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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化青年文学】古有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凤求凰》琴声传情，今有我的藏族母亲和汉族父亲的一碗拉面一生缘。我的母亲央宗卓玛，是草原牧民的女儿，白色帐篷是她的家，青稞糌粑是她的食物，自由奔跑的牛羊是她的玩伴。草原上的风雨造就了她坚傲的骨气，骑马放牧的生活造就了她泼辣的性格，蓝天白云的抚摸造就了她阳光的外表。她艳丽似草原上的馒头花，自由似草原上的灰蜥蜴，坚强似草原上的芨芨草，善良似草原上的白月光。那年那月那日，我的母亲央宗恰巧在父亲打工的那家小面馆带着生病的外公想吃一碗面。一段藏汉爱情由此打开序幕。“老板，我的阿爸病了，能不能给我赊一碗拉面？”一个高挑的藏族姑娘操着生硬的汉语，搀扶着一位面色腊黄看上去很虚弱的藏族老人，撇开八字脚站在面馆的门地中央，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大声央求小面馆老板。“我的面馆生意淡的就像煮了八茬的老副茶，再赊给你，我们只好喝东风着放西风屁了！”小面馆老板坐在门店一边，矮胖的双腿一抖一抖的，陷进满脸横肉里的小眼睛在姑娘身上打转。藏族姑娘不屑地看了一眼矮胖老板，二话不说，搀扶着老人拔腿就要走。“丫头，你等一等！”响亮的声音从里间传来，说话间，一个约摸二十五岁，身形高大健硕、相貌堂堂的小伙子从小面馆厨房走出来。“郑哥，先给这个姑娘的阿大吃上一碗拉面，咕噜磨（钱）从我的工资里扣下！”小伙子转身央求矮胖老板。“那成嘛！做一碗拉面来！”矮胖老板伸出短粗的脖子，朝厨房里的老板娘喊道。藏族姑娘感激地望了望小伙子，轻声说了“挂珍切（谢谢）！”小伙子朝她摆了摆了手，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姑娘苗条的背影，抬脚走进厨房做面。不一会儿，他就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拉条子端上了桌，还撒了一把绿莹莹的香菜子，香味扑鼻。“快让你阿大趁热吃吧，我看你阿大脸色不好哩，想必病了！”“我阿爸病了，带他来这里看病，今天早上走的急，忘记带咕噜磨（钱）了！”姑娘感激地看着眼前的英俊小伙子，眼神里透着一丝草原姑娘特有的野性。“没事没事，这碗拉面算我请你的，快吃吧！”小伙子的真诚让姑娘不禁多看了几眼。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小伙子快要淡忘这件事的时候，藏族姑娘和她阿爸又出现在了小面馆。“老板，再来两碗拉面！”说话间，姑娘依旧透着一丝野性的眼神朝面馆里间看。“你今个子（今天）带咕噜磨（钱）了没有？”矮胖老板肥硕的身子像夹在门缝里了，沙哑着声音问姑娘。“哎哟，芝麻掉进针眼里，哪有那么巧嘛，本姑娘今个子（今天）带足了咕噜磨（钱）哩！”姑娘提高了声调。“狼喜欢吃肉，藏民爱吃糌粑，你们两个好吃拉面，有点意思！”矮胖老板看这个藏族姑娘泼辣大方，语气中带了些调戏的味道。姑娘的大眼睛朝面馆里间看了几眼，不再搭理矮胖老板。其实，姑娘一进门小伙子就看到了。此时他手下的面团子，左揉是馓子，右拧是麻花，顷刻间由面团子变成了细溜溜的面线子，扔进沸水白浪，上下激烈翻滚后，一筷头捞进白瓷碗里，浇上汁子，撒上芝麻般大小的几点肉渣子，洒上几片香菜叶子，滴上几点红格格的辣椒油，那香味让一旁的老板娘也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又见到你和你阿大了，赶紧，趁热吃！”小伙子笑盈盈地将两大碗香喷喷的拉面放在姑娘面前。“今个子（今天）还你的咕噜磨(钱)来了！”藏族姑娘大方火辣地盯着小伙子。“不用还了，不用还了，我这个人，性格像大脚婆娘的鞋样子般大大咧咧！”小伙子笑着说。“今个子你咕噜磨（钱）多的很，以后常来吃拉面啊！”郑老板手里纂着带有姑娘手温的钱币，小眼睛直楞楞盯着她。恰巧老板娘从里间走出，看到自己男人色眯眯的眼神，“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他满是麻子坑的胖脸上，“你这个老不死的，老娘天天辛辛苦苦做拉条子，给你挣下了票票子，让你过上了舒坦日子，你在这里耍心眼子！”“你这个婆娘，把我冤枉了，水清着照月亮哩，尿泡尿着照个家（自己）哩，你看我的样子，能耍啥子心眼子嘛！”郑老板捂着被打红的半边脸，低声下气地说。可一转头，小眼睛仍飘向藏族姑娘，这一瞟不要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个人干散子很，我俩当个尕联手哈，你看成不成？”只见姑娘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小伙子逼问。“哈哈哈，这个丫头的脸皮，厚的像拖拉机轮胎哩，尕联手是随便当的吗！”老板哈哈大笑。“我们藏民就是这样，吃糌粑子甩大鞭子唱‘伊噜子’，敢说敢做敢当！”姑娘转头堵住老板的话头，他一下说不出话来了。姑娘不搭理他，那双火辣辣的大眼睛继续盯着小伙子，快把小伙子给灼痛了。此时太阳正挂在天际正中，宛如大火球般炙热，姑娘干净清亮的歌声从小面馆飘向街头，引得路人驻足围观，更让小伙子手足无措，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姑娘。