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与美女
陈志国
（午后，大壮醉醺醺踉踉跄跄地来到村外大树下。他身穿破棉袄，脚蹬烂棉靴，脸色有点儿浮肿、虚胖，头发胡子老长，长得连在一起，邋邋遢遢，一脸沧桑，看模样足有四五十来岁，）大壮：吃罢饭肠肚儿不饥，往东走腿肚儿朝西。饭后闲暇无事儿，溜达溜达消食儿，单等着手机一响，咱立马就直奔麻将场。昨晚熬到十二点，一气儿输了一千三。今儿上午又睡到12点，直睡得那座钟的时针呐，整整转了一圈儿！单等着养足了精神，今天好来个“连登科”，继续作战，一定要把我输的钱再给捞回来！耶嗨，那边飘过来一个洋气妞儿，反正时间还早，待我上前与她逗逗趣儿，解解闷儿！（一身时髦打扮的美玉，背着旅行包，戴着墨镜，来到大树下。她长发飘飘，步态轻盈，充满着青春的朝气与活力。随着欢快轻盈的音乐声，美玉边唱边上。）美玉；（唱）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大壮佯装喝醉摇摇晃晃走来，一个趔趄撞在美玉身上，然后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嘴里还不停地“哎吆吆吆……”直叫唤。美玉大惊失色，连忙放下旅行包，上前去搀扶大壮。）美玉：大叔，您的年纪大了，经不起摔打，我先扶您到村里卫生所看看，要是事儿大，咱就打120，我送您到县医院检查检查！（大壮听清了美玉的声音，恰好美玉又摘下了墨镜，使大壮看清了美玉的面容。突然，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就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姑娘，并绕着姑娘转了一圈，好像在专注地欣赏一件艺术品。）美玉；哟，原来你没有摔伤啊！干嘛、干嘛？真是三年没回乡，回乡笑断肠！想不到俺在家门口也能撞上“碰瓷”的！老爷子，我到家了，你就省省心吧，丢人显眼也择个地方！大壮：（一脸惊异）啊，美玉！真的是——你呀！欸，你、你原先的羊角辫咋换成“大波浪”啦？美玉：嘿，大叔原来认识我呀！唉，离家三年，想不到俺却变成了外乡人啦，乡里乡亲都眼生啦！大叔莫怪，我咋看您也有点儿面熟，请问您是——大壮：（犹豫、急于脱身。）俺是过路的，不，俺是走亲戚的，不不，俺是……（恰在这时，大壮的手机突然响声大作，他掏出手机点开，手机里传出一个粗野的男声：“大壮、大壮，你个狗日的！浪拜到哪儿去了？快、快，三缺一，就差你个肉鳖货啦！”）（美玉一听手机里呼叫大壮，她非常惊异，两眼盯着大壮，浑身颤栗，一连倒退了几步，最后跌坐在大树下。）美玉：“你、你……，难道你真是大壮？你怎么可能是大壮！”（三年前美玉与大壮临别的晚上，字幕显示：“三年前”。还是在大树下，暮色苍茫，弯月如钩。大壮理着短发，身穿夹克，显得精干帅气；美玉扎着羊角辫，围着红纱巾，透出天真烂漫。二人趁着夜色，正在依依惜别。）美玉：大壮哥，咱俩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都是你在帮助我、呵护我。高考落榜后，又是你在关心我、鼓励我。我多想与你一起比翼双飞，到南方去创业打拼，打出咱们自己的一片天地。大壮：美玉，你莫怪哥，只因我老娘卧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现今我实在走不开。美玉：大壮哥，我咋能怪你哩。都怨怪我爸好面子，好攀比，一定要你家拿出50万元作为彩礼，就因为这50万元，棒打鸳鸯各自飞！哥你放心，就是电打雷劈，也劈不开咱俩这层关系！将来你就是穷成叫花子，也休想让俺变心！我先到南方去打工闯荡，等你们大娘病好之后，咱俩再相会。哥，我在南方等你！大壮：好美玉，好妹子！你走后，我会天天来到这大树下，等你、望你、盼你、想你，为你祝福、为你祈祷，祝福你在南方事业有成、期盼你一切安好，两人再也控制不住各自的情绪，双双呼唤着对方的名字，相拥而泣。在忧伤的音乐声里，弯月隐没在云朵之中……仍是在大树下，阳光明媚。美玉缓缓从大树下站立起来。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紧盯着大壮，愣住了。美玉：“大壮，真的是你呀！三年不见，你咋会变得黄胖臃肿的完全走样了呢？”大壮：哈哈，你们城里有人“躺平”，就不兴咱乡下人“躺平”啦？“躺平”好啊，任它四海风云起，管它冬夏与春秋。