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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会稽到建康——江左士人与皇权
胡宝国
自汉魏以来,会稽一直是南方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地区。东晋时期,一批北来侨人到会稽安家置业,一些僧人也到此地传播教义,这使得该地区更加醒目。但是从东晋后期到南朝,会稽在人文方面失去了往昔的繁荣。士人与僧人渐渐集中到了都城建康。向建康集中是一个普遍的趋势,并不仅仅局限于会稽,只是会稽更具典型性,所以本文以此为题。
关于晋宋之际的历史过渡性,前辈学者早有关注。论及南朝寒人的兴起,唐长孺先生说:“寒人掌机要之事已见于晋末,道子和他的儿子元显所持政策乃是引用寒人以排斥门阀。”[1]田余庆先生说:东晋“孝武帝一朝伸张皇权,正是由东晋门阀政治向刘宋皇权政治的过渡。”[2]以上二说,强调重点一在“寒人”,一在“皇权”,看似有所不同,但本质上是一致的。寒人依附于皇权,没有皇权的复兴也就没有寒人掌机要的可能。
长期以来,他们所揭示的政治史线索得到了广泛的认同,但是,政治格局的大变动究竟给南朝社会带来了哪些影响呢?研究者似乎并未深究。
本文以下所要讨论的士人向建康集中的现象,就是与皇权复兴密切相关的。众所周知,东汉以来,士人群体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独立性,东晋又有士族与皇权“共天下”的局面,但从长过程看,这些都是暂时的,随着皇权的逐渐恢复正常,士人群体的独立性终将会受到影响。从会稽到建康,象征着士人再次彻底依附于皇权。此外,士人向建康集中也影响着南方地方社会的政治形势,梁陈之际地方豪强在政治上的表现可以在这个背景下给予解释。
一,会稽的兴衰
东晋的会稽引人瞩目。穆帝永和(公元345年——356年)年间,在会稽聚集了很多北来士人。《晋书》卷八〇《王羲之传》:“羲之雅好服食养性,不乐在京师,初渡浙江,便有终焉之志。会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谢安未仕时亦居焉。孙绰、李充、许询、支遁等皆以文义冠世,并筑室东土,与羲之同好。”那时的会稽成了都城建康之外著名士人最集中的地区。其盛况给后来的研究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盛况其实并没有维持很久,谢安后为桓温司马。孙绰为庾亮参军。李充为大著作郎。他们都陆续离开了会稽。也有人终老于会稽,如孙统、王羲之、阮裕等。
一直到东晋末年,会稽不再见有士人群体活动。刘宋元嘉年间,谢灵运在会稽“与族弟惠连、东海何长瑜、颍川荀雍、泰山羊璇之,以文章赏会,共为山泽之游,时人谓之四友。”[3]他们在会稽的时间也不长。谢灵运后为临川内史。谢惠连为司徒彭城王义康法曹参军。何长瑜入荆州刺史刘义庆幕府。荀雍、羊璇之事迹不详。
对于会稽在人文方面的衰落,当时人是很清楚的。谢灵运在给庐陵王刘义真的信中说:
研究者论及会稽多引此条史料,但重视的是“江左嘉遁,并多居之”,而对紧接其后的“但季世慕荣,幽栖者寡”一语似未留意。这后一句更有意味,它明确说出了昔日士人群体汇聚于此的繁荣景象已不再有。《艺文类聚》卷五○载有颜延之“为齐景陵王世子临会稽郡表”:
此表作者有误,按颜延之卒于刘宋孝武帝孝建三年(456年),未曾入齐。作者当为南齐时人。[5]此表既回顾了会稽郡过去在文化上“淹中”、“河上”般的盛况,也指明了“顷者以来稍有讹替”,并希望能重振旧风,所谓“无爽昔谈”、“有符旧说”都是这个意思。按此,宋齐人都清楚会稽已经与过去有很大不同。
多数离开会稽的士人最终都是回到了建康。谢安在建康“于土山营墅,楼馆林竹甚盛,每携中外子侄往来游集。”[6]谢安孙谢混“少所交纳,唯与族子灵运、瞻、曜、弘微并以文义赏会。尝共宴处,居在乌衣巷,故谓之乌衣之游。”[7]从谢安到谢混,谢家一直住在建康。其他在会稽置业的家族如王氏、阮氏等也大都是如此。考古发现,在南京有多处南迁大族的墓群,如南京北郊象山、郭家山王氏墓地,老虎山颜氏墓地和南郊戚家山谢鲲墓等。[8]这些家族墓地的发现也可证明他们是以建康为定居地的。
