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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形式逻辑
第3章 语言与定义
3.1 语言的功能
在进行推理时，我们通常使用语言来处理命题，这种处理是出于逻辑的或信息上的考虑。语言的使用方式多种多样，只有一些是表达信息的。没有表达信息的目的，我们可以这样表达自己：我们可能说“真棒”；或者被古城之美折服的诗人可能会写下如下诗句来抒发胸臆：
令我震惊的唯有东方大地，
玫瑰红城见证了整个历史。
当然，有些表达性的话语也有信息内容，也可以表达态度或信念。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佳期未至，
结局寓于起始。
有些话语是指令性的，或具有或不具有表达信息要素。它旨在引导或命令。也许有人会对我们说“请站到秤上去”，或者我们可能会听到这样的建议：
小心驾驶，墓地里到处都是曾经有通行权的守法公民。
具有混合功能几乎是我们使用语言的一个自然特征。这一点可以见于我们自己的讲话和写作中。情感性的语言可能被用来帮助我们达到指挥其他人的目的：父母对小孩说“这种行为非常恶心”的时候，就表达了一种态度，旨在引导行为，也可能是在用相同的话报道一个事实。可以说语言有三个主要的功能：
1.信息性功能。
2.表达性功能。
3.指令性功能。
除此之外，我们可以加上以下不太常见的用法类型：
4.礼节性功能（例如我们被介绍给陌生人的时候会说“你好”），这种语言结合了表达性功能和其他功能。
5.述行性功能（例如说“我为自己的愚蠢言辞道歉”），语词自身在被言说或写出来之时，就履行了它所宣称的功能。其他的例子，如：“祝贺你……”“我接受你的建议……”“我答应你……”
逻辑学家主要关注语言的信息性用法——肯定或否定命题、表述或评价论证，等等。在推理中，语言的这种信息性功能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种信息模式下，我们可以区分句子陈述的事实和关于表述这些事实的说话者的事实。如果有人说：“战争永远是解决国际冲突的错误办法”，这可能是真的，但这也是说话者信念的证据。当有人说：“我强烈反对我们由于道义卷入这场战争”，这是一个关于说话者的陈述（很可能是真的），但它也表达了对所讨论战争的道德判断。以陈述自己的观点来展开辩论绝不是欺骗性的，这是一种判断和传记性报道适当结合的常见方式。
必须区别语言的用法与语言的形式。上述语言的不同用法（信息性、表达性等）是通过不同的形式实现的。句子（我们的语言中表达完整思想的语言单位）在形式上可以是陈述句、感叹句、祈使句或疑问句。进行推理的时候，所使用的句子一般是陈述句。表达情感通常用感叹句（如“太棒了”）；试图指导行为的时候通常用祈使句（如“脱下你的衬衫！”）。但是在功能和形式之间没有严格的联系。
例如，我们已经注意到，反问句也可以断定一前提。虔诚的信徒在祷告中问：“谁能像你一样？”——但很明显，这个疑问句表达一种宗教信仰。当一个人在谈话中说“你这么说还可能是什么意思？”，一种怀疑的态度非常明显地表达出来。类似地，以明显的陈述句形式报告一个事实也能起到指令功能，就像我们敦促同伴更快地行动时说：“很晚了，我们时间不多了。”当一个年轻女士和她的绅士朋友经过一个花店的窗口时说：“多可爱的花啊！”这个感叹句可能更多是指令性的，而不是表达性的。
语言的混合功能会产生一种不协调，甚至有时会导致令人不安的争议。有一个著名的例子：在越战期间，一个抗议征兵的年轻人在洛杉矶地区法院被捕，原因是他穿着一件上面印有脏话的夹克衫。根据加州刑法，他被判处“行为冒犯”罪。然而，美国最高法院推翻了对他的定罪，最高法院多数法官认为，这个年轻人的语言的表达性功能和他的抗议的信息性功能之间存在张力，而后者受到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保护。法官约翰·哈伦(John Harlan)写道：
我们不能忽视这个事实，这里牵涉的事件极好地表明，许多语言表达都具有双重交流功能：加上附带说明，它们不仅可以传达相当精确的思想，还可以传达其他不可表达的情感。实际上，与其情感力量一样，语词也常常因其认知力量而被选用。我们不能赞同这样的观点：宪法关注个人言辞的认知内容，而没有或不关心其情感功能。的确，情感功能可能常常是寻求交流的信息的更重要的因素……同样，我们也不能纵容这种轻率假定：可以禁止特殊言辞，但在这个过程中又不遭遇压制思想的真正危险。
在一些语境中，语词的更重要的信息性功能可能超越其在情感上的冒犯性。对语言的灵活性保持敏感，并认识到语言在特定语境中所起的不同作用，是应用本书关注的逻辑分析的必要前提。
如果以某种特定的语法形式使用语言总是有一个特定的功能，这就很方便，但事实并非如此。语言太松散了，它的用法多变，上述设想是不可能实现的。因此，在决定一个句子的真正功能时，语境总是至关重要的。
总而言之，语言的三种主要用法是：信息性的、表达性的和指令性的。语言的语法形式本质上有四种：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和感叹句。在语段的语法形式和其作者想要的用法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任何用法的语言可能以任何语法形式出现。
