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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永祥||玉盲(小小说)
文化
2024-10-19 07:02
青海
【循化青年文学】
【作者:马永祥】
玉盲
(小小说)
李俊坐在办公桌前,茶杯里冒着热气,阳光从窗玻璃投射进来。窗台上放着两盆蝴蝶兰,一盆白色的,一盆玫红的,看上去像十几只蝴蝶在枝头跳舞。
天气很好,天空好像用清水清洗过,干净清爽。
李俊透过窗户向院子望去,院子被值班室的张保安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洒了水,泥土味从门缝钻了进来。
院子正中间有棵柳树,翠绿锃亮,一个个柳条自然垂下,风吹过无数个柳条欢快的摇摆起来。
望着细枝嫩叶,李俊看见一位妙龄少女向他走来,她披着长长的黑黑的头发,瓜子模样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眼睛里涌动着温柔的秋波,扭动细细的嫩腰,踩着诱人的猫步,一对圆润的丰乳随着她轻盈的脚步晃动起来。
“卖玉石喽,卖玉石喽,玉石便宜卖哩,喜欢着地看个来,喜欢着地看个来。”李俊被喊声惊醒了。
“呵呵,我怎么做白日梦,呸、呸、呸……上班时间竟想入非非。”李俊自言自语,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脸一下子红了。
“喂,喂,喂,你干啥的,谁让你进来的。”李俊打开门走出办公室喊。
“张保安,张保安,你怎么看门的,院子里进来人了你也不管。”李俊又朝门卫大声喊。
“喂,喂,喂,出去,出去,出去。”张保安边提裤子边从卫生间走出来。
一个戴着草帽的男子骑着一辆三轮车,边喊边围着柳树转了一圈,然后在柳树底下停了下来。
“喂,喂,喂,说你呢,赶紧出去,赶紧出去,上班时间外人不允许进院子的。”李俊走过来说。
“师傅,闹(青海方言,意为我)这里好东西有哩,你们看个,看个了后再让闹走好吗?”草帽男看着三轮车车厢说,车厢里有个鼓鼓囊囊的东西,用一块旧床单盖住着。
“出去,出去,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啊。”张保安气凶凶地对草帽男说。
“队长,你看我上了个厕所这人就进来了。”张保安又转过身对李俊说。
“队长,闹进都进来了,你们看看闹的东西再让闹出去好不好,闹便宜点你们卖给。”草帽男看着队长说。
“快点快点,下次不准随便进来,张保安你也有责任,以后去厕所把门关了再去。”李俊说话随和了点,这时候隔壁办公室的强子和晓红走了出来,来到三轮车跟前。
“啥宝贝东西啊?这么神秘。”晓红看着三轮车说。
“等着,闹把床单掀起来给,再你们就看到哩。”草帽男不经不慢地说。
“大家离车远一点,大家离车远一点。”李俊边说边往后退。
“哈哈哈,队长,闹拉哈着一车炸药哩!”草帽男说着,准备掀开旧床单。
“开玩笑着,闹也是个良民,今儿闹给你们好东西带着来了。”草帽男掀开旧床单,车上装的是一块白色石头,大家哭笑不得。
“一块石头有啥好看的?还说是好东西呢?”晓红说,其他人都走到三轮车跟前。
“闹给你们说啊,这石头不一般哪,它是从昆仑山上挖着出来哈地。”草帽男说。
石头大概一百多斤,形状不规则,呈白色,表面上包裹着一层浆。
“还不是一块石头吗?有啥了不起。”强子交叉着胳膊不屑一顾地说。
“正宗昆仑原始料是哩,我和连手从昆仑山上背哈来地,玉石交易市场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哩,但需要时间哩,闹婆娘生病住院着,急需用钱哩,闹便宜卖给你们,给闹婆娘看病去哩。”
晓红听着草帽男的话,产生了恻隐之心,人都会遇到困难的,看来这个男人还挺负责人,就算帮帮他吧,把石头买回去,这么大一块玉石可以加工很多手镯,不光自己戴,送给所有亲朋好友戴,还可以卖钱。又一想石头万一是假的怎么办,现在社会上骗子多着呢。不行,我得问问他:
“你说这样好那样好,怎么证明它是块好石头呢?”晓红问。
“阿娘(青海方言,对女人的称呼),石头哈原浆包着地,原浆不可能是假地。”草帽男说着从挂在三轮车车把上的包里取出一把小斧头,在石头上敲了几下。
“原浆敲不哈来,说明是原始地,人工糊上去的一敲就碎哩。”
“那又能证明什么呢?”强子说,他听人说过,昆仑山产玉石,但没有真正见过,他对玉石不感兴趣,只是想看看热闹,现在骗人的事太多,看他怎么表演。
“正宗玉石原浆包裹着地,就像闹们穿衣服,闹再给你们看它的身体。”草帽男把小斧头放进包里,取出手电筒。
“你们这儿水有啦,给闹取点来。”草帽男说。
“有,有,我给你拿。”张保安跑进值班室,端来一茶缸子水,递给草帽男。
草帽男接过茶缸子,把水轻轻洒在石头上,打开手电筒照着石头说:
“大家们凑过来些,细巧看啊。”
李俊、晓红、强子、张保安都把头伸过来,瞪大眼睛看石头,石头很透,白白的,白里透着绿。
“你们什么个看见了?”草帽男边照手电边问。
