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玮：给青年教师的三条建议

教育 2024-09-17 17:39 北京

一、两纪时光

2020 年是平和创办 24 周年。12 年是一个轮回，在中国古代，12年被称为一纪，24 年就是两纪。1996 年，我刚刚来到平和，成为一名教师，直至现在，那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看到在座的你们，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你们看见台上的我，也可以思考 20 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

对刚踏入职场的青年教师来说，困难与困惑都不可避免，但我们还是要抬头向前看。前不久，我读到企业家张一鸣的一篇演讲稿，深受触动。张一鸣在过去 10 年里曾面试 2000 多位年轻人，他发现，刚刚走出校园的年轻毕业生在短短几年内，彼此间的发展天差地别。他以自己的工作经历为例，总结了能够让人快速成长的两个特性：全情投入、做事不设边界。基于此，他给年轻人提出了五个建议：第一，有好奇心，能够主动学习新事物、新知识和新技能；第二，对不确定性保持乐观；第三，不甘于平庸；第四，不傲娇，能延迟满足；第五，对重要的事情有判断力。

我读这篇文章的时候内心澎湃，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共振。在我个人的职业成长中，可以找出很多例子与文中的观点相佐证。

二、三次否定

这些年，我至少经历过三次大的自我否定。

大学我读了五年，因为有一年是军训。1996 年我毕业时，正好赶上了平和的创立，这一切也许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那时我初出茅庐，难免心怀傲气，觉得自己作为名校毕业的高才生，教初中生、小学生岂不是小菜一碟？然而我很快发现，自己数学好不等于能把别人教好。最开始的几年，我的工作量很大，最多的时候一周上 30 节课，基本上一听到铃声就要进教室。班里有住宿生，我每天晚上都陪着他们上晚自习，陪着他们回寝室，一直待到熄灯帮他们把被子盖好。我同时还做一个初中班级的班主任，但这个班级我带得不好，班级完全处于失控的状态。作为班主任，我也极度缺乏威信，班级中的男生甚至拉帮结派，经常发生冲突。最终我被撤职。在那段日子里，我处于一种自我否定的状态，经常食不知味，彻夜难眠。

一年之后，我从郁闷中走出来。我写信给校长，主动请缨，要求再次担任班主任，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这次，我吸取了之前的经验教训，做班主任工作得心应手，不久就被任命为年级组长。我有坚持写教学日志的习惯，也喜欢将自己的感受在教育论坛上分享，这些心得与体会被出版社看中，我的第一本书《班主任兵法》得以出版。直至今日，这本书都是许多地方新班主任培训的必读书目。此后，我还入选了教育部的“国培计划”，成为首批班主任专家库成员，经常被邀请到全国各地上课。

就在这时，我迎来了第二次自我否定。我在全国各地做班主任培训，但讲课内容大同小异，甚至一个 PPT 可以讲一年。同时，学校领导也赏识我，提拔我做了中层干部，我不再负责班主任工作，将工作重心转移到了行政管理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决定退出班主任培训领域，将工作重心聚焦在学校管理上，关注青年教师的职业发展和个人成长。这段时间，我出版了两本书《用服务的态度做教师》和《教师的五重境界》。2012 年，我前往美国考察学习，在波士顿与纽约待了一段时间，走访了一些学校，在波士顿大学与哈佛大学选修了两门课程。回来后，我突然被告知要负责高中部的管理工作。当时我对高中部的国际课程一无所知，这对我而言无疑是一个全新的挑战。如今回想起来，我很感谢当时的校长对我的栽培，如果没有在美国的考察学习，没有国际课程的管理经验，我根本无法胜任平和这样一所扎根本土、追求创新的十二年一贯制学校的管理工作。

于是，我迎来第三次自我否定。之前 16 年以中考为目标的教育经验被完全抛开，我一头扎进国际教育领域。我认真思考国际课程的设置与评价，研究国外大学如何选拔学生以及国外教育和中国教育之间的差异。这样过了几年，我在国际教育领域也有了一些发言权。2013 年我担任平和的校长之后，在校内开展各种改革创新的同时，也逐渐开始走出去办学，短短几年，平和便成为上海市有影响力的教育集团。

三、三条建议

从我的工作经验出发，我有三条建议送给青年教师。

第一条建议是关于自己和朋友。前段时间，我读到格力电器股份有限公司总裁董明珠的一段话，她给当代青年人提出了五个忠告：

①自己若不强大认识谁都没用。

②不是每顿饭都值得你去吃。

③不是所有的朋友都值得深交。

④低质量的社交不如高质量的独处。

⑤最好的人脉是你自己，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实际上，这五个忠告都在说一件事：一切靠自己。你当然可以结交朋友，但最重要的是做好你自己。我的第一条建议有三个关键词：作为、反思、投资。

首先是“作为”。有一句话叫“有作为，才有地位”。我们每个人毕业后进入社会，都是一个人孤独地打拼。每个人都不容易，但社会却是残酷的，它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就像我最开始做班主任时那样，即便我尽心尽责，但因为结果不理想，我依然会被劝退。

