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去问一个男人为何深深感动——法国超现实主义诗选

文化   2024-10-10 19:00   北京  



密腊波挢

阿波利奈尔

闻家驷 译


塞纳河在密腊波挢下扬波

我们的爱情

应当追忆麽

在痛苦的后面往往来了欢乐


让黑夜降临让钟声吟诵

时光消逝了我没有移动


我们就这样手拉着手脸对着脸

在我们胳膊的挢梁

底下永恒的视线

追随着困倦的波澜


让黑夜降临让钟声吟诵

时光消逝了我没有移动


爱情消逝了像一江流逝的春水

爱情消逝了

生命多麽迂回

希望又是多麽雄伟


让黑夜降临让钟声吟诵

时光消逝了我没有移动


过去一天又过去一周

不论是时间是爱情

过去了就不再回头

塞纳河在密腊波挢下奔流


让黑夜降临让钟声吟诵

时光消逝了我没有移动



五月

阿波利奈尔

罗洛 译


五月明媚的五月泛舟在莱茵河上

靓女们在山峦高处眺望

人面多麽佳丽无奈船已远航

船啊你让沿河两岸杨柳啜泣悲怆


然而繁闹的果园在后面呈现

五月的樱花落红一片

仿佛我心上人的纤指

凋零的花瓣宛如她的眼睑


河边大路上茨冈人缓缓走过

牵着一头熊一只猴一条狗

在莱茵河葡萄地里渐行渐远

跟在毛驴拖曳的大篷车后头


五月明媚的五月把葡萄

和蔷薇的柔蔓缀满废墟

岸边柳丝芦苇和葡萄的花枝

在莱茵河的微风中摇曳絮语



永恒的吻

阿波利奈尔

罗大冈 译


一千年一万年,

也难以诉说尽,

这瞬间的永恒。

你吻了我,

我吻了你。

在冬日朦娘的清晨,

清晨在蒙苏利公园,

公园在巴黎,

巴黎是地上一座城,

地球是天上一颗星。



自由

艾吕雅

罗大冈 译


在我的练习本上,
在我的书桌上,树木上,
沙上,雪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所有念过的篇页上,
在所有洁白的篇页上,
在石头、鲜血、白纸或焦灰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涂金的画像上,
在战士们的武器上,
在君主们的王冠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丛林上,沙漠上,
鸟巢上,花枝上,
在我童年的回音上,
我写你的名字;

黑夜的奇妙事物上,
白天的洁白面包上,
在和谐配合的四季里,
我写你的名字;

在我所见的几片蓝天上,
阳光照着发霉的水池上,
月光照着的活泼的湖面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田野间在地平线上,
在飞鸟的羽翼上,
在旋转的黑影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黎明的阵阵气息上,
在大海,在船舶上,
在狂风暴雨的高山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云的泡沫上,
在雷雨的汗水上,
在浓厚而乏味的雨点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闪闪烁烁的各种形体上,
在各种颜色的钟上,
在物质的真理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活泼的羊肠小道上,
在伸展到远方的大路上,
在群众拥挤的广场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光亮的灯上,
在熄灭的灯上,
在我的集合起来的房屋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我的房间和镜中所照的房间,
形成的对切开的果子上,
在空贝壳似的我的床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我那只温和而谗嘴的狗身上,
在它的竖立的耳朵上,
在它的拙笨的爪子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跳板似的我的门上,
在家常的器物上,
在受人欢迎的熊熊的火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所有得到允许的肉体上,
在我朋友们的前额,
在每只伸过来的友谊之手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充满惊奇的眼睛上,
在小心翼翼的嘴唇上,
高高在上的寂静中,
我写你的名字;

在被摧毁了的隐身处,
在倒塌了的灯塔上,
在我的无聊厌倦的墙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并非自愿的别离中,
在赤裸裸的寂寞中,
在死亡的阶梯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重新恢复的健康上,
在已经消除的危险上,
在没有记忆的希望上,
我写你的名字;

由于一个字的力量,
我重新开始生活,
我活在世上是为了认识你,
为了叫你的名字:

自由。



我爱你

艾吕雅

亚丁 译


为了一切我不曾认识的女人我爱你
为了一切我不曾生活过的时间我爱你
为了遥远的芬芳为了面包的热气
为了融化的雪为了最先开放的花
为了不害怕人类的无邪的生灵
为了爱我爱你
为了一切我不爱的女人我爱你

只有你能照出我我很少看见自己
没有你我只看见一片荒凉的空间
在过去和现在之间
有多少人死去了我跨过他们贫穷的尸体
我没有看穿我的镜子的墙壁
我不得不一个字一个字地学会生活
就像人们一个字一个字把它忘记

为了你那不属于我的明智我爱你
也为了健康的肉体
为对抗那虚幻的世界我爱你
为了这颗我抓不住的心
你以为自己是个疑问可是你却是个问题
你是照在我头上的灿烂阳光当我有了自信的时候



