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新生:大宋那几个人

教育   2024-11-22 16:01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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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  文

大宋那几个人

■ 吴新生

英国人汤因比曾说:“如果让我选择,我愿意活在中国的宋朝”。

这种说法,可能会令很多人感到不解,宋朝不是一个积贫积弱的朝代吗?哪有幸福感可言?其实,这实在是对宋朝最大的误解。跟汉朝比,宋朝无内乱;跟唐朝比,宋朝更繁华舒适;跟明清比,宋朝更开放平和一一宋朝是一个不算太强大但充满幸福感的朝代。

而于我而言,喜欢宋朝似乎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宋朝是苏轼、欧阳修、李清照、辛弃疾、黄庭坚这些一个个大咖名流集体“出道”的朝代。

让我们从宋词中来认识这几个人: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经历过风雨也经历过骄阳,终而乐观、旷达、洒脱。

“生当作人杰,死亦当鬼雄。” 诗的开头两句破空而起,势如千钧,先声夺人地将那种生死都无愧为英雄豪杰的气魄展现在读者面前,让人肃然起敬。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虽然胸中堆积壮志难酬的郁闷与焦虑,却并无怨怼、愤恨。

虽然写的是感伤之情,但他们的作品普遍都不悲伤,反而笔力很沉着、豪荡,抑扬有致。正因为有这种韧性在,才能在词中所表达这种执着的信念,即使岁月多变,人世难料,但此情不渝,这都呼应了宋人那种知其不可为而为的积极入世的情怀。   



王的男人一一苏东坡

人们打趣称他为王的男人,可能是因为他生命中的三位夫人都姓王。原配王弗,青梅竹马,红袖添香,奈何英年早逝;继室夫人王闰之,王弗的堂妹;还有就是妾室王朝云,是苏轼的知音人。而王朝云陪伴苏轼的日子也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尤其是王闺之去世后,朝云的陪伴更是给了苏轼心灵上的慰藉。

作为王的男人,东坡是多情的,发妻王弗、继室王润之、侍妾王朝云,都是真心相待,报以深情,情真意笃。有诗为证: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王弗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不仅持家有道,在苏东坡读书的时候,她也常伴左右。对待苏东坡的仕途上,与苏东坡旷达不拘小节的性格不同,王弗多了几分缜密与细致,所以在待人接物方面总能给予他适当的意见。可以说,苏东坡与王弗二人不仅是生活中的伴侣,更是事业上的搭档。因此,直到王弗去世十年后,午夜梦回,苏东坡仍不能忘怀那段与王弗共度过的美好时光,写下了这首让后人读后亦黯然泪下的千古绝唱《江城子》。

我曰归哉,行返丘园。曾不少许,弃我而先。孰迎我门,孰馈我田?已矣奈何!泪尽目乾。旅殡国门,我少实恩。惟有同穴,尚蹈此言。呜呼哀哉!

而王闰之是一个安顺的女子,孝敬老人,相夫教子,事无巨细。她读懂《江城子》里苏东坡对王弗的感情,却并不怨恨,而是更为这深情不倦的男人而心动不已。苏东坡对王闰之的感情也是极其深厚的,王闰之的死给苏东坡带来了巨大的悲痛,于是便在祭文中写下了这首要与王闰之死后同穴的誓言。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这首诗寄寓了苏东坡初遇王朝云时为之心动的感受 。苏东坡曾云:“知我者,惟有朝云也。”王朝云不仅是苏东坡思想上的红颜知己,对他的感情亦是坚贞不二。被贬惠州,苏东坡身边的侍儿姬妾都陆续离去,只有朝云始终如一,追随着苏东坡长途跋涉,翻山越岭。

王的男人一生遇到了三次爱情:一次芳华年少时的相敬如宾,一次艰难困苦中的不离不弃,一次年事渐高后的红颜知己。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遇到的不同阶段的人,是缘分也是命运。他的人生因为有了她们才得以绽放别样的光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她们的贤惠和情义成就了大文豪,而夫人们也随着苏东坡的文名流传千古!永照青史!