练习题
A.下列每个语段示例了哪种语言功能？
1.请在第6a行方框内打叉，除非你父母（或其他人）声明确认你是非独立的所得税申报人。
——U.S.Internal Revenue Service,“Instructions,”Form 1040,2006
2.风怒兮阴霾满空，
滚滚兮布于四方，
雾霭笼罩兮翻腾，
怒号兮直达上苍。
——Lewis Carroll,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1871
3.站在迦太基(Carthage)、帕密拉(Palmyra)、波斯波利斯(Persepolis)或者古罗马(Rome)的遗迹上，想到王国和人的易逝，想到强壮和富有的生活现已远逝，哪个游者不被刺激得黯然神伤……
——G.W.F.Hegel,Lectures on the Philosophy of History,1823
4.从底特律市中心向正南方向走，越过国界抵达的第一个国家既不是古巴，也不是洪都拉斯、尼加拉瓜或任何拉美国家，而是加拿大。
5.我还是孩子，她也是，
在大海边的王国里，
可我们相爱，爱超越了爱——
我和我的安娜贝·李——
——Edgar Allan Poe,“Annabel Lee,”1849
6.抛弃传教士们的缺点，他们既不教诲爱心也不教诲兄弟情谊，却主要是从资本方面教导利私德行，而这些资本却是从你们的土地和劳动中偷偷攫取的。醒来吧，非洲！穿上漂亮的泛非社会主义(Pan-African Socialism)长袍！
——W.E.B.Dubois,“Pan-Africa,”1958
7.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
——I Corinthians 13:1
8.我因此向你们通报，我即日通过这个文件辞去由选举产生的共和国总统职务。
——President Fernando Collor De Mello,in a letter to the Senate of Brazil,29 December 1992
9.美国生活是一种强大的溶剂。它好像可以中和任何智力因素，无论这些因素多么坚韧和格格不入，它都将其溶解在本土的良好愿望、自大、自利和乐观之中。
——George Santayana,Character and Opinion in the United States,1934
10.美国陆地的最北端、最西端以及最东端都在阿拉斯加州(Alaska)。
B.下列每个语段最可能被打算用作语言的什么功能？
1.我们这里没有社会等级。我们的宪法是色盲，既不承认也不能容忍公民的等级划分。就公民权而言，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最卑微的人与最有权力的人都是同等的。
——Justice John Harlan,dissenting in Plessy v.Ferguson,163 U.S.537,1896
2.法官们不知道怎样恢复罪犯的社会名誉——因为根本就没人知道。
——Andrew Von Hirsch,Doing Justice—The Choice of Punishment(New York:Hill & Wang,1976)
3.耕作开始时，其他技艺就随之出现。因此农民是人类文明的奠基者。
——Daniel Webster,“On Agriculture,”1840
4.好人不作为，罪恶就得逞。
——Edmund Burke,letter to William Smith,1795
5.他们当中没有律师，因为他们认为律师的职业就是颠倒黑白。
——Sir Thomas More,Utopia,1516
6.白人社会与贫民窟有密切的联系。白人组织创造，维持它们，又对其坐视不理。
——The National Commission on Civil Disorders(Kerner Commission),1968
7.在许多工业部门中占多数的技术差的工人都坚决主张，他们应该与技术好的工人拿同样的工资。
——John Stuart Mill,On Liberty,1859
8.战争是折磨人类的最大瘟疫；它毁灭宗教，毁灭国家，毁灭家庭。它是苦难中的苦难。
——Martin Luther,Table Talk,1566
9.人类历史越来越成为教育与灾难之间的竞赛。
——H.G.Wells,The Outline of History,1920
10.谁坚持在做出决定之前看得完全清楚，谁就永远也做不出决定。
——Henri-Frederic Amiel,Amiel's Journal,1885
11.（君主的）另一耻辱是因为不整军经武，从而遭人藐视。
——Niccolò Machiavelli,The Prince,1515
12.永久的和平只是个梦，甚至连好梦都不是。战争是上帝的世界秩序的一部分，它演化出人的最高贵的美德：勇敢和克制，以及尽职尽责和自我牺牲。没有战争，世界就将沉沦到物质主义之中去。
——Helmuth Von Moltke,1892
13.语言！灵魂的血液。阁下，我们的思想流淌其内，成长其上。
——Oliver Wendell Holmes,The Autocrat of the Breakfast-Table,1858
14.在过去133年中，超过7500名科学家，包括社会科学家，被选入美国国家科学院；其中只有3位黑人。
