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哪里还能买到？
——今天的编辑 彭主任
300余年时光，双流牧马山二荆条和郫都府河上游水土的邂逅，酿造出郫县豆瓣川菜之魂的地位。全世界只要有川菜、有华人的地方，都能容易地找到郫县豆瓣。
四川各地的豆瓣中，在风味和名声上，唯一能够和郫县豆瓣一较高低的临江寺豆瓣，好像已经淡出人们的视线有些时日。
超市里几乎找不到临江寺豆瓣的踪迹。网购平台上，产品包装上印刷有“中华老字号”“临江寺豆瓣”等字样的豆瓣，其产地多为重庆市永川，制造商为重庆永川某公司，也令吃惯临江寺豆瓣的顾客大为疑惑。
或许，如今只有到临江寺豆瓣的老家——资阳雁江区的临江镇，还有希望买到最资格的临江寺豆瓣？
清乾隆三年（1738年），由资阳籍御厨陈兴友的“八宝豆瓣”演变而来，经千年古井水酿造的新款豆瓣正式在此诞生，并成功讨得乾隆的欢心，皇帝赐名“临江寺豆瓣”。
很想尝一尝临江寺豆瓣到底是什么滋味，借着去资阳逛耍的契机，我顺路前往临江镇沱江边，寻找豆瓣的踪迹。
国道321从临江镇穿过。未到之前，想象中的临江镇，这里像所有的特色小镇一样，商店铺面中有大量本地特产出售。店主热络地招呼客人在自家的店选购。
等车停在临江镇政府站附近，乡民在三四处屋门口挑拣整理干海椒，确实给了人镇上还在生产临江寺豆瓣的希望。
结果，一问，码不实在大姐：“我也不晓得这些海椒拿来做什么。好像是拿来做火锅底料。”想来也是，制作豆瓣，一般需顺应时节，以新鲜海椒为主要原料发酵而成。
从岔路口右转进入临江场镇最为重要的正街，这里应该有专门卖豆瓣的地方吧。穿过中老年服装店、供销社和美发厅等，还真有一家。
临江寺豆瓣指定销售点的陈旧招牌，赫然出现的一栋明显有上世纪6、70年代风格的灰色小楼上。
销售点大门敞开，坐拥正街最宽敞的铺面。经老旧脱层的台阶而上，偷油婆色的木质柜台布满岁月的痕迹，临江寺豆瓣的包装和巨幅介绍信息映入眼帘。
墙上的“中华老字号”“四川名产”等荣誉，迅速将人拽入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火热——人们踏破销售点的门槛，一边寒暄一边排队，争相在此买豆瓣。
等了片刻，昏昏暗暗的店内，无其他顾客登门，也难以找到销售人员的影子。大喊几声，“有人吗，买豆瓣。”只有街对面理发店的大姐热心回应，“早就没做、没卖了。”
销售点的铺子，如今只是开起而已。让人看上那么一眼，好像如此，就能减少特地前来购买豆瓣的人的遗憾。
当来到两公里之外柏树桥的临江寺豆瓣厂老厂，也难以寻获豆瓣的踪迹，甚至，此处更显落寞。
老厂里，没有人从事生产的迹象，也难以看到保安门卫的身影。偶尔有零零散散的人影出现，是经由厂门通往右侧家属院的居民。
第二道门是办公区和生产区的界限，隔门张望，排列整齐的酿缸还在坝子上，无半点豆瓣的香味散发而出。想必，都是空罐罐。
爬上办公区二层，老派的礼堂吊顶脱落，椅子上积满厚厚的灰尘，一片破烂。
只有“豆瓣公司年度工作总结会”的横幅还未褪色。“坚定信心，团结协作，为实现年度目标努力奋斗”的口号，而今看来只是一种美好的、未实现的愿景。
人去楼空，在办公区的档案室等区域，各类人员的职责要求还挂在墙上。杂乱的现场，大量档案袋、退休证等散落一地，令人颇为唏嘘。地上正好有两本打开的退休证，上面均显示，他们在新中国成立前出生。
尽管临江寺豆瓣有非遗传承人，但一个客观的事实是，随着老一辈员工年龄越来越大，年轻一代不再愿意从事豆瓣制作，精通临江寺豆瓣精髓的人，越来越少。
2023年4月，临江寺豆瓣厂又停产了，什么时候恢复生产，稳定地保证供应，很难有人说得准。早在2014年，因销量不佳、资金链断裂、老板张安坐牢等问题，临江寺豆瓣厂就经历过一次危险的停产。