众所周知,一些北来侨人在会稽是置有产业的。《宋书》卷五八《谢弘微传》载,直到刘宋时,谢安后人“资财巨万,园宅十余所,又会稽、吴兴、琅邪诸处,太傅(安)、司空琰时事业,奴僮犹有数百人。”[9]谢氏在会稽置业的还有谢玄一支。《宋书》卷六七《谢灵运传》:“灵运父祖并葬始宁县,并有故宅及墅,遂移籍会稽,修营别业,傍山带江,尽幽居之美。与隐士王弘之、孔淳之等纵放为娱,有终焉之志。”他在《山居赋》自注中说:“余祖车骑建大功淮、肥,江左得免横流之祸。后及太傅既薨,远图已辍,于是便求解驾东归,以避君侧之乱。废兴隐显,当是贤达之心,故选神丽之所,以申高栖之意。经始山川,实基于此。”在会稽有产业的不止谢氏一家。刘宋时,会稽“多诸豪右,不尊王宪。又幸臣近习,参半宫省,封略山湖,……王公妃主,邸舍相望。”[10]此后的相关记载相对较少。《陈书》卷二七《江总传》:
(侯景之乱后)总避难崎岖,累年至会稽郡。憩于龙华寺,乃制《修心赋》,略序时事。其辞曰:“太清四年秋七月,避地于会稽龙华寺。此伽蓝者,余六世祖宋尚书右仆射州陵侯元嘉二十四年之所构也。侯之王父晋护军将军虨,昔莅此邦,卜居山阴都阳里,贻厥子孙,有终焉之志。寺域则宅之旧基。”
江氏先人东晋时曾在会稽置业,但元嘉时已改建为龙华寺,所以江总逃难至此,只能“憩于龙华寺”,大概除此之外别无可居住之处。江总没有在会稽久留,本传称:“总第九舅萧勃先据广州,总又自会稽往依焉。”吉川忠夫曾注意到,侯景之乱后一些南方土著士人回乡里避难。他分析说,“大概是因为他们在乡里拥有某些生活的基础。”[11]但是像江总这样,先辈在会稽置业的侨人后代却极少见到返回会稽的。我怀疑很多家族的产业或许已经不复存在。
会稽距离“京都水一千三百五十五,陆同。”[12]根据当时的交通条件,这段路途是比较远的。晋末刘裕东征卢循,何无忌随至山阴,劝刘裕于会稽起兵反桓玄,刘裕未同意,“以为玄未据极位,且会稽遥远,事济为难。”[13]永初三年,刘裕临终时召太子诫之曰:“谢晦数从征伐,颇识机变,若有同异,必此人也,小却,可以会稽、江州处之,” [14]刘裕建议将不可靠的谢晦安置到会稽或江州,这也是因为会稽地处遥远,置谢晦于此地,对建康威胁小。因路途较远,人们不大可能在建康会稽之间轻易地来回移动,所以一旦选择了在建康任官,就很难在会稽定居。[15]总之,有建康的吸引力存在,会稽人文荟萃的局面很难持续下去。
士人向建康集中,从东晋孝武帝太元前后就更加明显了。当时在诸如政治制度、赋税制度等方面都有所调整,[16]其中最重要的当属复兴儒学。太元九年(公元384年),尚书谢石上书,“请兴复国学,以训冑子;班下州郡,普修乡校。”当年,“选公卿二千石子弟为生,增造庙屋一百五十间。”[17]第二年二月,又建立国学。
为复兴儒学,孝武帝在谢安家族的帮助下,延揽了一些著名的儒生到建康。《晋书》卷九一《徐邈传》:“及孝武帝始览典籍,招延儒学之士,邈既东州儒素,太傅谢安举以应选。”《宋书》卷五五《徐广传》:“家世好学,至广尤精,百家数术,无不研览。谢玄为州,辟广从事西曹。又谯王司马恬镇北参军。晋孝武帝以广博学,除为秘书郎,校书秘阁,增置职僚。”《宋书》卷五五《臧焘传》。“晋孝武帝太元中,卫将军谢安始立国学,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举焘为助教。”《晋书》卷九二《伏滔传》:“(桓)温薨,征西将军桓豁引为参军,领华容令。太元中,拜著作郎,专掌国史,领本州大中正。”当时孝武帝王身边聚集了不少儒学之士,如大儒范宁,“孝武帝雅好文学,甚被亲爱,朝廷疑议,辄咨访之。”[18]孔安国,“以儒素显,孝武帝时甚蒙礼遇,”[19]
太元以后,征召仍在继续。如陶潜,“义熙末,征著作佐郎,不就。”[20]周续之,北来侨人,居豫章,太元年间“豫章太守范宁于郡立学,招集生徒,远方至者甚众,续之年十二,诣宁受业”, 宋初应刘裕之召,“乃尽室俱下。上为开馆东郭外,招集生徒。”[21]雷次宗,豫章南昌人,“元嘉十五年,征次宗至京师,开馆于鸡笼山,聚徒教授,置生百余人。”[22]从太元到元嘉,国家复兴儒学的努力是一贯的,对士人的控制有加强的趋势。
