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聊下农村大片荒芜的田地

文摘   三农   2024-03-17 18:58   上海  

我湖北黄冈老家的门口是大片大片荒芜的农田。去年这时候我在老家照顾母亲时,这荒芜的农田发生过一次火灾,数十人灭火的场面非常地壮观;今年我回家祭拜母亲时,农田上开始长出了青草,有牧羊人赶着羊群来放羊,荒田又成了塞外草原了。

我们村的农田真是个死局——虽然田地很肥沃,但是绝大部分农户都选择任其荒废,不种不租,春夏秋冬,任凭野草自由生长。

为什么农民不种田?

因为这大片的良田是分属给各个村民的,每户只有一两块。村民如果选择耕种,一年下来,收获的庄稼值不了多少钱,再扣除浇水灌溉,以及犁田等花费,基本没剩余。然后我们村附近就有很多工厂,有种田的功夫,还不如去工厂打工。所以绝大部分村民选择了弃农务工,只有一些老年人还在种些田。

上面算的是经济账,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继续种田现在也是难以为继的事情。种田就得灌溉,就需要泵站供水,以及把水引到每一块田的引水渠,泵站需要人值班,引水渠也需要有人维护,现在种田的人太少,灌溉系统就没人没钱维护,机器生锈,水渠漏水,系统几近瘫痪。种田还需要给水稻脱粒,就需要有道场。现在村里道场因为无人使用已种满了树无法使用;保证抽水泵站有水可用的水闸也基本无人看守;甚至许多家的农具已经年久失修;新一代村民已基本不会根据时令种田。中国传统的农村种田体系正在瓦解。

儿时的农村回忆

小时候(一九八几年),我村里农田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农忙时,家家都在田地里忙碌,抽水泵站一直在卖力抽水,水顺着水泥砌的水渠流到各家的田里,田间小路被踩着光溜溜的,田埂上的杂草也被勤劳的村民铲掉,见缝插针种上了蚕豆等作物,道场边上一个个谷垛矗立,道场中央,村民牵着牛,拉着石磙给稻谷脱粒。而我们这些小孩经常光着屁股趴在水渠里玩水,因为我们时不时把水渠堵着了,水溢到路上而被大人撵着到处跑。

澳大利亚的农村场景

上面说的是咱们中国的农村生活。我今年在墨尔本时还看过前澳大利亚总理陆克文的《陆克文传》,书里描述了澳大利亚农村的场景:

1956年,也就是我出生的前一年,我父亲在北方几千米外的尤姆迪(Eumundi)镇附近找到了一份合约农场主(sharefarmer)的工作。对父亲来说,这意味着一份固定的收入。农场是一个面积约2000平方米的大型奶牛场,除了奶牛还饲养少量的肉牛,种植一些杂粮。我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我们在溪流中玩耍,有时和家人一起绕过山丘向东散步,途中母亲会教我们通过自上而下数褶皱来判定老树的年龄。在父母温柔地鼓励下,我还学会了套马缰绳和骑马。在昆士兰湿热的夏天里,我早上搭去学校的送奶车上学,下午在放学路上摘一些野番石榴。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父亲会开着他的大红色梅西弗格森(Massey Ferguson)拖拉机来接我,把我放在他的腿上,我的书包则挂在排气管上;而其他孩子们会在栅栏的那一边嫉妒地看着一个7岁的孩子居然能开着拖拉机回家。对我来说,这些确实是多姿多彩的回忆。

可见澳大利亚的农民并不一定有自己的土地,但他们一个家庭能够管理2000平方米的土地(会另外有一些雇工),这跟中国农民每家有自己的小块土地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是相同的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都能够在农村寻找到许多快乐。

对比中国与发达国家的农村

按照我在澳大利亚的生活经验,澳大利亚今天的农村还是继续像上面书中描述的那样,但是我们中国的一些农村却发生了像文章开头那样质的变化。所以我想继续来聊下这个问题,分析一下原因。概括来说:

像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大多数发达国家,可耕种或可放牧的土地会被划成若干大块卖给少数农民,这些农民也可以叫农场主。每个农场主掌握几百上千亩土地。其他生活在农场周围又不拥有农场的人,与其说他们是农民,不如说他们是小镇居民,因为他们有时会在农场里工作,但有时也会在小镇里从事建造、搬运、工厂生产、医院学校打杂等工作,甚至可能离开小镇去城里。陆克文家后来因为他父亲的去世,就离开农场告别了农村生活。

像中国这样,从1980年左右,可耕种的土地就以”联产承包“、”分田到户“的名义分给广大农民,每个中国农民基本都有一块土地。从1980年开始,中国农民主要精力都在耕种自己的土地,并以此为生,而从事其它工作只能算是“副业”,最开始甚至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在中国没有加入到WTO之前,各国有自己的粮食价格相互没有影响,所以中国农民依靠种田倒也能够填饱肚子,两种模式相安无事。

随着中国加入WTO,两种模式被放在一起来竞争,矛盾开始涌现。我们很快会发现第一种模式里,每一公斤大米、每一升粮油,它的制造成本比中国农村产出的同样粮食要低得多,自然它的销售价格也就很低。很快中国大量进口国外的粮食

——因为玉米便宜,所以用玉米生产的果葡糖浆也便宜了,于是我们吃的糖果、饮料、蛋糕变便宜了;

——因为大豆便宜了,植物油变便宜了;

——因为玉米与小麦便宜了,动物饲料变便宜了,猪肉随之变简单了

总之农产品相关的许多物价都变低了。

一方面,作为消费者的每个中国人发现,我们不需要花那么多钱来买粮食,所以我们才有钱买其它的东西,比如电视、衣服、电影票、建房材料。于是我们的房子变得更高大了,生活没有那么紧巴巴了。

另外一方面,作为生产者的中国农民发现,自己辛苦一年的收入不值钱了(实际表现是其它所有东西都在快速涨价时,但粮食涨价非常慢)。中国农民们开始放弃种田,转而出去打工挣钱了。许多农村也开始在农田上建起工厂。

当然了粮食降价是一方面,中国成为世界工厂,中国人卖货给外国人,中国人收入增加,这让我们有更多钱来买东西,这也是我们日子变好的一个方面。

中国的农田何去何从?

国外十个人种一千亩,而中国一个人种一亩。国外农场广泛使用飞机喷洒农药,使用大型收割机来收粮食,而中国一切依赖人力或者小规模的机器。

如果把粮食看作是一个产品,把农田看成一个生产产品的车间。那么是否规模化生产以降低成本,是否引进更先进的设备以提高生产效率,就是我们判断哪个车间更有效率,更低成本的方式之一了。

很显然,国外大农场会更加占优一样。而我们的分田到户的模式让我们农村生产很难有规模效应,也让我们每户农民很难有钱去改善生产工具。小规模以及略低的生产技术等原因,让我们农村竞争不过别人的农场,所以我们的农民就会“辞职”。放弃耕种田地,进城务工。

我们当初分田到户,让农民心里踏实,不至于挨饿,但也注定了会有今天这个结果——农民如果只是种田,必定也富裕不起来,农民注定不再愿意种自己的小块田地。

但是如果把农田再由少数人所拥有,这又成为zz不正确的事情。会让大家心慌慌,担心手中连田都没有,某天会饿肚子,可是现实里把农田分散到大家手里,又会造成荒废。心慌与田荒,似乎必定有一个。

对于这个两难的局面如何选择,它是摆在咱们中国农民面前的一道难题。它如果没解决,可能”乡村振兴“就无从谈起了。或许绝大多数人本就应该去城里,大部分乡村就应该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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