对于苏东坡来说,有趣的生活不光是王姓女人的丈夫,而是远方,因为,远方有诗情,远方有画意,有青山绿水,有天朗气清,有更美丽的心情。他在“只此青绿”的山水中逍遥地游走,用一双快乐的慧眼,发现生活的美好。闲来无事,携酒带菜到江岸边,坐在草地上喝酒聊天,看天上的流云,听江上的涛声。江边饮酒回来,天也黑了,回到何村的岳家,与王箴对坐在庄门口,吃瓜子、炒豆,天南地北地闲扯。

那是公元940年前,一轮旭日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时候,在蕲水一座溪桥上,一个中年油腻男子布衣草鞋,躺卧在当地,散发着酒气。路过的群众见这人宿醉于此,会觉得他阻挡交通,影响视觉和心情,纷纷避之让之。此人正是苏东坡,昨夜倒在桥头之前,他正在欣赏波光浮动的河水和云彩飘散的天空,然后,然后他就倒在地上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一个认识他的农夫喊来他的二婚夫人王闰之,最后找人抬回了家。

王的男人交游甚广,和尚、道士、樵夫、农人、官员、文士各色人等,皆可为友,用他的话说:“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天生的幽默与旷达,让他总能从细微的事与物、情与景之中寻觅到无穷的快乐。这大概就是他随遇而安的幸福密码。

幽默是战胜挫折的良药,不管是对自己幽一默的自嘲,还是开别人的玩笑,都能让生命变得妙趣横生。王的男人是北宋第一段子手,是幽默大师,是最喜欢给别人起外号的人,是在本该长夜痛哭的时候开怀大笑的人,是随时随地能给自己找到开心理由的人,所以,在生活面前,苏东坡始终保持着微笑的姿势。他给司马光起名叫司马牛;他和王安石斗智斗勇,和佛印比拼禅机,和一切有趣的人讲有趣的话题。他一个朋友掉了眉毛塌了鼻梁,他就高唱“大风起兮眉飞扬,安得壮士兮守鼻梁”。张先80多岁娶了十八岁的小妾,他写下“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名句,是不是很幽默,是不是很欢脱?王的男人一一苏东坡,一个靠自身魅力收获一众迷妹迷弟的古人。在诗词界,他是没有创作上限的段子手,善用“呵呵”,爱吐槽,懂生活的幽默豁达诗人。他本来就是口无遮拦的人,说真话吃了亏后,棱角磨掉了一些。他一肚子的不合时宜,这压抑着的能量总得有个发泄的渠道,所以很多时候只能回到家后才宣泄一下。他又生性乐观旷达,有才华又有情趣,经常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调侃一下别人,娱乐一下自己。

在所有的吃货眼里,东坡是一座仰望的高山。众所周知,他一生中经常被贬谪,但被贬到哪里,就吃到哪里。羊蝎子,他吃;茯苓饼,他吃;菜羹、生蚝,他更要吃……人家不光会吃,也会和几任王姓夫人一起去做:相传那道名菜“东坡肉”,就是苏东坡研究出来。即便痔疮发作,他还是想方设法的要吃。后来,可能连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于是作诗打趣“自笑平生为口忙”。懂得品味美食的人不少,文章写得好的也不少,但两者兼而有之且样样留名,那就少见了。苏东坡大概就是那个文人中最会吃的,“吃货”中文采最好的。北师大李山教授对此有一番妙语:“跟苏轼一发生关系,猪肉,变成了东坡肉,变成了美味;西湖,变成了西子湖;三个标志,变成了三潭印月。”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个男人经历了“乌台诗案”的九死一生,数遭贬谪,却仍然保持着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我们从他的词中感受到并不仅仅是其中的韵律美、气势美,更是一种心灵的慰藉,一种推淑动“内省”的力量。当今社会,快节奏已经成为人们的生活常态,“万物皆可卷”写尽了人们高压生活下的疲惫心理,面对焦虑当头的社会氛围,我们通过他的诗词,仿佛穿越古今,进行着一场灵魂的对话。

在中国的文人中,王的男人算是最坎坷的一个了,但他没有一哭二跳三上吊,也没有像屈原一样跳河,更没有像陶渊明那样“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而是在红尘生活中,活出自我的精彩。央视《苏东坡》纪录片有一集片尾是这么说的,在这世上,有些美好的事物,是可以逆生长的。当枯树发芽,石头花开,一张纸页成为传奇,人们就会从中,嗅出旧年的芬芳。