值得注意的是,与前述会稽士人的经历相同,在会稽的僧人也经历了从会稽到建康的历程。根据慧皎《高僧传》所记,当时聚集于此地的僧人不少,不计附传,仅正传中就有“晋剡东仰山竺法潜”、“晋剡沃洲山支遁”、“晋剡山于法兰”、“晋剡白山于法开”、“晋剡葛岘山竺法崇”、“晋始宁山竺法义”、“晋山阴嘉祥寺释慧虔”。东晋中期以后,这些僧人也大都被征至京师。《竺法潜传》:“至哀帝好重佛法,频遣两使殷勤征请。潜以诏旨之重,暂游宫阙,即于御筵开讲大品,上及朝士并称善焉。”《支遁传》:“至晋哀帝即位,频遣两使征请出都,止东安寺讲道行波若。”《于法开传》:“至哀帝时累被诏征,乃出京讲《放光经》。”《竺法义传》:“晋宁康三年(375)孝武皇帝遣使征请出都讲说。”刘宋征召仍在继续,如在上虞的释僧镜,宋世祖“敕出京师止定林下寺。”,在山阴灵嘉寺的释超进,“至宋太始中被征出都讲大法鼓经。”[23]
须要指出的是,本文关注的重点虽是会稽,但征召僧人至京师举措并不仅仅局限于此地。如支昙籥,“憩吴虎丘山,晋孝武初,敕请出都止建初寺。”居于武康的释法瑶,“大明六年敕吴兴郡致礼上京,与道猷同止新安寺。”隐居临川郡的释道猷,“敕临川郡发遣出京。”释道盛,“始住湘州。宋明承风,敕令下京。”[24]
会稽之外,东晋佛教的另一重镇是庐山。汤用彤先生曾就东晋高僧分布说:“考之僧传,僧人之秀,群集匡庐,其在京邑者甚少。”[25]汤先生大约仅仅是根据《高僧传》所标明的僧人驻在地而得出这一结论的。如上所述,很多僧人最后实际上都被征召到了建康。到东晋之末,佛教中心既不在会稽也不在庐山,而是在建康。《高僧传》卷六《释慧持传》:
王珣任卫将军是在东晋末隆安三年到隆安四年之间。[26]由此可知,到东晋末年建康已经是佛法盛行了。从“仪闻京师盛于佛法”一语看,这应该是发生不久的事情。如果京师早就盛行佛法,人所皆知,则道仪此时的举动就不好理解了。
刘宋以后,在京师的高僧急剧增多。这在《高僧传》中有明显反映。严耕望先生曾就高僧分布有详细统计。他说:“建康先小盛而后大盛,《僧传》所记南北朝高僧,建康几居半数,显见南朝国都佛教之特盛。”[27]他的统计包括了北方地区,如果仅就南方而论,建康高僧所占比例更高。
总之,东晋中期以后,不论士人、僧人,都有向建康集中的趋势,这是国家控制力加强的表现。
2022年7月22日 京郊
二,太元时期的经济与政治
以上的讨论不断涉及到东晋太元时期(公元376-396年)。这个时期在经济、政治上都有其特点,有必要给予特别关注。
从经济层面看,东晋前期经济形势相当严峻,但是从中期开始,有了明显好转。《晋书》卷九《简文帝纪》:咸安元年(公元371年),“诏以京都有经年之储,权停一年之运。”咸安二年三月又下诏:“往事故之后,百度未充,群僚常俸,并皆寡约,盖随时之义也。然退食在朝,而禄不代耕,非经通之制。今资储渐丰,可筹量增俸。”这是经济好转的信号。紧接咸安,《晋书》卷二六《食货志》载:“孝武太元二年(公元377年),除度田收租之制,王公以下口税三斛,唯蠲在役之身。八年,又增税米,口五石。”由“度田收租”转而按口“税米”,其中原因难以详知,但太元八年的增税极有可能是因为一般民众的经济状况都有了改善。接上文,《食货志》又说:“至于末年,天下无事,时和年丰,百姓乐业,谷帛殷阜,几乎家给人足矣。”增税并没有造成此后民不聊生,反而是“谷帛殷阜”、“家给人足”,显然农业生产又有了提升,这是增税的基础。
东晋后期,商业也逐渐繁荣起来。关于建康的市场,刘宋人山谦之介绍说:“京师四市:建康大市,孙权所立;建康东市,同时立;建康北市,永安中立;秣陵鬪场市,隆安中发乐营人交易,因成市也。”[28]“永安”是孙吴景帝孙休年号(259—264),“隆安”是东晋安帝年号(397—401)。按此,东晋建康有四个市场。其中三个都是孙吴时建立,只有秣陵鬪场市是东晋末年所立。这意味着商业只是到了这时才有了较大的发展,所以有必要建立新的市场。
从太元开始,社会风气也发生了变化。范甯议时政得失说:“今并兼之士亦多不赡,非力不足以厚身,非禄不足以富家,是得之有由,而用之无节。蒱酒永日,驰骛卒年,一宴之馔,费过十金,丽服之美,不可赀算,盛狗马之饰,营郑卫之音,南亩废而不垦,讲诵阙而无闻,凡庸竞驰,傲诞成俗。”[29]历史上,随着经济由萧条而转向繁荣,社会风气往往也会由俭而奢,因此奢侈风气的出现也可以反过来证明当时经济的确有好转。
我曾注意到,东晋最早的大规模聚集图书是发生在太元年间。从那以后,图书聚集有了迅速发展。东晋初年的《晋元帝书目》只有三千一十四卷,而到元嘉八年秘阁所藏《四部目录》已经达到一万四千五百八十二卷。[30]当时没有考虑经济因素,现在看来,这当与太元以后经济好转,国家财力的提升有直接关系。
