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时,曾军训六周,也算真正过了一把当兵的瘾,虽然只有42天,但那可是真正的军训,地点在当时默默无闻,如今赫赫有名的祁家大院所在县,山西祁县的一个兵营里,吃住全和战士一样。
一、训前备战我在军训前几个月不知那根筋忽然启动了,觉得在吃高梁咽白菜的艰苦岁月里,也不能忘了”锻炼身体,保卫祖国”。这想法和我们班的两个女生正好不谋而合,于是我们三人在一大早所有人都还在甜蜜的梦乡中时,便饿着肚子起床锻炼了。
我们学校当年既无游泳池又无体育馆,我们只能把锻炼项目锁定在以下两项上:在操场上绕圈跑步,或去附近的公园学打太极拳。跑步还好,学校的操场任我们使用,可去公园就不一样了,门票每人一毛,每月就是三块,这对我们这些穷学生来讲,代价似乎太高了些。
经细心侦察,我们很快发现公园有一个偏门无人把守。惭愧的是我们当年法制观念较差,目测围墙的高度后,根据我们三人的身手,毅然然决定越墙而入。
以后每日清晨,我们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偏门爬上围墙,在围墙上走几米,俯视着满街的汽车,自行车和行人,然后纵身跳入公园,在众人眼前消失。
俗话说“天下没有白进的公园”,这等好事岂可持续长久。一天我们正悠闲地在墙头上向跳下的地点驶进,忽闻一声断喝:”你们给我下来!”我们当时哪料到会被截获,脑子全蒙了,居然全体按照他的指示,跳进公园站在他面前束手就擒。这公园管理人员得意洋洋地押着他的猎物,准备交给公园中的工人民兵指挥部处置。我们老老实实地跟他走着,根本没想到以三对一他也许不是我们的对手。我满脑子都是最恐怖的想法,罚钱倒好说,他们要是告到学校,让学校来领人,想想吧,我们一个班文艺委员,一个团支书,一个班宣传委员,这要因跳墙让工人民兵给押解回校,我们还不颜面尽失,且不说全校,起码全班人就得笑掉大牙。
到了公园中心,那管理人员对我们低头认罪的态度很满意,放松了警惕,他把车一支,让我们在外面等着,他进指挥部去汇报。
他这可就大大低估了他俘虏的狡猾和高估了他俘虏的觉悟。我们三人猛然间意识到机会来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我们互相看了一眼,什么也不用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同时拔腿分头朝不同的方向狂奔。我庆幸我的校百米冠军不是白拿的,估计当时的成绩一定打破了我本人的最好记录。
想必那些工人民兵出门一看才明白了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无人看管的俘虏是要逃跑的。
我所从事的早期太极拳运动便从此夭折。
我们当然不能再用同种方式光顾那公园了,无奈只有跑圈一条路了。三个月跑圈下来,我的耐力确实增加了不少,使我在即将到来的军训中受益匪浅。
二、军队和老百姓军队和老百姓可以是军民鱼水一家人,也可适当的培养一些军民鱼水情。但军是军,民是民,万万不可鱼目混珠。
2.1内务
军训一开始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内务。老百姓是基本上没什么内务的,我们的宿舍可以想多乱就多乱,完全按个人的喜好行事。我们当时是由军人任从连到班的正职,班干部们根据在学校的官职大小,委以副职。我这样一个小小的班文艺委员,就任最小的班副。这让我老是想起一个话剧里荣升了临时代理副班长的匪兵甲。
我们的班长是个很争强要胜的城市兵,那时正是他入党前的考验期。我们班在全军训营中各项指标的排名,对他至关重要。班长每天都要费尽心机让我们把形形色色的毛巾挂得整齐化一,还要把我们的破烂都收在眼不见的地方。他对我的内务最头痛,因为我的褥子是木棉的,睡在上面还挺舒服,但它高低起伏的表面,实在是影响了全班豆付块一样的床上形象。
我觉得那褥子是无可救药的,为了全班的荣誉,我建议班长白天查内务的时候找个地方把我的褥子藏起来,我只铺一个床单在木板上,看谁的床铺还能平过我的。班长沉思了一下后,拒绝了我这舞弊的建议。
2.2吃,说,唱
军训了才知道当老百姓是多么的潇洒,想吃就吃,想说就说,想唱就唱,反之亦然。当了回兵才知道,吃说和唱这三种人类最基本的用嘴巴进行的运动都是要在控制下才能进行的。这与我儿子对于daycare和kindergarten不同之处所做的总结如出一辙:daycare是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kindergarten是老师告诉你怎么玩。
