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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S藝術新聞/整理
丁羲元/資料提供
懷素的草書,在中國書法史乃至文化史上卓著聲譽,照臨千古。傳為懷素的《自敘帖》,更是狂草的代表作,影響極為深遠。多年來對《自敘帖》的真偽問題頗多爭議。但2005年有關方面以高科技手段經近紅外線攝影、瑩光攝影等進行檢測,報告結論傾向於《自敘帖》乃為真跡。但學者之間的分歧依舊。與「真本」說相對立的,一般認為《自敘帖》非懷素真跡,而是北宋或者北宋蘇舜欽所臨仿的。丁羲元先生經過多年的追蹤研究,最近發表研究論文《懷素〈自敘帖〉真偽考辨》,認為《自敘帖》文非懷素所作,《自敘帖》卷乃明代偽本。他以獨特的角度,對《自敘帖》之來龍去脈作了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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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敘帖》文非懷素所作
歷來人們都未注意到所謂《自敘》文中存在的嚴重問題。這篇「自敘」文章結構極為特別,全文共701字,以15紙共寫126行,但只有159字(34行)用於文章前後綴述聯結,其他都是抄錄顏真卿和唐代名家對懷素草書的歌詩評述。文中看不到懷素的「自敘」,所有資料都可以從唐人的詩文中加以引錄和抄述。不須懷素,後人也完全可以從唐人素材中拼成這篇「自敘」。
《自敘帖》的結構,前段全文引錄了顏真卿《懷素上人草書歌序》,原文見《顏魯公集》卷十二,是顏真卿為三十七家所作歌詩「懷素上人草書歌」作的序。《自敘帖》一字未提其來歷,卻全文照抄。但在抄寫時,有幾處錯誤卻是抄錄者所誤抄的。
如「張公謂賞其不羈,引以遊處」。「以」字原文為「引共遊處」。因抄者不知,「今禮部侍郎張公謂」,正是懷素的知遇恩人,正是張謂將懷素從湖南帶到京華,「引共遊處」,推薦給「王公大人家」,從此聲名大振。這一史實見於任華《懷素上人草書歌》,「狂僧狂僧,爾雖有絕藝,猶當假良媒?不因禮部張公將爾來,如何得聲名一旦諠九垓?」(《全唐詩》卷261)。這一事實,懷素豈能不知?正是這一背景抄錄者不知,所以一字之誤,大相徑庭。
又如:「張旭長史,雖姿性顛逸「,原文是「恣性」,而非「姿性」,一字之差,境界不同。
又如:「顛絕古今,而模楷精法詳」,原文應是「楷法精詳」。凡此種種,都是懷素不可能抄錯,而為抄錄者所誤的。
再說《自敘帖》文的後段,從四個方面(「述形似」、「敘機格」、「語疾速」、「目愚劣」)分四項引述張謂、盧象、王邕、朱遙、李舟、許瑤、戴叔倫、竇冀、錢起等九家對懷素草書的歌詩和評述,從而構成了「自敘」的主要內容。在全文抄錄顏真卿《懷素上人草書歌序》之後,在顏真卿文結句「嗟嘆不足,聊書此以冠諸篇首」之後,緊接一句說:「其後繼作不絕,溢乎箱篋。其述形似,則有張禮部云⋯⋯」。
這樣行文完全錯亂,顛倒拼湊了。須知文中所引九家之評,其作年都早於顏真卿的「序」,不是「其後繼作不絕」,不在「其後」,更非「繼作」。顏真卿的「序」是為《懷素上人草書歌》作的「序」,作「歌」者有三十七人。如果真是懷素作《自敘帖》文,絕對不會無知顛倒如此。
這正證明《自敘帖》文的拼湊者,並不知顏真卿《懷素上人草書歌序》的背景和來龍去脈,結合抄錄中諸多誤字,以及全文結體內容了無己意,完全可以判明《自敘帖》文非懷素所作。事實上,懷素草書在唐代天寶、大歷間已盛名天下,有三十七人作歌讚頌,顏真卿為之作「序」,他還有什麼必要再作這樣的「自敘」?而且又全無自己之獨自的心秘,更不知有包括李白在內的諸多名家歌詩,豈非怪事?
許多字筆瘦而弱,字失形態,如「戴公又云」的「又云」、「目愚劣」、「失聲」等字,已失其形,「徒增愧畏耳」五字描字失據。
2
《自敘帖》絕非懷素真跡 而是復描偽本
唐代是我國草書尤其狂草登峰造極的時代。草聖張旭與懷素有「顛張狂素」之譽,輝映一時。從唐人的描述中,懷素的狂草,自然、天縱、新奇,氣勢磅礡、滿壁縱橫,疾速飛掃、風馳電擎,興酣飲酒發神機,筆法形似令人應接不暇,藝術上臻於極致。
但是,對比唐人的描述,《自敘帖》的問題非常顯然,大失水準。簡單地說,氣不連貫,筆筆添描,用筆過弱,用墨太枯,疾速不足,草書失其形似。《自敘帖》中看不到唐人所述的「連拂數行勢不斷」,看不到「轉腕無所拘」,也沒有「頓挫縈毫髮」,更無「紙盡勢不盡」之氣勢。
問題首先出在《自敘帖》不是秉筆揮寫,直接草書,而是以箋紙復於底本之上的墨描本。因而這一本《自敘帖》,不是雙鉤填墨,也不是對臨本,仿摹本,而是一種復描本,一句話,如果出於懷素,還須筆筆復描嗎?