太元年间在政治上也较为安定。刘宋王韶之在讨论官吏休假制度时说:“伏寻旧制,群臣家有情事,听并急六十日。太元中改制,年赐假百日。又居在千里外,听并请来年限,合为二百日。”[31]如此宽松的官员休假制度是与社会的安定分不开的。《通鉴》对此一时期的记述也可以印证上述推测。“太元”持续二十一年,是东晋一朝时间最长的一个年号。饶有趣味的是,《通鉴》记载此段历史,虽然使用的是南方年号“太元”,但所记述的却主要是北方的历史,有关南方的记载极少。这正反映当时南方政治相当稳定,所以以记载政治史为主的《通鉴》实在找不到大事可记,只能以北方为主。
总之,经济的好转与政治环境的安定是太元时期最显著的特征。有了这个基础,统治者才有可能在政治秩序、学术文化方面进行一些调整。
2013年6月1日 与田余庆先生
三,“今之士人并聚京邑”
梁武帝天监年间,沈约上疏称:
这段史料弥足珍贵。“今之士人,并聚京邑”,说明前述士人向建康集中的现象,沈约已经注意到。沈约一生跨宋齐梁三朝,文中又将“汉代”与“今”对举,是知他所说的“今”并不仅仅是指他上疏的梁代天监年间。如上所述,至少从东晋后期开始,就已经出现了这样的趋势。
南朝著名的士人在建康大多进入了国家体制。他们或在朝廷任职学士,或在诸王身边担任僚佐。
南朝各代,宫廷中都设有很多“学士”。宋泰始六年(470)“立总明观,征学士以充之。”[33]《南齐书》卷一六《百官志》更详:“泰始六年,以国学废,初置总明观,玄、儒、文、史四科,科置学士各十人。”齐永明二年,“立治礼乐学士及职局,置旧学四人,新学六人。”[34]梁代学士名号很多,有东宫学士、西省学士、华林省学士、待诏省学士等。陈代基本遵循梁制度,有西省学士、东宫学士等,又增加德教殿学士、宣明殿学士、天保殿学士、撰史学士、五礼学士。学士的工作主要就是抄写以及协助撰录、编类书等工作。
在诸王身边,士人往往是充当记室参军之类的僚佐。宋代谢庄,“初为始兴王浚后军法曹行参军”,后又为“庐陵王绍南中郎咨议参军。又转随王诞后军咨议,并领记室。”[35]齐代王融,初为“晋安王南中郎板行参军,”后又为“竟陵王司徒板法曹行参军”。[36]梁代王僧孺,“迁大司马豫章王行参军,又兼太学博士。司徒竟陵王子良开西邸招文学,僧孺亦游焉。”[37]陈代姚察,为“始兴王府记室参军”。[38]诸王身边的士人有时也被称为“学士”。《梁书》卷三六《孔休源传》:“琅邪王融雅相友善,乃荐之于司徒竟陵王,为西邸学士。”但这不具有制度上的意义,而只是泛称。《陈书》卷三四《文学传》:
制度意义上的“学士”只有宫中才有,而诸王身边的士人应该只是担任“记室参军”之类的僚佐职务,所以才有二人这样的问答。
南朝各代,士人群体多是以皇帝、诸王为核心的,如宋刘义庆、齐萧子良、梁武帝父子、陈后主身边都聚集了很多著名的文士。像东晋会稽士人那样独立的群体已不复存在。这反映了东晋不正常的门阀政治已经让位于常态的皇权政治。
在佛教僧侣的管理方面,也有类似的举措。汤用彤先生说:“朝廷因端肃僧纪,避免冒滥,乃有僧官之设。其详已不可考。惟知姚兴始立僧官。但晋朝则无闻。”[39]刘宋以后,南方也建立了僧官制度。南齐时有“僧局”,梁代有“僧省”,主官为僧正、僧主。[40]这与学士、记室参军的设置有相同的含义,都体现了国家加强控制的意图。
大量士人、僧人集中到建康给南朝学术文化带来一些新的特征。京师既是政治中心,也是文化中心,一些新的文化现象、新的学术潮流都与建康分不开。萧子显《南齐书》卷五二《陆厥传》论及齐代文学说:“永明末,盛为文章”,而在同书卷四八《刘绘传》中萧子显又说:“永明末,京邑人士盛为文章谈义”。在这里,“盛为文章”之外又加了限定语“京邑人士”又,《梁书》卷四九《庾於陵传附弟肩吾传》载太子与湘东王书论之曰:“比见京师文体,懦钝殊常,竞学浮疏,争为阐缓。”萧纲所谓“京师文体”也是将“文体”与“京师”联系在一起了。
不仅典雅的文学是如此,就连原本在地方上流行的吴歌西曲也有集中到建康的趋势。郭茂倩《乐府诗集》卷四四说:“自永嘉渡江之后,下及梁、陈,咸都建业,吴声歌曲,起于此也。”王运熙先生根据地名考证,除“《前溪歌》的产地武康离建业较远外,其余均在建业及其附近”,证实《乐府诗集》的介绍“大致是可信的。”关于西曲,王运熙说,从渊源上看西曲出自西方,以江陵为中心。但是“因为后来仍旧和吴声一样,盛行于京畿,歌词又多出住在京畿者的手,因此歌词中就常常出现京畿地方的名字。”[41]按此,本来出自地方的吴歌西曲此时却出自建康。这是因为东晋中期以后,高层士人日益喜好模仿江南民歌写作,而他们恰好多居住在建康。