——The Journal of Blacks in Higher Education,Summer 1996
15.初涉哲学，人们的思想会倾向于无神论；但深入哲学，人们的思想会倾向于宗教。
——Francis Bacon,Essays,1601
16.假如（他）真的认为美德与邪恶之间没有区别，那么，阁下，他离开我们的屋子时，让我们数一数我们的汤匙好了。
——Samuel Johnson,1763
17.在（给动物）配对之前，人们极其认真地审视马、牛、狗的性情和血统；但是，对待自己的婚姻，人们却极少或者从不这样谨慎。
——Charles Darwin,The Descent of Man,1871
18.鲸鱼吞掉约拿的事，即使鲸鱼足够大，也令人非常惊异；但假如是约拿吞掉了鲸鱼，那简直就是奇迹了。
——Thomas Paine,The Age of Reason,1796
19.种族概念是个多头怪物，它在我们的大多美梦还没做之前就窒息了它们，它使我们不去关注正常的人际互动所面临的挑战，在狂妄无度的追求中，走向怀疑和仇恨的龌龊。
——C.Eric Lincoln,Coming Through the Fire(Durham,NC:Duke University Press,1996)
C.分析下列语段打算断定的是什么命题，或打算引起什么行动，或读者可能会把它们视作提供了什么证据。
1.即使提名我，我也不接受；即使选举我，我也不供职。
——William Tecumseh Sherman,message to the Republican National Convention,1884
2.政府竟英明地认为冰是一种“食物制品”，这就意味着南极洲是世界上最主要的食物生产基地之一了。
——George P.Will
3.没有音乐，地球就像一座没有住户的、空荡的和还未竣工的房子。因此，希腊和《圣经》的最早历史，以及各国的历史，都始于音乐。
——Ludwig Tieck,quoted in Paul Henry Lang,Music in Western Civilization(New York:W.W.Norton,1941)
4.研究是一种基本的心灵状态，包括对原则和公理的连续不断的反复检验，而当前的思想、行动都以原则和公理为基础。因此，它对现行实践是批判性的。
——Theobald Smith,American Journal of Medical Science,1929
5.我不懈地努力，使自己不去嘲笑人们的行为，不为他们感到悲哀，也不去嫌恶他们，而去理解他们。
——Baruch Spinoza,Tractatus Theologico-politicus,1670
6.对于那些连面包都没有的人，政治自由有什么用？它仅仅对雄心勃勃的理论家们和政治家们有价值。
——Jean-Paul Marat,L'Ami du peuple,1789
7.只要有低级阶层，我就是其中的一员；只要有犯罪分子，我就是其中的一位；只要还有一个人在蹲监狱，我就是不自由的。
——Eugene Debs,1918
8.假如有诸神的王国，那么它应当是民主政府；但是，如此美妙的政府不适于人类。
——Jean-Jacques Rousseau,The Social Contract,1762
9.公民有三个阶层。第一阶层是富人，他们懒惰但又总是贪求较多。第二阶层是穷人，他们一无所有，充满妒忌，痛恨富人，而且易为蛊惑人心的政客所利用。在这两种极端之间存在的那些人，担负着国家安全和支撑法律的重任。
——Euripides,The Suppliant Women
10.我相信，这个罪恶时代的所有罪恶趋向和骚乱，都不是属于下级阶层而是属于中间阶层，而我们愚蠢得非常习惯于夸耀的阶层就是中间阶层。
——Lord Robert Cecil,Diary in Australia,1852
11.上帝将会注意到，战争应当周而复始，就像对病人下猛药一样。
——Heinrich Von Treitschke,Politik,1916
12.我宁愿人民对我为何没做总统而感到惊奇，而不是对我为何做了总统而感到惊奇。
——Salmon P.Chase,at the Republican National Convention,1860
13.他（本杰明·迪斯雷利）是一个靠自己努力而成功的人，他热爱他的创造。
——John Bright,1882
14.愚昧人若静默不言，也可算为智慧。闭口不说，也可算为聪明。
——Proverbs 17:28
15.一句话说得合宜，就如金苹果在银网子里。
——Proverbs 25:11
16.我站在上帝的祭坛前发誓，永远反对钳制人们思想的任何形式。
——Thomas Jefferson,1800
17.自由人对死亡思考得最少，他的智慧不是对死亡而是对生活的沉思。
——Baruch Spinoza,Ethics,1677
18.之前，我就已经看到和听到过很多伦敦佬(Cockney)的无礼言行，但我从未想到一个花花公子当众胡乱画画就要200基尼(guinea)。
——John Ruskin,on Whistle's painting,“Nocturne in Black and Gold,”1878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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