“我什么都没看见,一块白石头呗。”强子说,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压根就不想买。
“我也没有看到,普通的很嘛。”晓红说,她看到石头里的白和绿了,她知道是个好石头,价格不会太低,所以也是故意这么说的。
“这个石头好像不错,白里带点绿。”李俊说,他经常带老婆逛玉石市场,懂点玉的。
“还是队长眼光有哩。”草帽男高兴地说。
“不过,这个玉不值钱,里面水线太多。”大家把目光转移到队长身上。
“可以啊,队长,没看出来还是玉石专家呀。”强子说。
“没有,没有,我只是说说。”队长很清楚,他是买不起这个玉石的,他是“妻管严”,钱老婆管着,口袋里掏不出几个钱。
张保安没有啃声,他一眼看出这是个好料子,不可多得。他弟弟做玉石生意,他是懂点玉石的。但他没有钱,当保安一个月几百块钱工资,勉强吃饱肚子。
“石头我们都看了,你说说怎么买吧?”晓红说。
“放到玉石市场,每公斤最少千把块钱出哩,闹着急用钱着,每公斤五十元吧。”草帽男说。
“什么?每公斤五十元,一块破石头,白给我都不要。”强子说着转身回办公室了。
“话不能这么价说,实话好东西是哩。”草帽男说。
“每公斤五十太贵了,这石头有一百公斤吧?”晓红说。
“一百公斤左右吧,可以加工出几万块钱的玉饰哩。”草帽男说。
晓红暗自算了一下,一公斤五十元一百公斤五千元。呵呵,太贵了,五千块钱可以买好多衣服,可以买好多化妆品,我可不掏这个冤枉钱。
“太贵了,一块石头掏几千块钱不划算。”晓红说着转身走回办公室。
张保安见晓红走了他也向值班室走去,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好料子千载难逢,如果有钱他二话不说就买了。
院子里只剩下李俊和草帽男,柳树垂下长发,太阳把光芒洒向院子,暖融融的。
“队长,你要了吧,闹再给你便宜点,一公斤四十五元阿门着(青海方言,怎么样的意思)?”草帽男说。
“你回去吧,大家都不要了,我要它也没啥用。”李俊看着草帽男说。
“队长,行给个好,闹求你了,你要了它吧,闹婆娘生病住院着,闹等着用钱哩。”草帽男说。
“我真不要了,这样吧,我这里有二百块钱你拿去给你老婆治病,别嫌少。”李俊说着从裤兜里掏出钱包,取出二百元钱递给草帽男。
“再把你感谢了,队长。”草帽男说。
院子不大,队长和草帽男的对话强子他们都听见了,他们走出办公室给草帽男给钱,强子给了一百元,晓红给了一百元,张保安给了五十元。草帽男拿上钱感动得流下眼泪,连声说谢谢,然后骑上三轮车走了。
第二天张保安休息,在家没事干他转玉石市场去了,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他跑过去一看,昨天去他们单位的草帽男站在人群中数钱,几把百元大钞放在三轮车上正等他数。他问旁边一个人咋回事儿,那人说草帽男发大财了,来了个内地玉石商人,经他鉴定草帽男的玉石是白带翠的野牛沟原石,是极品中的极品,他以二十万元的大价钱收购了草帽男的玉石,看他正数钱着呢。
张保安听后背心一阵发凉,后悔昨天他没有从他弟弟哪儿借点钱把石头买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骑上自行车飞也似的来到单位,把自行车停在值班室门口,边走进院子边喊: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惊天大新闻。”他跑进队长办公室,晓红和强子也跑过来了。
“啥新闻快说,快说。”强子说。
“我们失去了一个发财的好机会,草帽男的石头是个好东西,今天在玉石市场以二十万元的大价钱被内地商人买走了。”
“啥?啥?二十万元,天呐,我们一辈子工资都挣不到二十万啊,我包里有五千元现金 ,早知道应该把他买下来。”晓红觉得很可惜。
“五千元钱我也可以拿得出来,谁知道一块石头那么值钱,哎——”强子摇着头说。
“可不是嘛,如果想买我老婆也会支持的,会拿钱给我的,遗憾啊。”李俊说。
“别说了,要怪就怪自己吧,谁叫我们是玉盲呢。”张保安说着向值班室走去,晓红和强子也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李俊坐在办公桌前向院子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那棵柳树在风的吹拂下,梳理着长长的头发。他想如果那个草帽男再来院子,他一定悄悄买下他的玉石……
作者简介:
马永祥,撒拉族,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各民族作家培训班(青海)学员,就职于中国石油青海油田公司,作品见于《诗刊》《散文》《青海湖》《地火》《青海日报》《中国石油报》等刊物,出版散文集《天边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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