与文学的情形类似,经学的中心也在建康。《梁书》卷四八《儒林传》序论及宋齐儒学称:“朝廷大儒,独学而弗肯养众,后生孤陋,拥经而无所讲习,三德六艺,其废久矣。高祖有天下,深愍之,诏求硕学,治五礼,定六律,改斗历,正权衡。天监四年,诏曰:‘二汉登贤,莫非经术,服膺雅道,名立行成。魏、晋浮荡,儒教沦歇,风节罔树,抑此之由。朕日昃罢朝,思闻俊异,收士得人,实惟奖。可置五经博士各一人,广开馆宇,招内后进。’于是以平原明山宾、吴兴沈峻、建平严植之、会稽贺玚补博士,各主一馆。馆有数百生,给其饩廪。其射策通明者,即除为吏。十数年间,怀经负笈者云会京师。”
佛教的中心地区也是在京师。如前所述,刘宋以后,著名的高僧大都是在京师活动。佛教方面重要的著作也大都是在京师完成的。
当时的建康不仅聚集了大批学术领袖人物,也是图书聚集最多的地方。齐梁时期,如陆澄、任昉、王僧孺、沈约都是京师聚书最有名的人士。[42]其中沈约藏书尤为丰富,“聚书至二万卷,京师莫比。”[43]“京师莫比”,更无论其他了。所以,士人若想在学业上深造,最好到建康来。宋元嘉末,吴兴沈麟士被征召至京师,“麟士尝苦无书,因游都下,历观四部毕,乃叹曰:‘古人亦何人哉。’”[44]刘峻,“齐永明中,从桑干得还,自谓所见不博,更求异书,闻京师有者,必往祈借。”[45]周兴嗣,“世居姑孰,年十三,游学京师,积十余载,遂博通记传,善属文。”[46]顾越,“弱冠游学都下,通儒硕学,必造门质疑,讨论无倦。”[47]
士人过多地汇聚到建康也带来了一些现实的困难。按前引沈约上疏说,“今之士人,并聚京邑”,结果是“常患官少才多,无地自处”。刘宋时,刘秀之任益州刺史,“梁、益二州土境丰富,前后刺史,莫不营聚蓄,多者致万金。所携宾僚,并京邑贫士,出为郡县,皆以苟得自资。秀之为治整肃,以身率下,远近安悦焉。”[48]刺史携“京邑贫士”出任地方,是个比较特别的现象。他们的处境可能正与沈约所说京邑“官少才多,无地以处”的状况有关。因为在京师生活不易,所以到了地方便不放过机会,“皆以苟得自资”。史传中可以见到“贫士”的具体例子。如江革,少孤贫,入“太学,补国子生,举高第,齐中书郎王融、吏部谢朓雅相钦重。朓尝宿卫,还过候革,时大雪,见革弊絮单席,而耽学不倦,嗟叹久之,乃脱所著襦,并手割半毡与革充卧具而去,司徒竟陵王闻其名,引为西邸学士。”[49]贺德基,“少游学于京邑,积年不归,衣资罄乏,又耻服故弊,盛冬止衣夹襦袴。”[50]江、贺后来都是著名的文士,但起初都是“贫士”。这样的情况较少,多数贫士恐怕难有机会。沈约上面这段话就是针对这个现实问题而来的。
2004年10月26日 与陈爽、吴玉贵、孟彦弘三位历史所社会史研究室同事
四,地方社会的变化——著姓豪族
士人聚集京师对南朝地方社会也有很大影响。按沈约说,汉代人都是在本乡学习、入仕,“人才秀异者”得以步步升迁,最终进入朝廷。官员卸任后通常也是要回到家乡的。他说的情形是否符合汉代实际姑且不论,但至少他认为现实已非如此。
就地方教育而论,虽然自东晋以来不时有人建议在州郡立学,但实际上却是“乡里莫或开馆”。[51]某地是否有学校设立,全看地方守宰的个人态度。东晋豫章太守范宁在江州立学、南齐荆湘二州刺史萧嶷于南蛮园东南开馆立学、刘悛为司州刺史,于州治下立学校等,均属个人行为。南朝诸王出任地方往往携士人一同前往。有的人也会在地方从事教学,如梁代太史叔明,“少善《庄》、《老》,兼治《孝经》、《礼记》,其三玄尤精解,当世冠绝,每讲说,听者常五百余人。历官国子助教。邵陵王纶好其学,及出为江州,携叔明之镇。王迁郢州,又随府,所至辄讲授,江外人士皆传其学焉。”[52]陈代王元规“迁南平王府限内参军。王为江州,元规随府之镇,四方学徒,不远千里来请道者,常数十百人。”[53]但这些都是临时性的,诸王返京城,士人也会一同返回。南朝地方社会也存在着私家教授,沈麟士,“隐居余不吴差山,讲经教授。”[54]顾越,吴郡盐官人,“所居新坡黄冈,世有乡校,由是顾氏多儒学焉。”[55]不过这方面的记载较少,不具普遍性。也许正是因为地方教育不发达,所以沈约才很赞赏汉代士人在地方学习,然后再慢慢逐级地上到京师来。
现实的状况影响着人们对各地士风的认识。汉魏以来,各地士人往往表现出不同的士风,如“汝颍巧辩”、“青徐儒雅”等等。南方吴郡的顾陆朱张,会稽的虞魏孔贺也多有不同风格。地方守宰每到一地,常常要问询当地士人状况,但是此种情形到南朝就很难见到了。这或许与地方教育的缺失、士人向建康的集中有关。士人的学术特点以及成名不一定与本乡有太多关系。对此,我们可以以吴兴沈约为例进行分析。沈约在《宋书》自序中介绍自己的家世说:
