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循化撒拉族自治县成立70周年文学专刊】才让卓么||日暮里的乡愁

文摘   2024-09-12 07:01   青海  
【循化青年文学】
【作者:才让卓么】

日暮里的乡愁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题记

那是十五年前的一个夏天,我们的高中生活在一次毕业典礼上正式落幕,离高考还有几天,全班意犹未尽,商量着去尕楞乡玩玩,我和六个女生一起坐的一辆面包车,兜兜转转四十多分钟终于到达目的地,当时留宿的同学家里正在盖房子,晚饭就在院里搁置的一个超级大锅里做的,同学妈妈非常熟练地捞面时,阳光恰好斜射在脸上,使一褶一皱看得清清楚楚,和同学们津津有味吃饭的画面合成一起,使我想起了老家。
吃完饭我们在乡上的巷道里散步,同学都夸赞这边风景独好,其中最能说的一个同学说道:“特别是山上一棵棵笔直的松涛,在昂头、在繁衍、在向上,像年轻的战士,像我们,哈哈哈”。后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很多关于这片土地的赞美,只有我的心在悄悄反驳所有人。
后来终于上了大学,虽然不是梦想中的学校。爸爸把我们安顿好没过几天,中秋节放假,舍友们或逛街,或聚会,只剩下我和表姐。
说起表姐,我俩的缘分可不浅,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都在同一所学校,她性格稳重,长相俊秀,是一个实打实的美人,就是不喜欢说话。可能从小生活在农村,加上语言上的障碍,一下子生活环境变了,胆怯的两个人整天窝在宿舍不敢出门。当时每个宿舍安装了一部座机,但只能往里打,电话响了多次,没有一通是打给我们的,我俩当然也明白此刻家里人都在地里忙着干农活,只不过给自己一个希望,生活总要有希望才能撑下去,不是吗?等到了下午,去宿舍楼下的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没等姑姑说一句,表姐的眼泪像黄河一样刷刷刷流下来,奔流到地不复回,怎么也止不住,那是我第一次见她掉下眼泪,也知道她是真的想家了。
过了几年大学生活,按理早已适应这里的环境。二零一一年国庆节,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宿舍又一次只剩下我和她。我们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为十二月份的考研做准备,然而这一次打电话无需到公用电话亭,几年时间,同学都人手一部手机,当初的那家“话吧”也因没有客源关门了。
说起变化,这几年老家的发展让人叹为观止,村民们不再只守着一亩三分地,春耕时间忙完农活立马外出打工,到了秋收时间,村集体雇了收割机,以前一两个月才能干完的活,现在几天就能完事,这样到冬天来临前还有大把时间去挣钱,村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
我和表姐两家也就有条件可以继续供我们读研,另外刚好也赶上硕士研究生学费免费的好时机,所以索性就留在学校继续学习。
到了下午,宿舍暖气不太热,好在天气不错,我俩就去学校后面的小树林看书。还记得刚到大学时这里杂草丛生,没过两年通过全校师生的劳动,原本荒芜的土地换来一片幽静的树林,特别适合看书,背了几个小时的梵文书,太阳落下山了,回宿舍的途中我们彼此鼓励说再熬几天就好了,再熬几天就好了,像老阿妈念经一样反复着。
乡愁就像一朵无根的花,在异乡的土地开得更加绚烂清美。因为我过于思念故乡和家人,为此父母撂下家里的事情,陪我在陌生的地方待了一个冬天。
等到严寒的冬天过去,春风再次吹起雪域高原冻僵的土地,万物苏醒,一切都那么温柔可爱,人和物都豁然开朗起来。
新学期,我每天过着日无暇晷的生活:备课、上课、批改作业、辅导学困生,到夜晚一上床就能沉沉入睡,不会莼鲈之思而夜不能寐。到周末,也不可能让自己闲下来,除了需要花大量时间写硕士毕业论文,还需做饭、看书、锻炼、洗衣服,就这样日复一日一直坚持到放寒假。
待在家里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这次开学比往年都早,明天元宵今天就得启程回校,和爸妈依依不舍地告别后,独自一人足足坐了八小时的车程,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太阳和我的眼泪一起落下地平线。
