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煎熬的,不是承担后果,而是不得不做选择的过程中。
他一向做事果断,不拖泥带水,唯独遇到感情问题时,陷入一次又一次纠结,左右为难,连个痛快的答案都给不出来。
时宜的爱太满,满到溢出杯外,不敢给太多回应的他,只能悄悄去接杯壁外的水,一边留恋其中,一边又时刻提醒抽离。
行走在长安街道,感受着生活十几载的地方,从少时流浪至此地,为了挣口吃的,没日没夜干着搬运苦活,年纪轻轻的他,双手和肩部满是被麻绳摩擦的血痕。
昔日的贵公子,落魄成乞丐境地,长风别无选择,想要活命,必须填饱肚子,哪怕被大户人家的富家子弟当狗使唤,他也必须忍气吞声。
这一晚,时宜更加了解了他,知晓怕火的原因,越发心疼周生辰的遭遇,亲人皆去世,留下他独自生活,过去的日子有多难熬,似乎能够想象得到。
回到府内,他亲自送她回青枫苑,手上拿着满当当从集市上买来的吃食,“好了,回去休息吧。”
正当他准备唤成喜,将手上物品交给她时,时宜忽然抱住了他,这一刻,比在集市上抱的还要紧。
周生辰一时诧异,完全在预料之外,时宜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闭上双眼感受,“在外面的时候,你说人太多,想抱的话回去抱,现在回来了,我想好好抱抱你。”
所有能和他拉进关系的机会,她都不会轻易放过,何况这次是他亲口说的,那自然不能错过了。
周生辰双手被占据,无法给予回应,就这么默默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
他清楚时宜的目的,是想要让他感受温暖,关于埋在心底的疤痕,他不愿过多提及,只想好好藏在木匣子里面封存。
他垂下眼眸,低声道:“距离那场意外,已经过去十几年了,都是些陈年往事,我早就释怀了,你无需安慰我。”
抱了许久,时宜终于舍得松开,关于对周生辰的爱意,不减反增,“谁说我是安慰你了,我是在抓紧一切与你亲近的机会,今夜抱了两次,满足了。”
不前进,对方一旦后退,便会就此错过,若非是爱到深处,性格一向内敛的她,怎会不管不顾,彻底豁了出去,宁愿脱衣献身,只为得君怜爱。
听到外面有动静,成喜打开房门,小跑着来到院内,屈膝行礼,“将军,二姑娘,你们回来了。”
周生辰笑笑,将手里物品递给成喜,“把这些拿回屋吧。”
成喜连忙上前接过,看着里面的胡饼和饴糖,以及其他各种各样吃食:“将军和二姑娘买了这么多吃的。”
“都是时宜喜欢的,顺手多买了一点,”他看向时宜,嘱咐道:马上就要启程洛州了,路途遥远奔波,出发之前...好好休息一下。”
时宜点点头,“嗯”了一声,“兄长也是。”
随后,他转身离去,她依依不舍回房,从今日开始,她会默默等待一个没有规定期限的结果,不求速度有多快,但求可以如愿以偿,嫁所爱之人。
宏晓誉等候多时,见周生辰从青枫苑出来后,上前禀报,“将军,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命谢云先行前往洛州了。”
“好,我知道了,往后天行留在长安照顾生意,我们在洛州需要有知根知底的心腹在,这样办起事来会更放心,让谢云到了洛州先不要现身,以免被有心人察觉。”
“是,”宏晓誉试探着看了眼周生辰,没忍住问了句,“将军,时宜她喜欢您,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不知您对她...有这方面的想法吗?”
周生辰下意识放慢脚步,无奈道:“时宜她...或许是赵策的女儿,昭宁公主,在身份还未有确切肯定前,即便喜欢,我也不能轻易做出决定。”
“公主?时宜她怎么会是公主?”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宏晓誉实在诧异至极,万万想不到,曾在醉江楼卖艺的女子,居然有可能是当朝公主。
关于其中经过,周生辰缓缓道来,宏晓誉这才彻底知晓,同时对他们这对有情人...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启程当日,晴空万里,大抵是害怕过多相处,容易引发冲动,周生辰特地安排时宜和宏晓誉坐在同一辆马车内,见不到,就不会时时刻刻承受折磨。
故意躲避,只是权宜之计,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每当休息的时候,时宜就会拿着水囊跑到周生辰身边,笑意盎然递给他:“兄长,喝点水吧。”
周生辰接过水囊,指向前方,“绕过前面那座山,就快到洛州城了。”
盼来盼去,一路奔波,总算快要抵达目的地,“终于要到了,不知怎么,总觉得这一路上过得格外缓慢,休息的时间又特别短。”
小姑娘所言,他怎会听不明白,他没有正面回应,简单给了句鼓励,“再坚持一下,今夜天黑之前,我们一定可以到达。”
话音刚落,众人再次踏上路程,过城门,穿过一条条街道,马车停在了定远将军府门外。
周生辰先行下车,时宜紧随其后,踩上轿凳站在他的身边,抬头望去,“将军府”三个大字引人注目,单单一个牌匾,就体现出了官家人的威严雄伟。
迈过门槛,踏入前院,最吸引目光的,是凉亭旁的池塘,池中的水一汪翠色,种满了荷花。
府内家奴将从长安带来的箱子一一从马车上搬下,抬起送往东院,时宜一路上关心的问题,终于到了可以问出口的时候了。
“兄长,我们两人住的地方离得远吗?”这将军府看起来虽不如周生府宽阔,但若是细细走上一遍,一样免不了会受累,时宜可不想和周生辰见个面,还要走上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关于住的地方,周生辰早有安排,“不远,和在长安的距离差不多,你住东院,我住后院。”
一听距离不远,时宜不禁心生欢喜,如此一来,不用多费腿脚功夫,就能够随时去见他。
殊不知...这又何尝不是周生辰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