首先是吃饭不能说话,而开会则必须发言。我历来习惯了吃饭是交流的最好机会,而开会尽量不发言。身为一个对班长入党负有重任的班副,我不得不吃饭坚持不说话,也不让别人说话,而开会首先带头发言,然后逼着大家挨个发言,真是很痛苦的。
唱歌是连队里的一项重要活动。但军队里的唱可和我们老百姓的 唱大不一样,那是时时唱,事事唱,饱唱饿更唱。最不适应的是要亮开最大嗓门扯着脖子唱,声音及气势都一定要压倒其他班排。
一开始我们都对扯着脖子唱歌没有足够的认识,吃了亏后才真正重视起来。作为班副,列队行进时走在全班的最后,唱歌时后面排的班长是军人,他的嗓门之大,我先是吓了一小跳,然后为了掩盖窘态,回头友好地微笑了一下。我这一非军事化的举动受到了连长的点名批评:有人自己不好好唱歌,还嘲笑认真唱的同志,我这里特别要提出批评的是:五班副黎娉儿。我从此不敢在列队时回头再对那位班长做任何表情了。
最惨的是吃饭前的大唱。本来训练完毕都很疲劳了,可到了饭厅就是不让进,要在门口接着唱,哪排唱好了才让进,所谓唱好,完全是以声音的大小做标准。一开始我们都饿得前心贴后心,急着吃饭,哪有心思唱歌,唱好几遍都过不了关。一两次后,终于明白,侥幸心理是万万要不得的,要想早吃饭,只有一条路可走:从一开始就齐心协力破着嗓子大喊。
任何一种集体活动,开会前,看电影前,都要唱(吼)歌,也真凑巧,每个连排都有指挥人材,唱的目的就是压过别的排,连。我们一开始对这种我们认为毫无意义的竞赛不感兴趣,可后来集体的荣誉感让我们全都不遗余力地加入了每一次的吼歌大赛。
喊口令应该是介于说与唱之间的一种形式。军训营对我们在这项上的要求更甚于唱歌。
班长负责操练时,班副就要站在第一位上,其余按大小个排列。我们是男女混合班,我本来个子就不高,偏偏我们班最高的一个男生,一米九几,就分在我班上,想想每次操练时我的落差感和挫败感吧。
喊口令也让我们吃尽了苦头。我们班不知是平均嗓音较小(起码我就是哑嗓子),还是对喊口令的实际意义领会不深,分开训练还行,全连训练就露出马脚了。一次全连统训,一个班一个班过。最后就剩我们班了。大中午的,烈日炎炎,处于绝对饥饿与干渴状态,全连列队眼巴巴的等我们过关。我们的齐步走了七八遍连长都嫌口令喊得声音太小不让过。
我看再不吃饭我就要撑不住了,只好给全班做”饭前”动员:谁也别给我扭扭捏捏的了,要想不饿死,全体都给我放出最大的嗓子猛喊,这次非过不可。
不知是真饿大发了,还是我的饭前动员起了作用,全班这次一转过身去,背对着全连,一迈开步,吼得声音之大,反正我是一辈子没这么吼过,再转过身来时,全连看到的是七张紫红的猪肝脸。谢天谢地,有付出才有回报,终于过关了。
2.3休闲与娱乐
吃饭不让说话,睡觉也不让说话,有查铺的。晚上放过两场电影,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看了一百遍的电影,也没有不去看的自由。最大的收获就是看了”白毛女”。在吼了无数歌,每卷都等着跑片子后,才发现田华原来这么好看。曾看过她演的一个女警察,还奇怪她怎么可以演白毛女。
下面总算该军训了。我们的训练项目主要是队列,过障碍,射击,投弹。
三、训练项目
3.1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
有个流传甚广的笑话,一个村长给村民训话:每人一杆枪……。村民热烈鼓掌,村长继续:那是痴心妄想……。两人一杆枪……,村民再次热烈鼓掌,村长:那是还不可能的……三人一杆枪……,村民……村长:那是木头的…… 军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就是每人拿到了一杆枪。跑够了圈(幸好我做了训前准备,要不每天五点起床不由分说先快跑45分钟,非趴下不可),走够了步,终于发枪了。没有枪,那还叫什么军训。可是向往一枝枪和拥有一枝枪是有天壤之别的。
军队这个机构和其职能,本是为男性设置的,它的武器装备,训练科目,自然也是以男性的身体素质为前提的。当我们这些女生拿到枪后,就出现了问题。发给我们的枪都是部队淘汰不用的,款式陈旧,体重柄长,型号不明(我记不住),我们索性把它叫作我们唯一知道的枪型:三八大盖。子弹除了练射击时当然是不发的,否则被一帮热爱枪支而又不通晓武器的娘子军们包围着,班长们随时都可能被流弹击中。
但光一个空枪壳子也够我一呛,首先它很沉,形状又不规则,在队列中又只能用一种固定的方式从始至终地携带:背在右肩。抱着,端着,扛着都不行,而这种方式的携带使这枪在行进中不断敲打我的右小腿,很不舒服。开始连首长还让我们枪上刺刀,但他们很快就英明地发现,刺刀的危险性和不便性大大高于它的实用性。而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发现,我的三八大盖上了刺刀后,得益的将是我的敌人(假如有的话),因为以它的长度和重量,我只能抱着它跑了,还要随时小心别伤着自己,如果真动起手来,我挥舞着它来打击敌人是根本不可能的,最佳的方式就是弃枪而逃。