他有着魔羯座最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乐观。林语堂说,苏东坡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少年得志,头角峥嵘,中年之后却命途坎坷,几番贬谪,饱受牢狱之苦。很难说是苏东坡成就了大宋,还是大宋成就了苏东坡。而“宋代”的艺术与文化,这些年很让我们着迷,其中最吸引人的就是既深刻又精致还有点“小资”的文人文化。

王的男人一一苏东坡,他性格中温暖的底色是如此动人,穿透千年,抚慰着今人的创口。更让无数失意愁苦之人,不断从中汲取迎面生活的气力。



李三瘦一一易安居士

人们之所以称李清照为“李三瘦”,是因为她词里有三句带“瘦”字的经典名句,一句是“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另一句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还有一句是“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三句词,有的是说花瘦,有的是说人瘦,还有的是说花已经很瘦了,可是人比花更瘦!

与唐代以胖为美不同,宋代是以瘦为美的。不光是人瘦,宋代人连写诗作画都很崇尚“瘦硬”美,所以宋代文人笔下的美女也就一个赛一个地瘦:欧阳修的“清瘦肌肤冰雪妒”,柳永的“自家空恁添清瘦”,苏轼的“冰肌自是生来瘦”,黄庭坚的“抱琵琶、为谁清瘦”,秦观的“消瘦、消瘦”……男人们这么喜欢骨感美人,时代风气就都按照男人们的喜好来打扮女人了。李清照虽然是特立独行的才女,可在这一点上并不怎么叛逆。看李清照31岁时候的画像就知道了一一削肩细腰,一口风都吹得跑的样子,典型的古典瘦美人。

李父在汴京文化教育部门任处长,曾是苏轼的学生,兼学者与文学家为一体。母亲也是闺阁名媛,状元王拱宸的孙女,很有文学修养。家学渊源、官宦门第和齐鲁风致的沾慨,使她从小就秉承了父母的文学基因,井培植了开阔的视野和高贵的气质。俟“及笄之礼”之后,便在豆蔻的华年来到父亲身边。

恬静贤淑,含蓄矜持,当是大家闺秀的风范。李清照却不,我们来看她的《如梦令》:“常记溪享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这首小令不知确切地着手何时,但从动作举止和人物表情来看,所记少女时代的趣事当是无疑的。不管有人相伴无人相伴,沉醉,向晚方归,迷路,误打误撞,好一幅惊慌窘迫之态,虑事毛糙、嬉戏俏皮之野妹子形象,却也跃然纸上。

那时年少春衫薄,少女芳华正好,花颜春红,携友郊游行舟,分茶攧竹,打马藏阄,想喝酒便喝酒,醉了看细雨斜风,兴尽而归,从来灵动万千,眉眼带笑,仿佛整个汴京城的花都是为她开的,只要她开心,就永远都是春天。

只是一个有雨的春夜,她喝过酒,睡得昏沉,醒来看,外头还阴阴的,便唤了丫鬟来问,院子里的海棠怎样了。卷帘人道,海棠依旧。易安摇头,漾出同昨日一样淡淡的笑意,说,你再细看,应是绿肥红瘦。

春天总要过去的。一个人的春天,一座城的春天,都会过去的。在那座即将凋零的汴京城里,这位不让天下须眉的少女仍在笑着,对命运的造访毫无防备。她满怀欣悦,在玉壶光转的上元节灯会上,把银子般闪耀的目光落到赵明诚身上。才子佳人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很快他们坠入爱河

于是,词里的那个人就醉在那个无比美好的夏天里,落日,长溪,舴艋舟,莲花,鸥鹭,惊叫和欢笑,跟一切美丽的事物一起飞舞。白昼和黑夜,风和雨,都影响不了他们。那个夏天,漫长而愉快,“日子发出声响”。