一帮意气相投哥儿们，整天欢聚在一起，打牌，就打它个天昏地暗；喝酒，就喝他个一醉方休。真是天天快活，岁岁欢愉！快活的日子也懒得照镜子，欢愉的生活使我变得麻木，早就忘了在天涯海角还有一个美玉！美玉：（被刺伤气极）好哇，原来是我在自作多情，起开，不要耽误了你们“躺友”之间的“快活”！拜拜！（美玉气愤地说着，背起旅行包，转身就要离开。恰在这时，大壮的手机又响了，大壮拿起手机正要接听，突然，大壮手机屏幕的壁纸画面引起了美玉的注意，她一把从大壮手里夺过手机一看：手机屏幕特写镜头：大壮与美玉当年的合影照片，俩人都笑得光辉灿烂，充盈着甜蜜温馨。）美玉：啊，既然你早就淡忘了美玉，可你还保存着咱俩的合影？你、你这样做有意思么？大壮：（羞愧、用拳头擂自己的脑袋）美玉，这三年一共1095天，我没有一天离开过你，哪一天我不盯着手机，端详你个十回八回？哪一天我不是把你深深地装在我心里？美玉：（放下旅行包，将信将疑地呆在原地）嗯，我会相信吗？大壮：这三年，眼看着咱俩的差距越来越大，我对自己的失望也越来越大。你看我外表满不在乎，嬉皮笑脸，可你不知道，不知道我内心所受的熬煎！你来看——（大壮又拉住美玉，绕着大树转了一圈，细细地查看，然后他指着树身上一处被刮掉树皮的地方，颤声指给美玉看。）大壮：这是在分别的那天晚上，等你走后，我一个人在这里整整呆了一夜，在夜深人静之时，我在树身上刻下了对你的思念。当时我手抖动的厉害，一不小心，还划破了左手！ （特写镜头：大壮左手留下的疤瘌；树身上的图案：一个心形的圈圈里刻着“美玉”两个字，字迹上被抹上的血迹已经发暗。）美玉：吆，挺感人呢，你还在糊弄我呀！那你告诉我，为啥在咱们分别之后，第一年，还能接到您的电话；第二年，就只能收到你几条不疼不痒的微信；第三年，就再也没有你的消息了？而且连手机号码也换了？大壮：美玉啊，你哪里晓得，你走后一年，我娘的病到底没有治好，撒手而去，使我彻底变成了“无产阶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加入了咱村所谓的“光棍协会”，一群单身汉，从早醉到晚，躺倒一身水，起来一身泥。第二年，我听说你在广州已经成了工厂的高管，混得风生水起，你说，就我这光景，还有啥脸面再去追你？唉，还是与哥儿们一道，混一天是两晌，打发消磨时光吧。美玉：（心里酸楚、握住大壮的手）大壮哥，我根本想不到你现在竟是这样的境况！人生一世，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顶多也就三万来天！与其说你在“躺平”，不如说你这是在一点一滴地消磨青春与生命啊！大壮：好妹子，我也知道不该这样一步一步地作贱自己，可是，习惯成自然，一群光棍哥们都在这样混，我一个人还能飞天？美玉：大壮哥，只要你下决心改掉不良生活习惯，现在就有一个好的机遇——我们厂已经决定在咱们这里办陶瓷分厂，优势互补，利用咱们这里丰富的土质资源和劳动力资源，扩大生产。我已经与咱村支书联系好了，村里已经答应动用上级的扶贫资金，先盖扶贫车间。今天下午俺就去村里谈妥细则、签订合同，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找你，要你发动咱村闲散的哥儿们，共同出力，脱贫致富。大壮：呀，太好啦，包在我身上！走，咱们现在就去找村委领导！（大壮抢过美玉的旅行包，背在自己身上。）美玉：得了吧！（又抢过旅行包背在自己身上）你现在要先去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理短长头发，刮掉乱胡子，先把自己的“门面”打理好，再说咱一起奔前程！《在希望的田野上》音乐声起，大壮和美玉拉着手，有说有笑地离开大树下，朝村里走去…… （作者简介：陈志国，男，中共党员，大专学历，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从2014年至今，《在故事会》《民间文学》等等全国十余家故事刊物发表故事80余篇，其中有20余篇故事被民间故事选刊、小小说月报、小小说选刊等刊物选载。有6篇故事在中国民协等单位举办的故事大赛中获奖，本人多次受邀参加“中国故事节”颁奖典礼。2019年11月，本人的故事专集《淡淡的木樨香》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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