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碗
王东照
在镇子上休憩那阵子，我被一声声重锤惊醒，
那群黑汉，眼珠子差点钻进石料的蓝光里，
嬉皮，奸笑，来自几个不同汗腺的民族，
眨眼功夫，锯子的齿轮溅出一道道小水花，
还好，显现出大黑脸贴近石头新鲜切面的纹理，
——两副手镯，一道牌子，边角用来扯珠子
断筋之处，一青一白，留下两副空碗。
上好的料子来自遥远的湖泊，或者沙粒，
它们对视，轻蔑的谈论，指手画脚，
裸露的石块揣摩着被肢解后的命运，
就像分家，火焰最涌动的部分切给了手镯与牌子，
唯有分歧的青红皂白，佘给了归家的弟兄，
他们目光呆滞，但不抱怨，
走出黑暗，他们把两副空碗高高举过天空。
许多天后，我在作坊内偶遇这两位亲兄，
陈旧的往事已经被切割、镂空、打磨，
他们也从纷乱、露宿、沉默中走向崭新的生活，
脸上的皱纹已蜕变成朵朵祥云，
晶莹的碗体一点也不单薄，亿万颗粒子在发光，
留下被风雨扯烂的青白，像是胎记，
驻进弟兄俩的体内。在人间，替祖先们醒着。
命运安排的这两副空碗，它们是灵魂最初的形状，
猛烈的颜色，有时候会让人产生怀疑，
狭肠义胆地相拥，常常令出访的大师们咂舌，
救赎或者修行，恰似一盏不灭的灯盏，
每隔一秒，空碗就注满清风碧水，
精神的霞光，大地的心跳，从未停歇——
尤其是那道青白，足以让每个俗人神魂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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