了起来。
周生辰扶着她的两侧肩膀,关心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一向循规蹈矩的她,想要多增加亲密接触的机会,着实豁了出去,时宜佯装不适,心虚道:“脚好像崴了一下...”
“我这就命人去请大夫。”说罢,他就要出声唤府上家奴。
担心会被发现,时宜连忙阻止,“不用了兄长,不严重,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周生辰眉头轻皱,眼神里尽显担忧,“你确定可以吗?”
“只是崴到了一下而已,稍微缓缓就没事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去吃饭。”
她正准备转身,周生辰却做出了一个决定,直接半蹲在她的身前,“来,上来。”
其实时宜最多是想让周生辰扶着她走到后院,不料他居然主动要求背自己,初到将军府,他们作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这般接触,时宜倒是心生欢喜,但若是影响到了定远将军的名声,实在不合适。
她不肯接受,劝说道:“兄长,有家奴在,还是算了吧,我的脚不碍事,可以走过去的。”
“府上都是本将的人,我一声令下,无人敢闲言碎语半句,好了,听话,快上来。”他用回答,消除她的顾虑。
时宜犹犹豫豫,终究还是顺从内心,一点点俯身,攀上他的后背,用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在周生辰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脸上既有女儿家羞涩的笑容,又有使了一点小心机后收到意外之喜的不安。
周生辰一路将她背到后院,进了房间才舍得将她放下。
一顿简单膳食,桌子上摆着全是她爱吃的食物,时宜知道,这定是周生辰特地交代了厨房,能被喜欢的人记在心上,并愿意为你付出,哪怕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都足以令她被感动。
点点滴滴,时宜可以感受到周生辰对她不是没有爱意,她不清楚他究竟在纠结什么,或是有何顾虑。
而目前唯一能说服她的,只有身份。
或许...他是在考虑以自己的身份,做将军夫人实在是不配,不说是官员的正室,即便周生辰仅仅是长安城的富商,也有数不清的千金小姐想要攀附,更别提...她一个没有家族依靠,甚至在青楼里待过的女子了。
不论有多少顾虑,既然答应过给他时间,时宜便不再轻易多问。
用完膳后,马车早早在府外等候,他带她来到城南最为繁华地段,停下了一家胭脂铺门口。
“兄长带我来此处做什么?”时宜不解,好端端怎么带她来了这里?
“答应给你的胭脂铺,怎能食言呢?”周生辰对她笑笑,“走吧,进去看看。”
前期布置周生辰全部安排妥当,店门开着迟迟未开张,就是在等这家商铺真正的老板到来,往后的经营,就要靠漼老板了。
时宜跟着他迈过门槛,左右张望陈设,一间普通的胭脂铺,竟然摆放着她喜欢的花花草草,甚至连架子上的各种胭脂,都是从长安运送而来的。
尽管全部转了一圈,她仍然不太敢相信,“我以为,你当时是在与我玩笑...”
“兄长答应过你的,何曾食言过?”周生辰温柔一笑,向她说明,“我只是简单让人布置了一下,你想调整的话,可以全凭自己的心意,往后,这间铺子就是漼老板你的了。”
他给她的,不止温暖,还有鼓励她经商的勇气。
这是自阿娘去世后,这世上,对她最好最好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