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梅||灰雀

文摘 2024-09-15 07:00 青海

【循化青年文学】

【作者：韩玉梅】

灰雀

我所哀泣的是一个永远失去了的盛夏，还有那一双极度渴望活着的眼睛，可是你已经战胜了那么多艰难的日子。

——题记

初秋的清晨是被困意席卷和覆盖的一段日子，我每天慵懒的躺在土炕上望着窗外渐渐变黄的叶子，它们每天都会飘落，于是我拿着扫帚周而复始的重复料理着它们夜间的“告别与死亡”，其实我是不忍心的，我总是认为凋零的叶子在落地之前需要经历分离树枝，独自摇曳着掉落，又被远方吹来的风卷起后摔落了无数次，最后安详的停留在地面上，最后连那点犹如它的“尸体”一般大的地面也容纳不了它，我只能将它们送还给树坑，那或许就是最好的归宿，“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世界上的万物都有节奏，而这些节奏都逃不开自然必行的规律，像人的生命，像飘落的叶子，像不断循环的四季。它是一只灰色的麻雀，在雷雨交加，电闪雷鸣的那个夜晚之后，它出现在了那些飘落的尸体旁，刚看到它时，我着实被吓了一跳，等我缓和好情绪再靠近一看时才发现它是门外这颗大树下的地面上除了我以外唯一还有呼吸的存在，我蹲下身子仔细的端详着这个小家伙，就在那一刻，我与它四目相对，我深刻感受到生命的强大，它奄奄一息的眼睛在疲倦的闭上后又被强撑着睁开，一种破碎感直击我的心灵，大脑迅速的向我的肢体传达了我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想法：“它在向我求救，而我也想让它活着”。

昨夜的雨应该是在黎明的天际线出现的那一刻才停的，看着灰雀湿漉漉的身体和凌乱的羽毛，还有深灰色夹杂着深黄色与泥土黏在一起的脑袋，有气无力的可怜模样和那双刺痛我的眼睛，以及蜷缩和瑟瑟发抖的两只小脚，我感慨生命的伟大，同时一只小灰雀强烈的求生欲望打动着我。但是说实话，我天生就对这种毛茸茸的动物有些恐惧，此刻我无法伸手抱起它，可能我比它更害怕它的死亡。无奈的我急忙跑去找父亲帮忙，喝着早茶的父亲丝毫不扫兴，他跟着我来到这只小灰雀的身边，俯下身子小心的抓起了小灰雀，父亲看着灰雀对我说；“这只小麻雀应该是被夜猫袭击了，然后才掉落下来的”。

父亲没有文化，但在保护孩子的意愿方面能给到的价值情绪绝对可以说是满分，他有属于自己的教育方式。他告诉我这只小麻雀颜色特殊，这种灰色他也见的极少，恐怕不是野生的，不太好养活，而且看着也很小，最重要的是现在还受了惊吓和暴风雨的侵害，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他看着沉默的我欲言又止，我明白他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只要我放弃了那么这只小灰雀就会被抛弃，我用沉默回答了所有的问题，最后父亲也是小心翼翼的将小灰雀带回了家。

土地竭尽全力让庄稼生长，连向日葵都在紧跟太阳的步伐，而阳光也格外眷顾这只小灰雀，东边庄稼地里暖洋洋的阳光照进了我家的小院，父亲找来一块干净的布，对折着叠放在台阶上，那个地方的光线最好，他把小灰雀安置在布上，让阳光把灰蒙蒙的它晒透。而自己则是手慢脚乱的从仓库来到地下室又走进厨房，不一会儿，一个木头的简易小笼子就做好了，还有从叔叔家要来的麸皮也被父亲搅拌好后放在了一旁，他割下一个农夫山泉的瓶底，让我接一些水也晒在太阳底下，还告诉我要多晒点水，不能让小灰雀喝冰冷的水，随后他还戴上了一双手套检查了小灰雀的全身，发现除了翅膀下没了一撮毛，其他地方没有伤口，这样一来我也安心了很多。

在父亲精心的照顾下小灰雀的身体慢慢有了好转，因为父亲很上心，所以我每天除了为小灰雀添水之外也没有需要忙活的，几天以后，我和父亲发现刚有了一些生气的小灰雀开始不再进食，而且还会飞出来掉在地上，父亲害怕它从高处掉下来太危险，于是把小灰雀的笼子放在了窗台上，还给它安了一个小门，防止我们不注意时被野猫偷袭，母亲让我们把小灰雀放生，可是小灰雀根本无法独自生存，父亲把它放在菜地里，它连飞都飞不起来，于是我和父亲决定再养小灰雀一段时间，它的食物也从麸皮换成了一些饲料。

而我也开始对这个小家伙越来越上心，把它养在母亲的花盆旁，一些母亲稀罕的花儿也被小灰雀啄的乱七八糟，每个放过笼子的地方都有它的粪便，母亲总是重复着：“能飞了就快放了吧，我只见过别人家的一心扑到养牛养羊上，再不济就是养鸭子养鸡的，还真没见过一家人围着一只麻雀转的，”我们哈哈哈大笑调侃着母亲人家养牛养鸡是想着养肥了宰着吃，要不等小灰雀养肥了给个你熬个汤，母亲对我们的回答显的有些无奈，头也不回的进了厨房。因为这只小灰雀家里也无意之间多了许多欢声笑语，只是我们都没有察觉到小灰雀的异常。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小灰雀一直被我们养在笼子里，我们给它加餐的食物也升级成了白面馒头，它也不挑食，好像一切都显得非常和谐。立秋后的炎热让所有人看起来都显的有些烦躁和慵懒，父亲提议我们再去浪一次山，毕竟下一次一家人的团聚也是要在一百多个日夜之后，我们分头行动，很快就整装待发了，父亲嘱咐弟弟把灰雀的笼子挂到窗户上方的挂钩处，因为小院里经常有野猫出现，一切就绪后我们锁门离开，我还特意去看了小灰雀的食盆中有没有水后才安心锁门，这一天我们在秋风里谈未来念过去，我总为这种松弛感而感到愉悦，人是不必为了轻松的日子感到愧疚的。

或许你也无法想象，当你为现实生活中的琐碎而黯然伤神时，一条生命在挣扎中消逝。它走了，当我再次见到它时它犹如初见时一样狼狈，看着已经在蜷缩中的那具灰色尸体，它应该是在我每天望向远方的那扇窗户上撞了无数次，最后精疲力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就那样坐在秋风中红了无数次的眼眶晕染的是什么样的情绪，我言不由衷，只是我无法亲手将它埋葬在那棵树下，脚步很沉重，最后父亲替我完成了这件事，可能我并不是什么勇敢的人。

我无助的坐在台阶上，在它曾经停留过的地方，那天的风吹的丝毫不温暖，心里不仅空落落也有些凉嗖嗖，父亲看着我说；“人要有选择之后承担的勇气”。是啊，是我用沉默将它带回了家，我无法释怀的是明明它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可是却无法更改结局，它也在拼命的活着，但命运并没有眷顾它，后来我的内心越来越坚强，其实也是因为我尝试了太多尽力之后的无奈，可是人总归要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的眼眶依旧湿润，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内心的悲伤，如果你问我，我会回答；“是秋天的风吹的太烈”，这不是选择，是接受，是勇气，是成长中必走没有捷径的荆棘之路。

而那只小灰雀，我想我会常常怀念它，哪怕它只是短暂的出现了一阵子。

作者简介：

韩玉梅，撒拉族，青海循化人，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循化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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