2016年，“临江寺”的商标甚至差点被撤销和抢注，资阳轰轰烈烈打响临江寺豆瓣商标保卫战。短时间内，40多名老工人重新回到企业恢复生产，产品重新上市，才艰难地保住了“临江寺”这一“中华老字号”商标。
目前来看，这次的停产也造成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后果。今年8月，以临江寺豆瓣厂老厂为核心打造的临江寺·川味源文化旅游景区因非不可抗力长期闭园，停业时间超过1年，旅游功能基本丧失，AA级旅游景区的资格被取消。
大名鼎鼎的资格临江寺豆瓣如今难以买到，当然是可惜的。作为资阳市唯一的“中华老字号”，其一度风靡全川，甚至还出口至苏联等地，豆瓣是整个小镇的骄傲。
那时，豆瓣香飘沱江两岸。乡民们将竹篓装的豆瓣抬上临江的火车站，运往远方。似乎，整个场镇都在为豆瓣忙碌。除酿造，还有配套做纸筒、竹篓等包装容器的。
没有吃过，但我从小也对临江寺豆瓣有所耳闻。
在老辈子的记忆中，上世纪六七年代，成都市场上很容易买到临江寺豆瓣。坐老成渝铁路的绿皮火车，路过资阳，香气扑鼻的临江寺豆瓣总是引得旅客争先抢购。
临江寺豆瓣和江津米花糖等，是老成渝铁路上不可多得的地方特色美味。由老式的纸筒包装，油纸封口，带有红色商标的资阳临江寺豆瓣，拿回去夹馒头、拌白米饭，在全家人“太香了”的称赞声中构成几代四川人的味觉记忆。
和以辣为主的郫县豆瓣有着明显不同的风格，临江寺豆瓣更侧重香，豆瓣质地更软，品种更为多样。既有经典的金钩豆瓣，还有核桃豆瓣、鸡肉豆瓣、香油豆瓣和火腿豆瓣等。民国《资阳县志稿·物产》有记载，“临江寺聂、朱二姓酱园，所制豆瓣有二十余种，远近驰名。”
1934年，在成都举行的四川省第十三次劝业会上，资阳临江的朱氏国泰明酱号生产的豆瓣甚至获得特等奖，位居郫县益丰和豆瓣之上，轰动川渝。
在当地老人心中，只有资阳临江镇神奇的古井水，才能酿造出最资格、最有滋味的临江寺豆瓣，保证豆瓣入口化渣的独特口感。
相比起郫县豆瓣，临江寺豆瓣的制作技艺也要复杂得多。它的原料不经过蒸煮，生料种曲，依照古法，至少得酿造400天后才能销售。
制作临江寺豆瓣，豆母子尤为重要。豆母子必须得窖上一两年才能保证发酵成熟，香气浓郁。每年都要保证窖上大量的豆母子，才能保证持续稳定的生产。一旦合格的豆母子用完，只有停产、傻眼。
按老的规矩，在其他原料的添加上，每样原料必须也得真材实料。芝麻油、花生油等油料，全部都得选择优秀产地出品的。
只有慢工才能出好滋味，时间一旦快了，原料一旦变了，老主顾一口就能吃出临江寺豆瓣的好坏。
味道变了，无人买。味道好了，产量又低了，且售价更高。如此，在当下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质量、产量和价格怎么同时平衡，怎么适应时代发展，成了棘手的难题。
这也是很多中华老字号普遍面临的情况。去年，已有北京雪花、天津稻香村、重庆冠生园等55个中华老字号被商务部“摘牌”。
从情感上来说，希望临江寺豆瓣不会走到这一步，希望今年286岁的临江寺豆瓣仍有机会东山再起。像沱江水一样，滚滚向前。
今日编辑 | 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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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风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