警觉

布勒东

张冠尧 译


巴黎的圣雅克塔摇摇晃晃

仿佛一株向日葵

额头有时碰到塞纳河,影子在拖船间悄悄滑过

这时候,在睡梦里踮起脚尖

向我躺着的房间走去

在那里我点起一把火

为了把我被迫同意的一切烧光

于是家具化作同等大小的动物,友善地凝视着我

有雄狮,椅子在它的鬃毛里变为灰烬

还有鲨鱼,它雪白的肚皮是发出最后颤动的被子

在那爱情和眼皮变成蓝色的时刻

我也燃烧起来了,我看见自己的躯体

象一个装满零碎的庄严的密室

被火鹤的尖嘴慢慢地啄啮

当一切都完结的时候,我悄悄地踏上了方舟

不理会那些生活的过客,尽管远处传来了他们懒洋洋的脚步

透过蒙蒙细雨

我看见太阳的棱角

我听见人的皮肉象一片宽大的树叶

在色空交织的魔爪下碎裂

一切纺织机都亮了,只留下一团喷香的花边

一团象乳房般完美的花边

我只接触事物的核心,我手里牵着线



永远作为第一次

布勒东

金志平译


永远作为第一次

就好象我刚刚跟你面熟

你在夜晚某时回到我窗前一座倾斜的屋子里

完全想象中的屋子

正是每时每刻在这儿

在未经触动的夜里

我预计又一次会发生迷人的裂口

门面和我的心儿

唯一的裂口

我越走进你

事实上

钥匙在这个陌生的房门上唱得越欢

我觉得你在室内似乎是孤独的

你起初整个儿隐没在光辉中

从窗帘的一角匆匆撇一眼

这是一片茉莉花的田野

我在黎明时分格拉斯郊区路上观赏过的

还有穿梭般的卖花姑娘

她们的身后是摘去花朵的下垂的残枝

她们的身前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畦田

门帘不知不觉地卷起

所有花朵乱哄哄地进来

你在想方设法消磨这过分冗长的时间

直到睡觉以前绝不会安定下来

你要能保持面目不变

除非我永远不会再和你相会

你假装不知道我在观察你

妙的是我也不比你所知道的更有信心

你的慵困使我眼中充满泪水

围绕你每个手势可作出一大堆乌云似的解释

这是一种对蜜汁的追求

一座桥上有摇椅

森林中有差点把你皮肤划破的树枝堆

罗莱特圣母街一个玻璃橱窗内

有两条腿穿着高统丝袜的美丽的腿交叉者

从一株巨大的白色三叶草的中心开出来

有一个丝绸的软梯展开在长春藤旁

有呀有

我俯身在悬崖上

从没有希望见到你或者不见你的模糊感觉中

我找到了

爱你的秘诀

永远作为第一次



圣女瞻礼经

阿拉贡

叶汝琏 译


她那双眼睛天下最美
那腿美美美啊
可管我们什么事
她那乳房天下最甜
那腿美美美啊
可管我们什么事
她那双手天下最凶残
那腿美美美啊
可管我们什么事
她那牙齿天下最神秘
那腿美美美啊
可管我们什么事
她那双腿天下最细嫩
那腿美美美啊
可管我们什么事



自由区

阿拉贡

罗洛 译


忘却了时隐时现的悲伤

微弱了破碎的心的跳荡

灰烬涂白了炽红的炭

我啜饮着蜜酒般的夏日

我在八月进入了梦里

在科雷兹的玫瑰庄园

 
那是谁啊这样突然地

在园中沉重地啜泣

在微风中低声地责备

啊别这样匆匆唤醒我

只要这片刻美妙的歌

就会把绝望遣散开去

 
刹那间我仿佛听见

麦田中间一片混乱

各种武器嘈杂的响声

使我深深感到忧伤

无论石竹或是迷迭香

都留不住泪水的芳馨

 
我不知道我怎能失去

我痛苦的阴暗的秘密

轮到阴影支离破碎了

我无休无止地寻求

当出现了九月的破晓

 
我的爱我是在你怀里

外面有谁在低声唱起

一支法兰西古老的歌

我终于把痛苦识破

歌的迭句象裸赤的脚

扰乱了静静的绿波



镜子前的艾尔莎

阿拉贡

徐知免译


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
漫长的一天里她墙坐在镜前
梳理着她的金发我仿佛看见
她坚忍的手平息着一场战火
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
漫长的一天里她端坐在镜前

梳理着她的金发我或许会说
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
她弹着竖琴对曲调不以为然
整整漫长的一天她坐在镜前

梳理着她的金发我或许会说
整整漫长的一天她坐在镜前
她恣意地把自己的记忆熬煎
又燃起战火中那元尽的花朵

而换个女子会说的她却不说
她恣意地把自己的记忆熬煎
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
世界犹如这面镜子那样丑恶
梳子分缕着闪闪发光的火焰
那火焰照亮了我记忆的深渊