同事大多都是本地,无需这么早赶来,至少可以过完元宵。诺大的学校,空荡荡的公寓楼只有一扇窗户亮着灯,不用怀疑那一定就是我的房间,窗外叫了一晚上的流浪狗最能证明。平常看着这些狗一群群的,感觉还挺热闹有趣,寒风凛冽的夜晚,蜷缩在路边,瘦弱的身躯和疲惫的眼神透露出饥饿和对温暖的渴望时,才发觉它们也毫不可怜。
新学期刚开学,学校通知需要一个人调到教育局工作,这个差事自然落到我身上,上班几天才发觉新工作比想象的更糟糕,这和自己当初教书育人的愿望天差地别,更加坚定了我离开的决心。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二零一五年夏天我离开了。
新单位里,我破天荒地带起了语文课,如果把这件事说给朋友,她一定怀疑自己的听力有问题。上学期间本人专攻专业课(藏文),语文水平很堪忧,平常说个普通话,舌头都捋不直,这件事被大家调侃到硕士毕业也没有好转。教育心理学老师布置的课前说话十分钟自然也成了我大学生涯的噩梦。当再次拿起语文课本,我感觉陌生得仿佛从来没学过一般,其中有一篇文章时隔多年却依然记忆犹新,那是鲁迅先生的文章《藤野先生》,从中写到鲁迅从东京去仙台学医的途中经过日暮里、水户,从此被深深记住,小时候不懂先生为何偏偏记得这儿,长大后才明白是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是爱国之情,是思乡之痛。
同样的道理,余光中:“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不知触动了多少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引起了大家共鸣,才能称余老为“乡愁老人”。有人说“李白一人撑起了半个盛唐,先生一人撑起中国半座诗坛。”那么和先生有一千多年时空距离的古人,在历史的长河里,也发过不少“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的感慨。原来乡愁可以跨越时空、地域、民族伴随在我们每个人身边。
有些东西就算你不去找它,它也会找你。
从离开故乡那一刻起一直伴随并给我造成困扰,被我定义为“无能情绪”的情愫,本以为离故乡近了就会淡化,甚至消失。当读到鲁迅,读到余老,读到古道西风瘦马,它们好像都找到了突破口,从我身体的每个关节发出声响。
乡愁啊,也在一本书,一部剧中让我的感受更加深刻。
朋友喜欢看书,只要我俩值班,她就会给我讲书,其中包括《白鹿原》,书一讲完我迫不及待,如饥似渴追完了整部剧。原上人经历大灾荒,土地干裂,溪流干涸,也不愿离开原上。朱先生问白嘉轩,什么是你活着最重要的东西?他回答道:地哩。简单又不含糊的话里能看出他和原上人和这片土地一往情深,守住故土不能荒芜的深情。
岁月抹去满目疮痍,抹不去疼痛记忆。的确,有些痛除了变淡不会遗忘。在汶川大地震发生几年之后我看到了一本书——《云中记》,地震之后全村人搬离云中村开始新的生活,在云中村即将坍塌和彻底消失的时刻,当太阳收起了光线,离开云中村的时候,村中祭师阿巴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选择回村里和亡灵、故土尘埃落定,是因为故乡的山山水水早已刻在阿巴的骨子里,溶入他的血脉,和这片土地永远埋葬在一起,才是他最大的愿望和最好的归宿。
剧中的点点滴滴,书里的一字一句又一次给了我震撼、触动,因此在二零一九年的冬天我再次离开。
这一次我如愿以偿回到久别十四年的故乡。但令自己也没想到的是,我的乡愁仍然伴随着自己,每次太阳衔山而下,余晖映红大地的时刻,我依旧会想起很多人。看到满鬓白发的奶奶会想起走了二十余年的爷爷,看到桃花会想起外婆;走在老街想起村里逝去的老人;走进校园想起儿时的玩伴,流逝的岁月和那回不去的青春;行走清水湾想起黄河浪尖上英雄救英雄的故事;看到红光村会想起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英雄;望见古雷寺眼前又会出现伟大领袖毛主席和爱国老人喜饶嘉措的画面。
你瞧,这乡愁深深扎根在故土,滋养我的血肉、我的灵魂。
太阳落下了地平线,日暮里又是谁的乡愁?

作者简介:
才让卓么,青海循化人,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循化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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