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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老底子事 忆老底子人
诉老底子情
月影摇摇荡素秋
银河满泻自垂虹
许伟兴
这二句诗摘南宋诗人文天祥《垂虹桥》诗篇。描述了诗人在一个秋夜乘船过垂虹桥目见姣洁月光映照下，波光粼粼如银河与桥相映成趣的美景。
垂虹桥，自两宋始，引无数诗人词客为它吟诗留篇，又有几多画家泼墨挥洒留长卷。
这名桥，还在吗？在，却成了一座断桥。
初秋，我到这游人极少的垂虹断桥拍照，缅怀无数诗人钦崇的桥。
这就是仅剩十孔的断桥残存。
断桥，只是它的今生。
而，前世，经过此桥的文人墨客为它留下了多少唱咏的诗词，据可查史料，历代有关文涉咏垂虹桥的诗词达400余首（阙）。画家高手为它留下了倩影美景图卷，且都是传世名画。还留下了委婉凄美的爱情故事。
由此，国务院于2019年公布为《垂虹断桥》全国重点保护文物。立文保保护碑于东桥头。
垂虹桥建在秦始皇设置的吴县（现为苏州吴江区）县治松陵镇东门外。
建于北宋庆历八年（1048年）的垂虹桥，本名利往桥，意为从苏州通达杭州的交通大道摆脱了渡船以利商家平民往来通行的大桥，但因为桥身三伏三起，桥的中央还建有一座名为“垂虹”的桥亭，因此又以垂虹桥著称，又因为多达85孔的桥横跨江上，百姓亦称长桥，以后，诗人词客多以垂虹，长桥二词入诗，唱咏垂虹桥。
元代大德八年（1304年）增建为99孔。
直至元代泰定二年（1325年）由吴县知县易木为石，为的是木结构桥易腐而维修过繁，改建为联拱石桥，长500多米，72孔。
至元代就拆除了的木结构垂虹桥是什么样的？
还记得2022年春晚的美妙动人舞剧《只此青绿》吗？该剧取材于北宋画家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画家以意境雄浑壮阔，气势恢宏的技巧充分表现了自然山色的秀丽壮美。
从名画中可欣赏到宋代时有着三层垂虹亭的秀丽长桥——垂虹桥的英姿。
《千里江山图》为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为故宫博物院镇馆之宝。
垂虹桥作为木桥存世的270多年间，留下了无数雅韵逸事。虽然桥己改面貌，但动人的故事在诗人，词人的笔端无不成了广为流传唏嘘的艺术形象。
在众多故事中择几件表一表。
（一）大文豪苏东坡由杭州通判升级往任密州知州时，坐船沿大运河北上，其友人杨元素，张先，陈令举随船一路相送，船过湖州，湖州知州李公择及刘述也上船一同送行，沿大运河至垂虹桥下，正值月上中天的夜半，万籁俱寂，涛声入耳，六人于垂虹亭中置酒，胡琴琵琶相伴，酒酣兴起，最年长的张先率先作《定风波》一首助兴，其余五人均以咏桥各诵一首，于是留下为文人千载颂歌的“六客词”，成为美谈。
（二）更为称奇的是南宋绍兴三十年，诗人林外（泉州人）坐船到垂虹桥，诗兴大发，令船家停于桥洞下，爬上船篷顶，仰面朝天，在一桥洞上写下一首满溢仙气的《洞仙歌》。
（三）南朝末年，出了一位住在湖州的文艺全才，诗词，散文，书法，音乐等无不精善，他就是——姜夔。
经人介绍，姜夔来到退休苏州石湖曾任副宰相的范成大家，范是个酷爱梅花的“梅痴”，两人相见恨晚，范成大邀请姜夔为梅花写词，並特地要求须创作新调，为此，姜夔精心写出了两首传世的咏梅新词：《暗香》，《疏梅》。
范成大得词后，命歌女依曲演唱，果然是音节清婉，耳目一新。且其中一位叫小红的歌女更是解曲精准，演唱的那个是声情并茂，深得范，姜二人垂爱。除夕，姜将告别范成大回湖州，范为感谢姜，把歌女送给了姜夔，二人辞别登船顺大运河南下。
顺流泛舟，姜夔坐在船头吹箫，小红端坐船中唱曲，一个是倾情吹箫，一个是低吟浅唱，好一幅才子佳人琴瑟相和的美妙场景。为此，姜夔为此情此景所感写下了一首传世七绝。
《过垂虹》
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
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看，白雪飘飘，长桥横卧，水波轻揉，吴侬软语，低吟浅唱，谊深情浓。