我拿那杆枪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根本掰不开枪上子弹。上子弹,卸子弹,当刺刀,下刺刀,都只好由班长代劳了。奇了怪了,电影里的女英雄们怎么都能面对敌人的冲锋,那么潇洒,快捷地上子弹,一点不耽误把敌人打死,按说她们那时的武器还不如我们呢。
拼刺刀的训练项目还没开始就被取消了,虽然大家都有遗憾,可也只能如此了。
枪当然和一根棍子还是有区别的,我们用它来练射击。大家都背着枪行进速度太慢,连里索性就把枪运到打靶场再发给我们,节省了时间,节省了体力。
我认真地练了三天瞄准,连里让学生副职先试真弹打靶。我很兴奋,趴在坑里,班长把枪帮我放在准确的位置上。我一枪放出去,三八大盖居然在枪响的同时狠狠往后H了一下,我当即跃起,冲着班长叫:怎么是这样?这还能上靶吗?这和我想象的后作力可是区别太大了。作为一杆正常的枪,它有后作力我完全理解,也可以接受,可它总应该和枪响有一定的时间差吧,起码应该让子弹有时间飞出去,它再抬高枪管啊。班长赶紧抬手示意我快趴下接着打,这时报靶了:七环。哦,原来是我对后作力的理解有偏差,我赶紧趴回坑里又接着打了。
我们连最后打靶的成绩相当不错(只是卧式),我的练习成绩很不错,基本都是8-10环,但考核只得了良,原因是最后一发是连发,脱靶。是不是连发的后作力不同?
3.2不要出王杰
投掷始终不是我的强项,我们本来是安排有实弹项目的,但为了安全,投25米以上才能投实弹,否则炸死炸伤的将是自己和战友们。
男生在经过一定训练后,70-80%都能合格,可女生只有两人合格。合格的大部分也都在低水平的合格线上。我能投的最远距离是15米。
本想让合格的人参加实弹投掷,可经慎重考虑,还是彻底取消了实弹投掷。领导的顾虑还是非常正确的,即使练习时超过标准,实投时还是会因紧张发挥不好,这屡见不鲜。再者也保不准有人一发慌,投错了方向。
部队里出个把王杰还好说,这一大堆学生兵,那营,连,排,班长中得出多少王杰,代价太大了。
3.3绕越障碍跑
越障碍是由几个最基本的部分组成:平衡木,低铁丝网,直立板。
根据实战要求,跑障碍是要持枪进行的,否则你就是跑过去了,赤手空拳的还不正好给敌人送去了现成的人肉靶子。
可我们连长试了几次后,就充分意识到,这和吼口令不同,或至少所需的训练时间长短不同。首先得放弃持枪,如坚持带枪,大部分女生都无法完成。枪应该是提在手中,或背在肩上,可那枪之重,用哪种姿势拿我都上不去那平衡木。即使先上去了,由班长再把枪递给我,我也只能是用拿平衡杆的姿势托着它,,背着提着都会失去平衡。
把枪去掉后,平衡木就不成问题了,就是有人掉下来也无碍,再爬上去就是了。爬铁丝网还好,只要记得低头,耐着性子,总能到头的。
飞越那块大板子是个大问题,带枪没人能过去,不带枪,女生也过不去。先是让各班班长托举,那边还得有人接着。可不少人托举也还是掉下来,连长只好放弃了,让女生都绕道跑过去。男生则自便。
个高弹跳力好的男生那几天可神气了,总希望有更多的让他们表演飞越天险的机会。
跑越障碍最后演变成了趣味大赛。以各班为单位,对抗,尽量把能跳过大板子的男生分配均匀。解放军官兵也加入了我们的竞赛。那可是唯一的一项可以随便说笑和喧哗的项目。
我看出来了,虽然他们都表面很严肃甚至严厉,其实我们这些不按章法出牌,笨手笨脚的学生兵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娱乐。
4、离营返校军训结束了,看班长的样子还挺舍不得我们的,也不知我们给他的入党加了分没有。我企图在排长面前给他说好话(他的入党培养人),但我的话是滴水湿不了地皮。听排长的口气,他城市兵的毛病还很明显,好象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验。
我希望我们敬爱的班长接着撑下去,别松劲。
军民照例进行了最后的联欢。各班排自然又进行了最后一次的吼歌大赛。我们都全心投入,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这种万众一心齐吼歌的机会了。
我们放马扎技术早也从一开始的噼噼啪啪百人百声,变成我们非常引以为自豪的“啪”的百人一声了。
我们在军训过程中,非常高兴有机会实践我们所学一知半解的医学知识,班排长们也都耐心向我们进行各种医学咨询。
联欢会上,我特地挑选了很应景的节目,其中我们女生表演的舞蹈是:毛主席派来好门巴(藏语:医生)。
当兵是苦,当兵也有乐。很庆幸曾当过一回兵。
明末清初的大学生军训(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