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郑吉的上书请求,赵充国等人主张直接对匈奴开战,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但丞相魏相认为不妥,为此,专门上书宣帝刘询说明自己的意见:
“臣闻之:救乱诛暴,谓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谓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不忍愤怒者,谓之忿兵,兵忿者败;利人土地、货宝者,谓之贪兵,兵贪者破;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间者匈奴尝有善意,所得汉民,辄奉归之,未有犯于边境;虽争屯田车师,不足致意中。今闻诸将军欲兴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边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莱之实,常恐不能自存,难以动兵。‘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气伤阴阳之和也。出兵虽胜,犹有后忧,恐灾害之变因此以生。今郡国守相,多不实选,风俗尤薄,水旱不时。按今年计,子弟杀父兄、妻杀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为此非小变也。今左右不忧此,乃欲发兵报纤介之忿于远夷,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丞相魏相的这道奏书有点长,我们不妨简单梳理一下。
奏书开篇,首先列举了对外用兵的五种情况:
一是义兵,也就是为解救危局、除暴安良而起兵,这种情况可以称王;
二是应兵,也就是为抵抗外敌侵略,不得已而兵,这种情况可以取胜;
三是忿兵,也就是为报仇雪恨,忍不住火而起兵,这种情况往往失败;
四是贪兵,也就是为贪图他国土地、财宝而起兵,这种情况反被攻破;
五是骄兵,也就是自恃国富民强而耀武扬威起兵,这种情况将会灭亡。
魏相认为,上述五种情况的结局不完全取决于人事,多由天道决定。
由此,奏书分析了汉匈之间的关系。
在魏相看来,匈奴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无理,而是有所改变,甚至开始对汉朝释放善意,比如他们抓到汉朝百姓,马上就送还,并不为难,另外,他们也不再肆意侵略汉朝边境。
所以魏相认为,这次为了在车师国屯田驻军的问题,双方不应该太在意,更不必大动干戈,否则出师无名,胜负难料。
接着,魏相又分析了汉朝当前内部所存在的问题。
首先,汉朝边境各郡比较贫穷,百姓们吃饭穿衣还得不到保证,很多人家,父子不得不共穿一件狗皮或羊皮制的衣服,靠野草野果充饥,他们忙于为生计奔波忧心,怎么肯去当兵保护本已破败的家园呢!
其次,战争会让百姓的生活更加困苦,正所谓“军旅之后,必有凶年”,也就是说,一旦兴兵,打破了阴阳平衡,即使取得了胜利,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
最后,各郡国的太守和丞相多不称职,风俗尤为不正,以至于水旱灾害时有发生,就在今年,子弟杀父兄、妻子杀丈夫的,已有二百二十二人,这绝不是好现象。
综上,魏相得出结论,不把国内的事情搞好,仅仅为了报一点小冤仇,就想着对蛮夷之地用兵,犹如孔子所言‘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这句话是一个典故,出自《论语·季氏》,其背景是春秋时期鲁国的政治局势。
春秋时期,鲁国有一个附属国名叫颛臾,国小势弱,但城池坚固。
鲁国当时的实际掌权人是贵族季孙氏。
季孙氏担心颛臾国做大,想灭掉它。
孔子的弟子听说后,将此事告知了孔子。
孔子敏锐地指出,季孙氏的忧患并不是来自于颛臾国,而是来自于萧墙之内。
所谓萧墙,是指古代国君宫室大门内或大门外,面对大门的矮墙,又称“塞门”或“屏”,它的主要作用是遮挡视线,防止外人向大门内窥视,臣子进入宫室晋见君王时,首先要经过萧墙整理仪范。
所以萧墙之内一般引申为国家内部政局。
孔子认为,只有国家政局和谐稳定了,才能真正防止灾难发生,而内部的矛盾和冲突往往会导致国破家亡。
成语“祸起萧墙”,便是源自孔子的这句话,比喻祸乱多由内部原因所致。
丞相魏相在奏书篇尾提起这件事,意思不言而喻,也就是,他不赞成再对匈奴用兵,而应该加强内部管理。
那么,宣帝刘询会接受丞相魏相的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