其次是“反思”。我在《班主任兵法》的自序中提到“要让反思成为一种习惯”。反思的作用在于明确自我认知，扬长避短。人生有三件事情——你擅长的事、你感兴趣的事和你必须做的事。如果能将这三件事统一起来，那么你的人生必将是圆满的。通过反思，人可以拥有清醒的自我认知。同时，作为教师，我们也应该帮助学生建立清晰的自我认知。

最后是“投资”。最好的投资是投资自己。我们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困难时，正是自我投资的好时机。所谓“门槛”，跨过去就是门，跨不过去就是槛。回过头来看，所有的困难，都是奖赏。

第二条建议是关于理想和现实。平和高中部的张轶超老师在读研究生期间创办了上海久牵志愿者服务社，为上海的农民工子女提供各种教育培训，十几年如一日，坚持到了现在。他遇到过无数困难，却从来没有放弃。我曾经问他得不到认可会不会沮丧，他回答我：“总得有人去擦亮星星。”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理想。我的第二条建议也有三个关键词：目标、格局、理性。

首先是“目标”。初入职场的年轻人一定要有目标。我刚工作时，目标是成为全中国最好的数学老师。这个目标很高，不太可能实现，但我也不惭愧。目标就是应该高远，如果你的目标很轻易就能实现，那么你的人生成就会很有限。《西游记》中，唐僧师徒的目标是去西天取回真经，我们的人生就如同那句歌词所说的——“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

其次是“格局”。一个人的格局和胸怀，和他能做的事情相匹配。围棋中有一句术语：“弃小不顾者，有图大之心。”一个人如果斤斤计较，就不会有大的格局。我和团队的管理者一直强调一个词——厚德载物。我们每个人都像一艘船，我们的视野、格局有多大，我们的德行有多宽厚，我们就能承载多大的责任与事业。

最后是“理性”。有理想很重要，但是在工作的初期，我们更应该扎根现实，脚踏实地，关注细枝末节，展现出强大的执行力。从某些方面来看，这与格局似乎是矛盾的，一个能够高瞻远瞩的人往往容易忽视细节。所以，若你能够格局宏大的同时兼顾细节，胆大心细，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第三条建议是关于方法和价值。年轻教师常常希望别人教他一个立马可用的方法。以前我做班主任培训时，有老师写纸条问我：“上课时有人趴着睡觉怎么办？”我和他讲，没有固定的方法，适合我的方法不一定适合你。你首先得了解这个孩子趴着睡觉的原因是什么。可能因为前一天熬夜，可能因为当天身体不舒服，可能因为被老师批评了内心有抵触情绪，可能因为父母最近老是吵架，也可能因为正在和最好的朋友闹矛盾。新手关注方法，高手关注价值。试想一下，若这个孩子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你还当众斥责他，这不是雪上加霜吗？我的第三条建议也有三个关键词：战略、融合、判断。

首先是“战略”。方法与价值的关系，与战术与战略的关系类似。《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和司马懿对阵，基本上每一次都是诸葛亮赢，然而最终获胜的却是司马懿。如果不从价值层面来思考，我们打赢了每一场局部的战争，最终却可能输掉整场战役。教育者应该思考，这个孩子 10 年之后、20 年之后会是什么样。有些方法当下看有效，长远看错得离谱。

其次是“融合”。平和提倡“平而不庸，和而不同”的文化，因为每个人都与众不同，我们在一起就要求同存异。平和追求一种中西融合的教育，我们要学习国际教育中成功的元素，然后跟中国的基础教育融合起来，取长补短。这也是未来教育的方向。

最后是“判断”。在我看来，判断是一个人最重要的能力。我们每天都在做很多选择，选择的背后就是判断。一个人要做好判断，就不能以自我为中心，要想办法跳出来，站在更广阔的世界看自己。眼里有全局，才能判断得更准确。有人和你讲了一个观点后，你先不要急着判断，这时候你应该想一想关于这件事情，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的观点是什么。你要看看这个人的观点在两个极端观点之间处于什么位置。有了这样一种思路，你就能做出相对靠谱的判断。

四、三个品质

孔子说：“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什么是“仁”？不去改变不能改变的事情，叫“仁”。“仁者爱人”，你要爱身边的人，你能改变其他人吗？不能，你唯一能改变的是你自己。既然不能改变其他人，就要宽恕他们，所以叫“仁”。什么是“勇”？尽你所能，努力改变能够改变的事，叫“勇”。什么是“智”呢？正确地区分这两者，就是“智”。

在平和的师德建设学习中，我曾经说过三句话：行胜于言，德胜于才，质胜于华。这是“仁”。今天给大家的三个建议，主要是关于“智”。关于“勇”，网络上有这样一段话：“最好的情况就是等我们准备好了麻烦再来，可是世界上有那么好的事吗？没有，从来都是你没准备好，麻烦就来了。来了也没事，有问题解决问题，唯一该害怕的，就是失去解决问题的勇气。”

文章来源：源创图书《教育者的认知升级》，万玮著，上海教育出版社2023年10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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