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了将近两年,也被相思折磨了将近两年,征战归来,昔日青涩的小女孩蜕变成了大姑娘,个子也比以前长高了一点。
时宜的变化,周生辰都有看在眼前,嘴上不提,实际全部藏在了心里,那日同房后第二日,他便寻来西州城手艺最好的绣娘,采用上等云锦布料,亲手为南辰王妃制作衣裳。
整整十二件制作完成,不管是穿在外面的衣裙,还是贴身的中衣与亵衣,按照不同颜色花样,皆已经全部完工。
时宜跟着周生辰回到卧房,本以为最多也就两三件,没想到挂在木施上的竟然足足有十二件,让她不禁站在原地愣住。
时宜被过多的衣服震惊到,诧异询问,“殿下为何让人做了这么多衣裳?我根本穿不完的。”
“多吗?”周生辰反问,自然地将双手背后,微微一笑说道:“没关系,你先看看喜不喜欢。”
衣服常常需要更换,尤其是女孩子更加注重外貌,多添几件也无所谓,更何况时宜原先的衣服有些已经不太合身,他还打算等换季之前,再差绣娘多做几件薄一点的衣服呢。
时宜简单看了看木施上新做的衣裳,大多以素雅为主,颜色多样,花纹特别,不论是色调还是布料,都十分衬她心意。
“多谢殿下,这几件我都很喜欢。”夫君军务繁忙,能够在王府多多陪伴已是满足,如今他亲自寻绣娘为自己做衣裙,时宜心里如同添了蜜一样欢喜。
看到她喜欢,周生辰会心一笑,不过外衣是一部分,还有女儿家贴身穿的衣物放在衣箱内,他有些不好意思,做了做准备,才开口提起,“时宜啊,我让绣娘做了你穿的贴身衣物,但不知是否合你尺寸,你...要不要试一下看看合不合适?若是尺寸不一,我再重新让她们做。”
贴身衣物?时宜险些怔住,实在没想到周生辰除了外衣,居然连这个都准备了。
她突然间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虽然两个人已经同房,可在面对这样的话题时,依旧难免感到害羞。
周生辰吞了吞口水,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他先行迈出一步,将放置贴身衣物的箱子打开,随即呈现在眼前,无形中使气氛添了些许紧张感。
时宜不自觉扣起了小手,嘴里小声嘟囔着,“殿下...怎么还让人给我做了这个?”
“这些都是女儿家每日必须穿的衣服,多备几件无关紧要,可以慢慢交换着穿...”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小心翼翼提醒,“去试一下吧,不合适的话我好让绣娘尽快修改。”
他佯装镇定,刻意背过身子,好腾出空间留给时宜。
时宜快速将衣服穿上,他给的尺寸很准,长短与宽窄正好,穿上十分合身。
身为男子居然对她的尺寸这般了解,还真有点出乎意料,时宜好奇问道:“殿下以前学过裁缝吗?”
周生辰听得糊里糊涂,没明白她的意思,“没学过,十一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学过裁缝, 就能够报出精准的尺寸制作合身衣裙,究竟是她小看了小南辰王,还是绣娘的手艺太过高超?
时宜一笑而过,轻描淡写说道:“没什么。”
小十一的心思,总是全然写在脸上,周生辰略微思索,根据她的问题,大致有了答案,“你是想问本王,为何绣娘没有专程到府上量尺寸,却还能将衣服制作的如此合身对吗?”
时宜诧异抬起眼眸,疑惑分明自己什么都没讲,周生辰是怎么猜到的,“殿下...怎么会知晓我想问你什么?”
“九地之变,屈伸之力,人情之理,不可不察。你方才问我有没有学过裁缝,我就猜到了你在疑惑什么。”行军作战,除了排兵部署,洞悉人性同样是重中之重,不论是对敌军或是内部,都有着相对来说的重要性。
时宜“哦”了一声,仔细想想也是,周生辰统领七十万大军,从无败绩,她就这么点小心思,被看出来也挺正常,“那既然殿下问出来了,何不顺势告诉我原因?”
“你真想知道?”周生辰故意反问,像是藏着什么坏心思。
本来没那么想知道,被他这么一问,好奇心瞬间上了好几个度,时宜一脸茫然,神色略显焦急,“我自然想知道是什么原因,殿下快不要遮遮掩掩了,你越是不说,我就越是好奇。”
瞧把小十一给着急的,周生辰勾唇笑笑,微微俯下上身,靠近她耳侧低喃,“你我上次同房那日,我偷偷测量了一下...”
