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归故土, 独身一人回长府,昔日气势磅礴,府邸巍峨的场景不复存在,眼前画面,院内杂草丛生,房屋破败不堪,结满了蜘蛛网,落了厚厚的尘土。
当初的声名远扬的长松大将军,领兵在外十数载,立下赫赫战功,受尽百姓爱戴,得皇族尊敬,然而只因流言蜚语,便被凭空捏造的罪名去定罪。
回想起父亲在外苦苦征战沙场,到最后却落得个斩首示众的下场,周生辰恨不得立刻替父报仇,向皇帝讨回长氏无辜死去的上千族人。
孤寂的背影,望着生活十年的家,要凭着深刻记忆,才能后知后觉,想起原来眼前这些堆满杂草的地方,是幼时母亲教他读书,他不肯,非要贪玩,后来惹怒了刚回来的阿爹,被罚站在院子里足足三个时辰。
那时正艳阳高照,酷暑难耐,母亲心疼,劝了父亲好久,可父亲还是不肯同意,后来边关战事告急,父亲走得急,临行前,要他好好读书,勤奋练武。
身在长氏,太多事身不由己,即便有心想让儿女过无忧无虑自在日子,可一旦深陷朝堂沼泽之地,想要逃出谈何容易。
长松本就对赵策忠心耿耿,甘愿一生守北陈疆土,甚至不惜付出性命,护百姓免守战乱之苦。他以为,忠心可换信任,谁知功高盖主,乃为大忌。
将在外,不得不尽力护住每一位上战场的士兵,护住城池不被失守,护住百姓不会因此家破人亡,长松拼尽全力,赢下一战又一战,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条本该死在战场上的命,居然死在了宫中。
赵策警示其他官员莫要生二心,竟将他的尸首挂在城墙上整整三日。
一代忠臣染上污名,就此陨落,眼下已过十五载,世人再度提及长松,只记得是个谋反未果的叛臣,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救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
周生辰站在这座破败不堪的院子,心中情绪五味杂陈,死去的亲人,让他无法苟且偷生,若此生不能报仇,恐怕父亲在九泉之下都无法瞑目。
休息半日,时宜身子已无碍,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她倒是真有几分不值钱的样子,想要以身相许,可惜周生辰只把她当妹妹,既然许不了身,做顿饭总是没问题的吧。
时宜在厨房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准备好三菜一汤,端上最后一道菜时,周生辰刚好从将军府回来。
眼神里,藏着淡淡的悲色。
“兄长,您回来了,我做了晚膳,您坐下吃点吧。”或许当真是这层兄妹关系的变化,时宜在他面前,少了几分婢女的卑微,多了几分小姐的气质。
时隔十五年,将军府毫无生气,念起旧事,他满心悲痛,回到漼府的第一刻,有热腾腾的饭菜在等着自己,这一瞬间,周生辰似乎有些恍然,好似有了一个小家,而她...是他唯一的亲人。
稍微陷入幻想,周生辰立刻提醒自己,面对仇人的女儿,他怎能有与她成为一家人的想法。
一切...不过都是计划罢了。
时宜见他没反应,看上去情绪似乎有些低沉,她放低声调,温柔询问:“您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周生辰勉强笑了一下,用伪装来掩饰,“没有啊,我只是肚子饿了,闻到这么香的饭菜,忍不住想动筷。”
听他这么说,时宜瞬间展露笑颜,弯下身子拿起空碗,舀了一勺羊汤放在他的面前,“最近几日天凉,兄长喝点羊汤暖暖身子。”
周生辰抬眸,见她站着并未坐下,特地提醒道:“坐下一起吃吧。”
“好。”时宜坐在他的身边,由于烛火放的远,方才又并未注意,等到她坐下后,周生辰才注意到她的脸上染了灰。
他抬起手臂,拇指指腹触碰到她的脸颊,未有预料,时宜忽然心漏了半拍,呼吸紊乱,正面对他对视,时间像是定格在此刻,一个小小的动作,增添了暧昧气氛。
周生辰中间有顿住,大抵是理性占据主导地位,接下来的触碰,在他看来并不单纯。
他继续帮时宜仔细擦脸,嘴上轻描淡写,同她玩笑:“做顿饭,怎么成小花猫了。”
时宜不敢看他,又忍不住去看他,眼神时而抬起,时而落下。
“做到一半,厨房里灶火灭了,我烧火的过程中吹了吹,没注意到脸花,”她担忧垂眸,真想现在就去洗把脸,干干净净出现在他眼前,“脸上一脏,是不是丑了好多?”
女为悦己者容,在心仪之人面前,总是想展现出好看的一面,时宜总会有种错误的认知,觉得自己打扮的漂亮一点,才能讨得他的喜欢。
都说女儿家爱美,看来还是没错,他宠溺一笑,柔声哄道:“不丑,我们家时宜天生丽质,即便真成了小花猫,也依旧漂亮。”
我们家...时宜听得心里暖暖的,反过来夸赞,“在我心里,兄长也一样,品貌非凡,且沉稳睿智。”
“好啦,我们两个人,就莫要来回互夸了,”周生辰将时宜盛出的那碗羊汤放在她的面前,“来,这碗不烫,你先喝。”
随后,周生辰又重新盛了一碗,不料时宜竟趁其不备调换,她承认,她很幼稚,就是想喝周生辰亲手盛的那碗。
而他只当妹妹调皮,一笑而过。
关于失火原因,周生辰并未提及,关于时宜的人身自由,也并未去过多限制,漼广华想要拿到货源,必定会再三交代秦秀敏莫要再动歪心思,在生意做成这天之前,可以保证时宜绝对安全。
果不其然,第二日漼广华亲自前来,在闲聊话的过程中,婉转表达秦秀敏这几日去了祠堂,意味着这期间,时宜不会再受到伤害。
周生辰倒是爽快接受,不愿与其多耗时间,按照先前商讨的结果,他分文不赚,长期为漼家珠宝商行提供货源。
得到满意结果,漼广华甚是喜悦,热情邀请周生辰在府上再多住上几日,对于时宜,像是彻底忘记一般,没有提及,没有挽留。
“长安还有许多事宜等待处理,不好再停留,多谢漼老爷热情款待,明日一早,在下便要启程回去了,等回去之后,不出半月,货源会送到您的手上。”
漼广华难以掩饰脸上笑意,满意地点点头,“多谢周生老板。”
从周生辰房间离开后,漼广华特地去见了时宜一面,面对曾经亲密后又狠心抛弃她的父亲,心里早已有了隔阂,无法轻易填补。
“时宜,之前是爹错了,爹对不起你,你能不能原谅我,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漼广华愧疚道歉,但不知是真是假。
“时宜啊,你如今跟了周生辰,还能掌管一部分商铺,爹给你个建议,你争取后面将这些商铺都转到你的名下,我看周生辰对你极好,他家大业大,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还以为是真心悔改,原来还是贪图钱财,时宜态度坚决,不给好脸色,“漼老爷,商铺在谁名下,这些都是周生家的事情,与漼氏毫无关系,且不说我能否得到商铺,就算得到了,也是我自己的,和漼老爷您没任何关系。”
她早已不再是漼家人,有些情面没必要留,时宜拒绝的痛快,漼广华无奈放弃,既然没了利用价值,那也不必再假装对她还有感情。
终于到了启程日,一行车马在漼府门外等待,时宜正准备出府,却被周生辰拉住手臂,悄悄来到漼家祠堂,躲在隐蔽墙角。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时宜茫然,疑惑周生辰为何带她到此处,这里...似乎是间卧房。
周生辰勾了勾唇,保留悬念,“带你...看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