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有曲折（作者：孙宏彝）

旅行 2024-11-01 00:02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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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老底子事 忆老底子人

诉老底子情

人生总有曲折

孙宏彝

在公园里，有人介绍我和一位古稀老者下棋，说他的象棋水平蛮高的。

看上去他的年龄已超七十，但整个人看上去气质不错，个子不高，脸庞清癯，衣着整洁，广西口音。我就欣然与他对弈，从开局落子的几着棋来看，中规中矩、攻守兼顾，由此推断他的棋艺还是不错的。他下棋处处谨慎设防，小心应对，但若过度防守，步步为营，有时也不免贻误战机，失去有利的机会。在我接触的众多来公园下棋人中，他应该算是棋艺佼佼者之一。

前天又与他对弈，几轮较量下来，互有输赢，难分仲伯。由于下棋，彼此也就有点熟悉了，闲聊中我说起大学读书是在复旦大学分校，他就说他的父亲也是复旦大学毕业的。我感兴趣地问叫什么名字，他说叫樊家祺，并简略地跟我讲述了他父亲的生平。

回家后，上网一查，果然被我查到了有关的一些信息和资料。

樊家祺(1915—1963)是广西壮族拉烈乡加佛村人，樊幼时天资聪慧，知礼好学。1927年秋，考入广西省立第十一中学。1930年，进入上海大夏大学附中攻读，后考上上海复旦大学化学工程专业，1938年毕业后，留校任教。他信奉“科学救国”，1941年考入中央研究院学习。1942年，奉命调到中央军政部交通司动力油料总厂担任工程师，负责对从国外进口的国防燃料进行鉴定、验收以及研究代用汽油工作，是颇具名气的化工专家。抗日战争结束后，他不满国民党“接收大员”的腐败，弃职返里。

1947年至1949年11月，任都安力行中学理化教师。解放后，1949年12月至1952年7月，在都安中学执教。1952年8月调任宜山高中教师，是年冬，土改时樊家被划为大地主，樊被勒令回乡赔退人民血汗，因交不出两只“金猫”，被定为“不法地主”，判处有期徒刑4年。

刑役期间，他完成公安厅、局交给的科研项目，获得减刑一年，刑满后留省公安厅化验室就业。此后，他曾两次参加全国召开的有关半导体工业生产研究会和“铀235”的学术讨论会。

同时，他又帮助茅桥玻璃厂解决了我国向越南出口的热水瓶胆方面的技术难题。1965年，国家对其家属给予照顾，转为非农业人口，迁到宜山庆远镇落户。当年11月“四清”运动开始后，樊被清退回乡。“文革”期间，在本村论兰洞无辜被害。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县人民政府给予平反昭雪。

过了几天，在公园里又碰到老樊，跟他讲了网上查到的有关情况，他表情平淡，也没有表示惊讶。他告诉我，他父亲含冤去世的年份是1967年。他父亲兄妹共有九人，有个弟弟14岁就投身革命，当年在海南军区部队里当干部。哥哥被判刑后，他曾到监狱去看望哥哥，此举在当时是被视为丧失阶级立场的，为此事他政治上受牵连，以后被部队清退。但他仍坚持自己的看法，多方奔走投诉上访，并不断上书各级政府机关和领导，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他哥哥后来终获平反。

人生若棋局，悲欢随遇安。讲到自己的经历和生活，老樊只是简单地说在县里高中毕业后，响应政府号召，上山下乡到农村，和许多知识青年一样，生活上经历一番坎坷、吃了不少苦后，终于又从农村回到城市。几十年风风雨雨，既有苦难，也有欢乐，现在他自己也年纪大了。我问他怎么古稀年纪还到遥远的上海来？他告诉我，他的女儿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工作，现在已经结婚成家，成为“新上海人”，女儿、女婿上班工作紧张繁忙，他是应他们请求来帮助带外孙的。早上送完小孩上学后，他一个人在家中也感到很孤独无聊，就到公园里来找人下下棋，消磨消磨时间。

往事不堪回首，他似乎不太愿意主动多谈父亲。我问什么是“金猫”，他说就是麒麟一样的金饰件。

人不可貌相，在日常生活中，许多人表面看上去很普通，但仔细挖掘，在漫漫人生经历背后，还是很有故事的。时间会使人产生遗忘，随着岁月的流逝，许多人心中的往事会逐渐被冲淡、甚至湮没。但有时旧事重提，在某些方面还是能引人深思、给人以某些启示的。

2018年5月29日

（文中图片源自网络）

鸣谢：孙宏彝先生赐稿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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