按此,从沈约祖父开始,沈氏这一支就迁到了建康,时间在东晋末。沈约是否在家乡居住过?自序中未涉及。《梁书》卷一三《沈约传》:
从“丐于宗党”看,他当时很可能是从建康回到了家乡,但据本传,沈约以后“起家奉朝请”,当是又重返建康了。沈约为齐梁时期最重要的学术领袖,他的学术看不出与吴兴有任何关系。沈约之外,吴兴还出过一些著名的学者,如太史叔明、吴均、姚察等,但当时人从来没有说过“吴兴多士”一类的话。从史书记载上看,吴兴的特点是多巫,抢劫之风盛行。与吴兴类似,汉魏以来最发达的吴郡、会稽在南朝虽然还是代有人出,一直到唐代,柳芳总结各地士族还说:“东南则为‘吴姓’,朱、张、顾、陆为大。”[56]但南朝人似乎并不大强调这一点。前文讨论士人向建康集中,关注对象都是北来侨人,实际上这一时期南方土著士人也同样有向建康集中的趋势。[57]沈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既然如此,人们自然不会再去关注各郡士风的不同。
士人不论侨旧都向建康集中,这对南朝地方社会的政治秩序有很大影响。汉魏以来,地方上一直存在着两类大族,即所谓“著姓”与“豪族”。虽然二者身份上有重迭,但区别也还是明显的。所谓“著姓”通常是指有文化且“世仕州郡”的家族,吴郡的顾陆朱张,会稽的虞魏孔贺均属此类,而所谓“豪族”通常是指有经济、军事实力,但无甚文化可言的武断乡曲的宗族。他们不一定能进入政府组织。这种豪族势力不仅北方有,南方也有。《三国志》卷五二《步骘传》:“会稽焦征羌,郡之豪族,人客放纵。”同书卷六○《贺齐传》:贺齐“守剡长。县吏斯从轻侠为奸,齐欲治之,主簿谏曰:‘从,县大族,山越所附,今日治之,明日寇至。’齐闻大怒,便立斩从。从族党遂相纠合,众千余人,举兵攻县。”《晋书》卷八一《刘胤传》:东晋初,“出为豫章太守,……郡人莫鸿,南土豪族,因乱,杀本县令,横恣无道,百姓患之。胤至,诛鸿及诸豪右,界内肃然。” [58]但是到南朝,“著姓”与“豪强”却日益混淆。《陈书》卷三五《留异传》:
留异被称为“郡著姓”,但同时又是“多聚恶少”的“乡里雄豪”。同样的情形还有侯安都。《陈书》本传一方面称安都“世为郡著姓”,可是接下来又说他是“邑里雄豪”。[59]又,《陈书》卷三五《熊昙朗传》:
本传虽然只是说熊昙朗“世为郡著姓”,没有提及“雄豪”、“豪族”一类的称谓,但是从他的表现看,也属“雄豪”一类是没有疑问的。类似的史料还有一些。据此可知,南朝地方社会中“豪强”与“著姓”已混而为一。
这些人在梁末一度非常醒目。《陈书》卷三五末史臣曰有一概括:“梁末之灾沴,群凶竞起,郡邑岩穴之长,村屯邬壁之豪,资剽掠以致强,恣陵侮而为大。”陈寅恪先生曾指出,“盖此等豪酋皆非汉末魏晋宋齐梁以来之三吴士族,而是江左土人,即魏伯起所谓巴蜀谿俚诸族。”[60]民族问题暂不论,这些人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著姓、士族是可以肯定的。陈寅恪之所以特别说明他们非“士族”,大概正是因为史传中常常用“著姓”来形容他们,不强调不足以与传统“著姓”相区分。认识到这些“著姓”的真实身份是很重要的,因为这涉及到梁代的地方统治政策。《梁书》卷一〇《杨公则传》:
根据前面的分析,可知杨公则所辟引的“州郡著姓”其实就是地方豪族。梁武帝则“班下诸州以为法”。天监五年,梁武帝又下诏:
“凡诸郡国旧族邦内无在朝位者”也是指地方豪族,因为像三吴士族那样的老牌大族并不存在“无在朝位者”的情况。此诏书是想解决地方豪族升迁的问题。这个问题的出现可能与东晋南朝地方行政系统的设置有关。
当时,由于出任地方的刺史多兼军职并开府,所以其僚佐分为州、府两系统。据严耕望先生考察,其时“州佐为刺史所自辟用之本州人,府佐则须经中央任命,否则谓之板授。大抵东晋时代府佐之职尚偏军事,地方行政仍归州佐。宋、齐以下,州佐转为地方大族寄禄之任,其治权全为府佐所攘夺。”他又说:“三国两晋之世,州之府佐一系尚未完全形成,而州佐则常见于史传,且多能举其职;宋、齐以后,州佐不常见,而府佐则随处可见,其故盖即在此。”[62]