竟然...是在欢爱时...
时宜感到震惊,心跳猛地加快速度,脸蛋上也多出了两朵红晕,她佯装淡定,实际上早已慌乱至极,变得不知所措。
周生辰偷偷笑了笑,“十一啊,你记不记得,半年前绣娘曾到府上为你量过尺寸?”
半年前...?时宜一下子有些想不起来,仔细回想,好像的确找绣娘制作过衣裙。只是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周生辰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时宜转念一想,顿时间恍然大悟,原来根本和同房没有关系,而是根据半年前绣娘量好的尺寸!她拍了拍周生辰的胸口,委屈说道:“殿下你又骗我!”
每次都爱捉弄自己,以前嘲笑他年纪大还有点愧疚,如今看来,用为老不尊一词来形容他一点都不为过!
本想和她开个玩笑,见小十一这般生气,周生辰收起笑容,连忙柔声安抚,“好了,是我不好,趁今日天气晴朗,没那么冷,我带你到外面走走吧。”
时宜噘着嘴巴,一脸的不高兴,本来不想理他,但听到要带自己出去,还是没忍住回话,“去哪里?军营吗?”
周生辰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否认道:“不去军营,带你到西州城外,我过去常去的地方。”
军营虽大,但时宜去的次数多了,也就没什么好玩的了,更何况一旦到了军营,就会不可避免处理琐碎军务,今日若是没特别要紧事,他只想好好陪在夫人身边。
他执起时宜的手走出卧房,谁知格外巧合,在去往正殿方向的路上,正好碰上了在院内闲逛的高淮阳。
高淮阳注意到他二人手牵着手,看起来好不恩爱,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酸楚感,她将双手放于腰侧,微微屈躬行礼,“见过殿下,王妃。”
周生辰依旧牵着时宜的手不松开,但与此同时,碰了面,总不能装作没看见,还是选择礼貌一些,开口回应,“本王和王妃出去一趟,府内有天行在,高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随意找他安排。”
她的视线被两只紧紧相握的手吸引,对周生辰的话也仅仅听了个大概,原以为娶漼家女儿不过是场联姻罢了,即便有感情,也不至于恩爱到这等地步,此次住在王府,还真是让她感到出乎意料。
再不情愿,他二人也终究是夫妻,而她自己,目前的身份只是客人,高淮阳眼底显现几分失落,客气说道:“多谢殿下,淮阳知晓了。”
简单对话过后,周生辰便牵着时宜来到王府门外,他命人备了匹马,一路穿过西州城内,来到了城外渭河河畔。
缰绳绑在一旁的树干上,马儿低头吃着杂草,时宜紧紧挨着周生辰,望着面前平缓的水流,感慨道:“在西州生活了这么久,我还从未来过这里呢。”
“出征前本想带你来的,但战事告急,只好往后推迟了。这个地方我过去常来,每次打了胜仗我就会到中州送捷报,可次次去,次次都被怀疑有谋反之心,所以每当我从中州回来以后,就总喜欢带上两三坛酒,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慢慢喝,有时候啊,一坐就是一整夜。”
他低眉苦笑,世人皆赞扬小南辰王一身美人骨,南辰王军攻无不破,坚不可摧,殊不知,其中付出了多少鲜血和生命,才换来今日的好名声,可即便拼上性命,强行压在他身上的猜疑也从未断过。
小时候时宜不懂,直到漼广去世,她才深深了解和明白权利的重要性,漼府为能够在朝廷站稳脚跟,用儿女婚约来做交易;刘子行为保住太子之位不惜想尽一切办法;可周生辰不图名不图利,甚至舍弃皇姓,但还是受尽至亲猜忌,有时候,她真替他感到委屈。
小南辰王的职责,艰巨且辛苦,安分守己守边关,换来的却是宫中的不信任,她在想,被猜疑的周生辰,一定很委屈很无奈吧。
她挽起周生辰手臂,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上,柔声安慰着,“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只要我们心中无愧,便已足够了。”
周生辰心中一暖,侧过脑袋笑笑,是啊,只要心中无愧,又何必在意无谓的猜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