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
如同星期四在一周中间就坐

这漫长的一天她陷入了思念
凝视着远方在她的镜子里面

我们悲剧的演员一个个倒下
那些被诅咒的世界的精华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不用我讲
还有长夜的火焰金黄的头发

究竟意味着什么当她来坐下
默默无语梳理着战火的回光



艾尔莎的眼睛

阿拉贡

徐知免 译

你的眼睛这样深沉,当我弓下身来啜泣
我看见所有的太阳都在其中弄影
一切失望投身其中转瞬逝去
你的眼睛突然这样深沉使我失去记忆


是鸟群掠过一片惊涛骇浪
晴光潋艳,你的眼睛蓦地变幻
夏季在为天使们剪裁云霞作衣裳
天空从来没有象在麦浪上这样湛蓝


什么风也吹不尽碧空的忧伤
你泪花晶莹的眼睛比它还明亮
你的眼睛连雨后的晴空也感到嫉妒
玻璃杯裂开的那一道印痕才最蓝最蓝


苦难重重的母亲啊雾湿流光
七支剑已经把彩色的棱镜刺穿
泪珠中透露出晶亮更加凄楚
隐现出黑色的虹膜因悲哀而更青


你的眼睛在忧患中启开双睫
从其中诞生出古代诸王的奇迹
当他们看到不禁心怦怦跳动
玛丽亚的衣裳悬挂在马槽当中


五月里一张嘴已经足够
唱出所有的歌,发出所有的叹息
苍穹太小了盛不下千百万星辰
它们需要你的眼睛和它们的双子星座


孩子们为瑰丽的景色所陶醉
微微眯起了他们的目光
当你睁开大眼睛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扯谎
象一阵骤雨催开了多少野花芬芳


他们是不是把闪光藏在熏衣草里
草间的昆虫扰乱了他们的炽热情爱
我已经被流星的光焰攫住
仿佛一个水手八月淹死在大海


我从沥青矿里提炼出了镭
我被这禁火灼伤了手指
啊千百次失而复得的乐园而今又已失去
你的眼睛是我的秘鲁我的哥尔贡德我的印度


偶然在一个晴日的黄昏,宇宙破了
在那些盗贼们焚烧的礁石上
我啊我看到海面上忽然熠亮
艾尔莎的眼睛艾尔莎的眼睛艾尔莎的眼睛



春天的不相识的女子

阿拉贡

徐知免 译


在市场角落上我遇到一双眼睛
那奇异的凝眸在梦想什么


啊雨后巴黎的心在扑扑跳动
下了这么多雨她还觉得快乐吗


小溪泉水中间多少花枝
逝去了更无一点颜色


我永远望见那昂丹的长堤
和神女躞蹀的帕尔姆人行道


黄昏的淡漠者和辚辚车辆
夜色的面纱和无数惊险奇遇


人们朝三一教堂走过几步
这犹豫时刻众人纷纷离去


在圣—拉萨尔火车站的尘嚣中间
为什么这双邂逅的眼睛会流泪呢


啊巴黎巴黎你不再歌唱
你侧过头去脚步踉跄


现在是点煤气灯和轻率地行动的时候了
这些街心公园充满了喁喁情话


现在是点煤气灯的时候了你还没有点
你还没有点而巴黎却已沉默无言



红色饥饿

勒内•夏尔

树才 译


你疯了。

这多么遥远!

你死时,一根手指横在嘴前,在一个高贵的姿态里为了截断感情的涌流;寒冷的太阳青色的分享。

你太美了,没有人意识到你会死。

过一会儿,就是夜,你同我一起上路。

确切无疑的赤裸,乳房在心脏旁腐烂。

静静地,在这重合的世界上,一个男人,他曾把你搂紧在怀里,坐下来,吃饭。

安息吧,你已不在。



万岁

勒内•夏尔

王家新 译


在我的国度,春天温柔的证据和穿戴破烂的鸟儿都宁愿不被人注意。

在一盏烛火旁真理苦等着破晓。窗玻璃被疏忽。如此的守望,它怎么啦?

在我的国度,我们不去问一个男人为何深深感动。

倒扣的船上,没有恶毒的阴影。

一声清凉的“喂”尚不被人知,在我的国度。

我们只借那些可以加倍归还的东西。

那里树叶茂盛,十分茂盛,在我的国度的树上。枝条自由是因为不负载果实。

我们不相信胜利者的好信仰。

在我的国度,我们说谢谢你。



宣告其名

勒内•夏尔

何家炜 译


那时我十岁。索尔格河将我镶嵌。河水如

圣明的钟面,太阳歌唱着历历时辰。无忧无虑

和悲愁苦痛都烙在一家家屋顶的铁公鸡上一并

忍受着。然而在这个窥探着的孩子心里,怎样

的轮子旋转着,转得比白炽火灾中的磨坊的叶

轮更强劲、更疾速?


原乡诗刊
遇见诗,遇见美好!我们只关心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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