《自敘帖》全卷的佈局是前密後疏,但全卷氣勢不連貫,每一字都是描出來的,因此氣都有阻斷。如「玄奧」,添描加粗的痕跡很明顯,「狂來輕世界」的「來」、「輕」等字都有加描之跡。「虞陸相承」的「承」字,筆筆分斷,不是寫草書了,大失筆法。這類例子比比皆是。更有許多字筆瘦而弱,字失形態,如「戴公又云」的「又云」、「目愚劣」、「失聲」等字,已失其形,「徒增愧畏耳」五字描字失據,筆體松弱,絕無剛柔互濟,內中充實的氣息。
在用墨方面,《自敘帖》全卷皆為焦墨枯筆,濃墨也不多,更無用淡墨處。這是因為方便復描添筆,不易滲化。另外用焦墨,多用飛白,也較易於用牽絲連筆。但卷中墨色在描的過程中不停地添筆添墨,所以也全無墨神筆意可言了。
懷素《自敘帖》卷(局部)
「玄奧」二字,添描加粗的痕跡很明顯
3
《自敘帖》是明代偽仿本
《自敘帖》卷存在幾個大的破綻,歷來未被人點破。其一,《自敘帖》收藏過程中,一直流傳一個故事。據宋代米芾《書史》中云,「懷素自敘真跡,在蘇泌家。前一紙破碎,其父集賢校理舜欽自寫補之」。明代文徵明在題陸氏水鏡堂藏石跋文中也說:「嘗見石刻有舜欽自題云:『素師自敘,前紙糜潰,不可綴緝,書以補之』。
這個故事,已經很難追究。但米芾和蘇舜欽說「前一紙破碎」或「前紙糜潰,不可綴緝」,都沒有說前一紙寫了幾行,更沒有說補了六行!
現存的《自敘帖》,第一紙書寫六行,並說是蘇舜欽所補。按照慣例,這本《自敘帖》是由十五紙連成手卷,每紙應長短相仿才是。但第一紙只有33.7公分,而後面十四紙平均在50公分以上,短了17公分,這如何解釋?而且,後紙一般都寫九至十行,自第二紙至十一紙,(字數都在55字至65字之間),而第一紙所「補」六行只有34字。這又如何解釋?顯然無法證明這第一紙就是蘇舜欽所補的那一紙(如果蘇舜欽的故事確實存在的話)。這六行的文字也顯然不符合所謂「自敘帖」原來第一紙的文字。
所以現存《自敘帖》卷不可能是蘇舜欽所藏的原藏本。這一疏漏五百年來卻為人蒙蔽所忽了。其破綻之二,在《自敘帖》卷的第十二紙上,有全卷最大的字,即「戴公又云」的「戴」字,可以看明,這個字的復描痕跡昭然。在第三筆的一橫之下,因枯筆飛白,用的焦墨不經意間,橫的下面粘有小芝麻點般的一點墨渣,至今仍留在卷上。這點墨滓雖小,可洩漏問題事大。因為,如果說《自敘帖》是懷素真跡原本,那麼從懷素至五代,再到北宋蘇舜欽,再到明代項元汴,至少要裝裱過四次。
那麼,這點墨滓,在反復裝裱中,早就被消失了。恰恰是這一卷是在明代項元汴之手裝裱的,直到如今也未重裱過,因此這點墨滓才會安然猶在。這正證明《自敘帖》是項元汴及其周圍的鑑家圈中人所製作的。縱觀前面諸多破綻,只能證明《自敘帖》是明代的偽本。項元汴慣用的方法,還喜歡多加題跋和印鑑。在《自敘帖》中,所加「建業文房之印」,以及蘇舜欽家「許國後裔」、「舜欽」、「佩大相印之裔」、「四代相印」、「武功之記」等五印,皆為偽仿。另外在前隔水上鈐有「群玉中秘」和「秋壑圖書」二印,皆偽。
「戴」中焦墨所帶一點墨渣,至今猶存,正是明代裝裱作偽之明證。「戴公又云」之「戴」字一橫下,有一小墨渣點,晶然有光,殊不解懷素用的何種墨?正是極好的研究素材,也許對《自敘帖》的真本或摹本之判定隱含其秘。
即以金章宗「明昌七璽」為例,本來「群印中秘」印並不單用,而作為「明昌七璽」中的第六印,其位置應鈐在後隔水與題跋的騎縫正中部。但現在卻孤零零地被鈐于前隔水上部,所刻印文也拙劣失態,「中秘」的「秘」字更是錯刻,因此其偽是顯而易見的。如對比五代趙幹《江行初雪圖》卷和宋徽宗摹《張萱〈搗練圖〉》卷兩名跡上的「群玉中秘」印,就更相形其偽跡昭然拙劣了。
宋徽宗摹《張萱〈搗練圖〉》卷「群玉中秘」印
懷素《自敘帖》,「群玉中秘」印
對比宋徽宗摹《張萱〈搗練圖〉》卷兩名跡上的「群玉中秘」印朱文不同,「秘」字錯刻,就更相形其偽跡昭然拙劣了。
綜上所考論,丁羲元認為現傳的《自敘帖》卷,非唐代懷素草書真跡,不但草書帖非懷素所作,連「自敘帖」之文也是偽托,與懷素無關。這一卷《自敘帖》是以麻紙復於底本之上的復描墨本,其時代是明代嘉靖年間,是項元汴(子京)鑑藏圈中所偽仿製作的。至於其底本根本沒有證據可認是北宋蘇舜欽的家藏本。丁氏傾向於認為其底本很可能是「陳湖陸氏」所藏的水鏡堂藏石的墨拓本。
關於用新的高科技手段來鑑定古書畫的問題,丁羲元認為這是一個可喜的嘗試。問題是高科技的手段仍然須基於學術研究的基礎之上,應以真切的研究為基礎,尤其是古書畫,在目前階段,科技方法仍然是一種輔助手段,因為還不可能有真正以新高科技方法來鑑定真偽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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