千年以来，一句“小红低唱我吹箫”之眉目传情，水乳交融，你应我答的深情诗句，拨动了多少有情人的心弦哦！
《千里江山图》局部。
民国时期垂虹桥的写生图（源自网络）
木结构的垂虹桥缺点是木制，经年累月木质腐朽，逐渐难耐车马行驶。元泰定二年（1325），吴县知县张显祖易木为石，全部用白石垒砌为联拱石桥，72孔，长500多米。坚实的石拱桥成为吴县东门外一处游玩名胜，且因是在大运河与吴淞江的交汇处，还与东太湖相去不远，船来船往，或驻泊进城购物，热闹非凡。
有趣的是，垂虹桥跨东流向海的吴淞江源头，而吴淞江全长125公里，于下游入黄浦江为终点，吴淞江流入上海北新泾至黄浦江一段又以苏州河著称。近代苏州河与黄浦江相汇处建钢铁大桥外白渡桥。源头处的石桥垂虹桥已成断桥，河尾的外白渡桥前些年刚整修一新仍是交通要道，一首一尾，石桥铁桥，同守吴淞江。
垂虹桥改成石桥后不久，元代大书法家米芾题诗：
《吴江垂虹亭作》 （元）米芾
断云一片洞庭帆
玉破鲈鱼金破柑
好作新诗寄桑苎
垂虹秋色满东南
只剩断桥的垂虹桥，当然桥中央的垂虹亭沉入江底，再也不见了米芾书法碑刻。
名画《垂虹别意图》（局部）（录网络示）
从这幅图中可见石垂虹桥局部，这可是一幅即兴之作，作者唐伯虎，还有祝充明（枝山）的题记墨宝。现被收藏于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产生这幅画就源于一众文人（图中画舫之人），船中坐着唐伯虎，祝枝山等十七人。
明正德戊辰三年（1508）中秋，在苏州游学多年的安徽文人戴昭返回老家，唐伯虎等苏州著名文人结伴送行，中秋月夜画舫泊垂虹桥，品鲈脍尝美酒，醉意朦胧中众人作画吟诗，祝枝山牵头写下“垂虹别意”四字，唐伯虎步其意泼墨作画，就此诞生了一幅传世名画——《垂虹别意图》。如同现代的摄影一样，为垂虹桥留下了当时真实形象。
垂虹桥当年建在桥中央的垂虹亭亭柱上刻有三大名联，描绘作联者对桥的印象，分别是：
北宋状元郑獬出任杭州知州过垂虹桥写道：
播天螮蝀玉腰阔
跨海鲸鲵金背高
南宋两浙提点刑狱杨杰写道：
八十丈虹晴卧影
一千倾玉碧无瑕
沧浪亭主苏舜钦写道：
云头滟滟开金饼
水面沉沉卧彩虹
当然，桥断塌，亭消失，再要欣赏这些名联，只能从故纸堆里觅见了哦！
1967年的一个夜晚，长长的石桥突然轰然倒塌，横跨吴淞江的东西两端还残剩几孔。
采自网络的还没有倒塌的石桥照片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老照片。
断桥一侧，钢筋水泥的拱桥车来人往，也是观赏古桥残存及周围风光的平台。
华严寺塔与断桥。
顺着断桥残存观察一下维护的桥面。
石桥的两端，各有一对石狮踞守，现只能看到石狮曾经蹲踞的遗迹。
一步，一步，低头仔细瞧，铺在桥面的不规则石块，可以辨认出许多是古桥的栏杆扶手碎片。修旧如旧？
一位苏州朋友提供的垂虹桥雪景照片，美不美？
豪放派诗人辛弃疾年轻时在吴江卜居了一段时间，直到晚年也忘不了垂虹桥洁白美艳的雪景，你看他是怎样描述的（引述他词作的前半部分），是他在江西任职的淳熙二年（1175）填的一首词。
《水调歌头•和王正之右司吴江观雪见寄》
“造物故豪纵，十里玉鸾飞。
等闲更把，万斛琼粉盖颇黎。
好卷垂虹千丈，只放冰壶一色，云海路应迷。……”
断桥夜景。
断桥北侧，围绕华严寺塔一组仿古建筑，正在整修。希望不仅是从另一个角度观赏断桥的休息处，还应该利用各房间以现代声光电及A1技术重现千年古桥的以往形态，还可以把历代名人颂咏垂虹桥的诗词，对联，楹联以艺术的形式展示，让苏东坡，陆游，文天祥，辛弃疾，范成大，姜夔等等重回垂虹桥，让他们穿越到现代，有声有色地朗诵他们的诗词。
应该感谢画家王希孟画下的《千里江山图》，诗画家唐寅（伯虎）画下的《垂虹别意图》，栩栩如生地记录垂虹桥从木桥到石桥的历史写真。
桥，尤其是在江南，古桥遗存星罗棋布，但可以说，很少有为桥而留下数以千计隽永诗词的桥，还有赏心悦目，品味无穷的画卷。这是多么丰富铨释中华文明文化的艺术宝库啊！
来源：作者的“豪威”美篇
鸣谢：许伟兴先生赐稿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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