我推测,南朝府佐之所以常见史籍,可能是因为担任记室参军等府佐的士人往往是随府主而走,府主回建康,他们也跟随返回,因而有机会进一步升迁,得以入史传,而本地豪族仅任职州佐,刺史调离后他们还是留在本地,所以难以升迁,故不见记录。如侯安都辈,若非梁末动乱是很难被史家记录下来的。大约正是考虑到这个现实情况,所以才有梁武帝天监五年的诏书。诏书一开头就强调古今之不同:“在昔周、汉,取士方国。顷代凋讹,幽仄罕被。”这正说明此时已非“取士方国”了。天监七年,梁武帝又下诏,要求各地“于州郡县置州望、郡宗、乡豪各一人,专掌搜荐。”[63]“州望、郡宗、乡豪”这些名称指向的还是地方豪强。
梁武帝为何要重用地方豪强来管理地方呢?这很可能与本文所关注的士人聚集建康有关。虽然不能绝对地认为南朝以来全部士人都聚集到了建康,但至少真正有名望的士人大多是活动在建康。在这样的形势下,利用、扶植地方豪族来管理地方应该是不难理解的。“豪族”既然可以稳定地进入地方政府组织,“世仕州郡”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最终被称为“著姓”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最早注意到梁陈之际地方豪族的是陈寅恪先生。他说:“侯景之乱,不仅于南朝政治上为巨变,并在江东社会上,亦为一划分时期之大事。其故即在所谓严穴村屯之豪长乃乘此役兴起,造成南朝民族及社会阶级之变动。”[64]何以发生如此变动,陈先生没有解释。田余庆先生曾推测说:“‘郡邑岩穴之长,村屯邬壁之豪,’大量出现在梁末历史上,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突然的事。它必然反映江左腹地经济文化发展和社会交往,业已达到相当可观的水平。只有这样,在政治上、军事上足以割据一方的豪霸才能出现。”[65]
在我看来,汉魏以来南方如同北方一样,地方上一直存在着豪族势力。他们之所以能在梁末动乱的时期有特别的表现,当是与梁代重用豪族管理地方的政治传统有密切关系。
(原载《文史》2013年第2期)
[1] 唐长孺:《南朝寒人的兴起》,《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续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9年版,104-105页。
[2] 田余庆:《东晋门阀政治》,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269页。
[3] 《宋书》卷六七《谢灵运传》。
[4] 《宋书》卷九三《王弘之传》。
[5] 周田青先生对此表有详细考订,认为此表非颜延之所作,疑为南齐任昉于永明八年所作,《艺文类聚》误收。我同意他的考订。周文《颜延之诗、文证误二则》,载《文史》三十四辑。
[6] 《晋书》卷七九《谢安传》。
[7] 《宋书》卷五八《谢弘微传》。
[8] 参见宿白:《三国两晋南北朝考古》,载《魏晋南北朝唐宋考古文稿辑丛》,文物出版社2011年版,第8页。
[9] “太傅(安)”。“安”,据《南史》卷二〇《谢弘微传》补。
[10]《宋书》卷五七《蔡廓传附蔡兴宗传》。
[11] 吉川忠夫:《六朝精神史研究》,王启发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220頁。
[12] 《宋书》卷三五《州郡志》一。
[13]《宋书》卷一《武帝纪》上。
[14]《宋书》卷三《武帝纪》下。
[15] 关于会稽到建康的交通,田余庆先生有详细考证,参看《东晋门阀政治》“建康、会稽间的交通路线”一节。
[16]太元年间在赋税制度上有重大改革,实行了度田收租制。此外,还有一些变化的蛛丝马迹。《世说新语‧政事》篇注引《续晋阳秋》:“自中原丧乱,民离本域,江左造创,豪族并兼,或客寓流离,名籍不立。太元中,外御强氐,搜简民实,三吴加加澄检,正其里伍。其中时有山湖遁逸,往来都邑者。”这是要整顿户籍制度,效果不得而知。又,《晋书》卷七七《陆玩传》:“薨年六十四。谥曰康,给兵千人,守塚七十家。太元中,功臣普被減削,司空何充等止得六家,以玩有佐命之勋,先陪陵而葬,由是特置兴平伯官属以卫墓。”这也是一個变化,可能意在加强国家对劳动人口的控制。
[17]《宋述》卷一四《礼志》。
[18]《晋书》卷七五《范宁传》。
[19]《晋书》卷七八《孔愉传附孔安国传》。
[20]《宋书》卷九三《陶潜传》。
[21]《宋书》卷九三《周续之传》。
[22]《宋书》卷九三《雷次宗传》。
[23] 见《高僧传》各本传。
