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尔德温等人的《文化研究导论》认为:“身份用来描述存在于现代个体中的自我意识。现代自我被理解为是自主的和自我反思的,德国哲学家G.W.F.黑格尔把个人主义、批判和自主行动的权力,看做是现代主体性的三个主要特征。身份的这种自我反省的一面意味着在现代,身份被理解为是一个规划。它不是固定的。”
身份与身份焦虑
身份意识是一个人对自己所属的社会群体、角色或身份的意识,以及他如何看待他扮演的角色。它包括个体对自己在社会、文化、家庭、职业等不同环境中的角色和责任的认知,以及个体本身与他人之间关系的理解。身份意识与个人的内在感知、外部表现和社会期望之间存在着复杂的互动关系。
个人身份则指个体对自己独特性和独立性的认知与理解,这包括对自己的价值观、兴趣爱好、性格特点、经历和成就等方面的认知,还包括对自己与他人、社会以及文化环境之间关系的理解。
而当个人被去社会化、个人身份中的“个人”失去意义、个人身份与社会期望错位、作为社会性动物缺少合适的坐标来测量自己的位置时——就容易引发身份焦虑的情绪。“身份焦虑”这一概念由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在《身份的焦虑》一书中提出,其指的是个体或群体担忧自身因处于无法与社会设定的成功典范保持一致的情况之中而被夺去尊严和尊重,或担忧当下所处的社会等级过于平庸甚至会堕至更低的等级的心态。并且这种担忧情绪的破坏力足以摧毁其生活的松紧度。阿兰德波顿将身份焦虑的起因主要归类为渴求身份、势利倾向、过度期望和精英崇拜四种。
影像中的身份焦虑
在影像中,身份焦虑也被创作者们书写与阐释,给予社会反思和探讨。家庭题材电影中常常出现的“父辈”的身份焦虑与“子辈”的身份认同,比如《迷魂记》中缺乏自由与权力的斯科蒂的隐疾眩晕所暗指的“阉割焦虑”。移民题材电影中的文化困惑与文化身份焦虑,异域文化与母族文明割裂的伤痛和被抛入文化间隙地带的寂寞孤独。不同性别、边缘人物在社会大众语境中的处境、后人类时代“科技是否可以替代人类”的人类之问都是人对于自我身份怀疑与焦虑,是对身份认同与自我价值认可的追寻。
①失根、寻根、扎根:移民电影中的身份焦虑
“移民”作为原生地与移民地之间的“边缘群体”,面临风格迥异文化的杂糅与交融,以文化先锋的姿态接触异域文化,在两者相较中重新审视原乡的内涵,在双重文化身份中迷失、挣扎、追寻。
移民电影
优雅的旗袍、阴暗潮湿的弄堂和时不时出现的吴依软语,《花样年华》中的旧时香港处处渗透着上海的影子,暗合着香港移民对于上海的记忆与想象。《甜蜜蜜》中大陆人李翘神往香港而以“香港人”自居,“香港人”成为一种由共同的文化想象所建构的文化身份。
侯孝贤的《童年往事》中老一辈的深入骨髓的乡愁到中年一代的抑郁与绝望再到年青一代的亲炙土地与台湾本土意识的成长,时代交替中清晰呈现“原乡”意识的更迭。而《瞬息全宇宙》中乔伊所代表的青年一代在西式文化下的“失根”、伊芙琳所代表的中年一代身份焦虑与文化撕裂冲突碰撞和外公所代表的老年一代民族执守与文化反哺三者身份认同困境与之形成镜面对照。与此同时,创作者在“疏离式亲近”“精神还乡”的范式中勾画“原乡”情节而构建的城市移民电影。
②难以被“承认”:酷儿电影中的身份焦虑
性少数群体指在性倾向、性别认同、性身份及性行为等方面与社会大多数人都不同的一类群体,与传统范式相违的他们,往往长期因自身而困惑,并为身份向内、向外斗争着,生活在巨大的社会压力之下。
酷儿电影
许多酷儿电影都展现着这一类少数群体因其身份难以获得“主流”认可或承认而生发出的无助与迷茫。在电影《乐土》中,成长于封建父权专制家庭的小儿子Haider逃避着传统规范中男性所对应的责任,失业多年的他在父亲“需要掰正家中‘男主内女主外’乱象”的命令下不得不找了份伴舞的工作,并欺骗父亲他正在当经理。而在工作的过程中他爱上了领舞Biba——一位想变性为女人的男舞者。在整部电影中,作为一个“柜子里的人”的Haider下意识地将自己所有的行为与“正确”的异性恋范式进行着比对,于是在这种认知与行为全然矛盾的拉扯中,Haider甚至整个家庭最终都走向了消亡。又如传记片《伊莉莎与玛瑟拉》,当两个女孩间的懵懂情愫被发现,外界便用一切手段去切断与阻止这种有背“神旨”的情感。影片中的她们为得到认可从幼年抗争至老年,其间经历分离、不得已的生育以及最后与社会“脱轨”才得以一起生活。
而影片中的他们便是历史现实中的他们,性少数群体的身份焦虑就渗透在这样为不被社会抛弃的挣扎中。
③理智边缘:科幻电影中的身份焦虑
设置在未来的科幻作品会引入战争、灾难、政治革命或科技革命等不安定的要素哦,来促成环境的剧烈变革和重建。在急剧变化的社会中,组织结构、价值观念等意识形态内容往往会产生根本性的改变。此背景下,个体需要认知自己在新社会中的角色和责任,需要重新审视自己与社会的关系,需要确认自身应用与应用于自身的价值判断和道德标准。
科幻电影
在《妙想天开》(1985)中,主角是公务系统内前景光明的档案局职员,但在目睹了极权的暴力和体制的压迫后,他开始对所处的环境产生质疑。与此同时,他还需要继续扮演利维坦的代理,自己所怀疑的事物的象征。山姆劳伊的人生因他不断加深的质疑,与“我是否能够离开此体系”的思考而急转直下。
此“觉醒之路”极似同属反乌托邦类型的温斯顿前辈。主人公在被收缩的生存空间中不能找到归属感,又因格格不入导致社会关系的破裂,还会为服从集体审查,怀疑自身存在的合理性,把“我”认同为“他者”。变动的社会让人无法摆脱他人的影响,同时又无法信任他人。在对秩序与规范的渴望中经历暴力与仇恨。心理存在和肉体生命的安全被反复挑战,对身份的焦虑也就在撕扯中迸发。
文字 | YUN renvival 训练有素的记者
编辑 | YUN renvival 训练有素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