“今个子（今天）尕元子真是踩上狗屎运了，尕元子，看你那怂样儿，连个丫头也不如，快回话哩！”一旁的老板使劲搓着手掌心，朝小伙子大喊。“我……今个子（今天）太突然了，你把我问住了！”小伙子低头搓弄腰间的围裙。“我的名字叫央宗卓玛哩，没有阿妈，这是我阿爸，今个子（今天）我一来给阿爸看病，二来还你的咕噜磨（钱），三来问问你答不答应当我的联手。说实话，那天我回去后，心里放不下！你快给我回个话！”一头是央宗姑娘的咄咄逼人，一头是尕元子的腼腆羞涩，看热闹的人们开始起哄，“小伙子，快答应哈，这么漂亮的姑娘，到哪里找去哩！哈哈哈……”“尕元子，还不快点哈个头来作哈个揖，天赐的缘分哪！” 郑老板也按捺不住了，那手掌心搓得像要掉一层皮，大声朝小伙子喊。尕元子的心噗噗乱跳，脸儿红得像天边的彩霞，他鼓足勇气，边唱歌边走到姑娘身边。姑娘顿时眼泪汪汪。听着央宗清亮嗓子奔流而出的金子般话语，尕元子满眼的泪蛋子像掉线的珍珠哗啦啦直流。他七岁没了阿大，阿妈丢下兄弟三人改嫁，从此他们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日子，替人干活、寄人篱下，只为吃饱肚子，受尽了白眼。今天，这个好看的藏族姑娘说出这样一番话，着实让尕元子感动得稀里哗啦。都说藏族姑娘的爱情好比天上的太阳，热烈、奔放、滚烫，让人无处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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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尕元子哎，快给个话嘛，别像个木头墩子一样啊！”郑老板再也按捺不住了，快步走上前，一手拉着尕元子手，一手牵着央宗的手，将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看热闹的人顿时嘘声一片，响亮打口哨的，大声喊叫的混合在一起。
“尕元子，这么好的运气怎么就不落到我的身上！”
“尕元子交上桃花运了！”
“尕元子，以后别做拉条子面了，跟上尕联手，上草原放羊去！”
两个青年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们的心也紧紧连在了一起。尕元子羞涩且深情地望着央宗姑娘，央宗姑娘的眼神仍旧那么泼辣大方，直勾勾盯着尕元子，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尕元子一人！一旁围观的老板娘悄悄过去，一把抓住了郑老板的手，心想：这个丫头胆子大，像母老虎一样霸道，像母豹子一样多情哩！今个子我也抓一回男人的手，看能不能堵住他贼眼！这一抓不要紧，郑老板猛地转过身，狠狠瞪一眼自家婆娘，甩开手，骂了一句“你这个婆娘，也耍起时髦了，没羞！”这时，人群中有人喊：“既然两个年轻人成联手了，选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让他俩按汉民的习俗拜哈个天地了、结成个夫妻嘛！央宗的阿大，你看咋样！”“我们藏民有一句话，叫‘跑快的骏马靠铁掌，藏民的木化（女婿）顶个儿’，只要我家央宗看上就行！”央宗阿爸说的很痛快。此时，微风轻拂着尕源自和央宗幸福的脸庞，湛蓝的天空下飘着几朵棉花云，祝福着这对有情人……后来，尕元子跟着心爱的姑娘去了无垠的大草原，央宗细软的皮鞭天天打在他身上，他却心甘情愿乐在其中。央宗的马儿有了新的主人，牛羊有了英俊的牧人，藏獒有了新的靠山，央宗的阿爸有了可靠的木化（女婿），央宗的天空又升起了明亮的太阳！当然，这个拉面匠尕元子就是我的父亲，藏族姑娘央宗就是我的母亲。再后来，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我的父亲尕元子带母亲央宗去了有耕地的村庄，父亲仍天天做他的拉面，我的藏族母亲也学会了给孩子们做拉面。孩子们喜欢吃母亲做的拉面，是因为母亲做的拉面里有一股子母亲的泼辣味，有一股子酥油奶茶的浓香味，还有一股子大草原的草香味和牛粪味。每当父亲给孩子们讲起一碗拉面的故事，我母亲嗤之以鼻，眼角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胜者的浅笑，终于把藏了一辈子的秘密说出来：“哎哟哟，人活一辈子，谁家的日子不像一碗弯弯绕的拉面！当年我假装好吃拉面，就是想让你阿大跟我走，到大草原当个放羊娃！”母亲俏皮地瞪一眼父亲，然后莞尔一笑，依旧把几十年前的热辣留给父亲。就这样，父亲和母亲的爱情在一碗拉面中牢牢扎下了根，一碗拉面在我们这个藏汉混搭的幸福家族里牢牢扎下了根。拉面条像一根长长的线，一头拴住了有关大草原、牛羊、藏獒、酥油糌粑的所有记忆，另一头拴住了父母亲赐给孩子们的曲折是必然、汤水是历练、香味是赏赐、红绿色是希望、吃进肚子里皆是养分的拉面哲学，还有浓浓的乡愁和血浓于水的亲情，让我们受用一生。品不尽的酸甜苦辣，道不尽的人生往事，悟不尽的高天厚土，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好一碗有故事的拉面！沈海存，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相信热爱生活热爱文学热爱文字可抵岁月平凡。（点击图片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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