[24] 以上均見《高僧传》各本传。
[25] 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中华书局1983年版,250页。
[26] 《晋书》卷一〇《安帝纪》:隆安三年“夏四月乙未,加尚书令王珣卫将军”,隆安四年“五月丙寅,散骑常侍、卫将军、东亭侯王珣卒。”
[27] 严耕望:《魏晋南北朝佛教地理稿》第四章“东晋南北朝高僧之地理分佈”,“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专刊之一〇五,台湾2005年版,57页。
[28] 《太平御览》卷八二七《资产部》七引山谦之《丹阳记》,原文“场”作“場”,今径改。
[29] 《晋书》卷七五《范甯传》。
[30] 胡宝国《知识至上的南朝学风》,载《文史》2009年第4期。
[31] 《宋书》卷六〇《王韶之传》。
[32] 《通典》卷一六选举四杂议论上。“非直愚贱”,《文献通考》卷二八选举一作:“见谓愚贱”,不知何据。
[33] 《宋书》卷八《明帝纪》。
[34] 《南齐书》卷九《礼志》上。
[35] 《宋书》卷八五《谢庄传》。
[36] 《南齐书》卷四七《王融传》。
[37] 《梁书》卷三三《王僧孺传》。
[38] 《陈书》卷二七《姚察传》。
[39] 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中华书局1983年版,324页
[40] 参谢重光:《中古僧官制度和社会生活》,商务印书馆,2009年版。
[41]王运熙:《吴声西曲的产生地域》,载《乐府诗述论》(增补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24—26页。
[42] 关于南朝聚书盛况,我在《知识至上的南朝学风》一文中有较详细介绍。该文载《文史》2009年第4期。
[43] 《梁书》卷一三《沈约传》。
[44] 《南史》卷七六《沈麟士传》。
[45] 《梁书》卷五〇《刘峻传》。
[46] 《梁书》卷四九《周兴嗣传》。
[47] 《南史》卷七一《顾越传》。
[48] 《宋书》卷八一《刘秀之传》。
[49] 《梁书》卷三六《江革传》。
[50] 《陈书》卷三三《贺德基传》。
[51] 《梁书》卷四八《儒林传》序。
[52] 《梁书》卷四八《太史叔明传》。
[53] 《陈书》卷三三《儒林传》。
[54] 《南史》卷七六《沈麟士传》。
[55] 《陈书》卷三三《顾越传》。
[56] 《新唐书》卷一九九《柳冲传》。
[57] 当然,必须指出的是,在与本乡保持联系上面,定居于建康的土著士人与北来侨人还是有所不同的。如前节所引吉川忠夫说,一些土著士人在侯景乱后返回了本乡。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有能力在本乡招募武装。《陈书》卷一八《沈众传》:“侯景之乱,众表于梁武,称家代所隶故义部曲,并在吴兴,求还召募以讨贼,梁武许之。及景围台城,众率宗族及义附五千余人,入援京邑。”
[58] 宿白先生说:“湖南长沙发现的西晋晚期的中型墓多随葬陶俑,有侍俑、属吏俑,更多的是武装仪仗俑,这大约是当时地方豪强势力强大的一种反映。” 《三国两晋南北朝考古》,载《魏晋南北朝唐宋考古文稿辑丛》,文物出版社2001年版,第8页。
[59] 《陈书》卷八《侯安都传》。
[60] 陈寅恪:《魏书司马叡传江东民族条释证及推论》,《金明馆丛稿初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101页。
[61]《梁书》卷二《武帝纪》中。
[62]严耕望:《中国地方行政制度史——魏晋南北朝地方行政制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153—154页。
[63]《梁书》卷二《武帝纪》中。
[64] 陈寅恪:《魏书司马睿传江东民族条释证及推论》,《金明馆丛稿初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
[65] 田余庆:《魏晋南北朝史研究的回顾与展望》,《秦汉魏晋史探微》(重订本),中华书局2004年版,406页。
编辑:刘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