而一句“绿肥红瘦”让李三瘦成为众多文人粉丝心中的偶像,在那个时代,粉丝们希望自己的偶像不但文采斐然,还要安分守己,然而这位特立独行的小娘子,可能会让他们失望了,她不但喝酒还醉驾:“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少女情怀不单是诗,还有美酒。丈夫不在家,思夫心切,喝酒:“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到了老年,漂泊流离,更要喝酒:“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赏花时,怎能无酒。菊花开了,喝酒:“不如随分尊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茶花开了,喝酒:“金尊倒,拼了尽烛,不管黄昏”;梅花开了,喝酒:“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

喝酒的理由,只要找,从来都会有的。不仅要喝,还要宿醉不醒:“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不但喝酒,李三瘦还赌博,而且成性。她在自己在序言中写道:“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寝食。”“自南渡来流离迁徙,尽散博具,故罕为之,然实未尝忘于胸中也。”更不忘炫耀吹嘘自己在赌博事业中的贡献:“使千万世后,知命辞打马,始自易安居士也。”

只不过,后来她的故事我实在不愿意提起一一“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丈夫赵明诚去世后,李三瘦一直四处漂泊。后来她来弟弟家暂住,可时间一长与弟弟有了矛盾,此时有个叫张汝舟的武官向三瘦示好,身边的人也劝她接纳张汝舟,于是她再婚嫁给了张汝舟。可张汝舟并不是真心喜欢年老色衰的李三瘦,只是看中了她的那些文玩古董。婚后不久,他便逼迫她将宝贝交出来。三瘦不从,他便拳脚相加。这时她才看清了张汝舟的真面目,为了能够摆脱张汝舟,便搜寻张汝舟贪污的证据,并进行了举报。可在宋朝,妻子告丈夫视为不忠,就算丈夫获罪,妻子也是会被判入狱两年的。即使如此,李三瘦还是要告发张汝舟。张汝舟获刑,李三瘦入狱。不过李家人脉关系广博,再加上有许多有实力的亲戚,因此三瘦只在狱中待了九天就释放了。此时的她对于婚姻彻底绝望,一个人孤独终老。

即便遭受了世间的种种冷遇,只身一人,即便经历挫折还是流言,她始终保持自己那颗诗意的心。这就是真实的李三瘦,被上天宠爱过,也被遗弃过;在残酷的现实中漂泊过、挣扎过,我行我素、恣意潇洒,酣畅淋漓地爱过、恨过、活过。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让她真正做回自己,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散发出一种酣畅淋漓的风情。无论沧海桑田如何转换,红尘世道如何轮回,都掩盖不了李清照才气冲天、光芒万丈的风流。如同一盏孤灯,高高地悬挂在千年历史的浩瀚星空。

易安不安的李清照,终究用寂寞忧郁、凄凉低沉和雅致隽永以及豪放沉雄的诗词,将自己精炼熔铸成一如名号所示的一面清高净洁的镜子,映照出莺歌燕舞时的活泼华美、浓情相思,也映照出国破家亡下的物是人非、孤寂淒怆;映照出封建礼教的卑鄙龌龊、戕害人性,也映照出当权者和一些士大夫的道貌岸然、苟且贪生…….

淘尽万个英雄汉,盛开一枝女儿花。这两句为诗人臧克家为济南李清照纪念堂所题楹联的上下联集句。历史的画卷上李清照款款而立,若于现代,少了那些战乱纷争和羁绊坎坷,她必生也从容,想来,也不会有那么多哀愁吧。命运将美好赐予这个女子,又把这些美好剥夺,这一予一夺之间,李三瘦终将自己的哀愁和一腔热血付与了诗词,遂成了“词国皇后”,妥妥的柔情与豪气井重的千古第一才女。



大宋第一猛男一一辛弃疾

公元1140年,苏东坡已逝去40年,李清照正在杭州苦熬晚年,大宋的雅士骚客还在争论——苏东坡、李清照,到底谁是第一词人。此时,又一位巨星划破天际,降临齐鲁大地。

他,就是字幼安别号稼轩的辛弃疾!时代呼唤英雄,和苏东坡、李清照一样,辛弃疾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词人。不一样的是,涉世之初,他是一个仗剑走天涯的侠客。

幼时,在爷爷辛赞的耳提面命严格要求下,小小辛弃疾,闻鸡起舞,习武撸铁,骑马射箭,博览兵书,“大宋第一猛男”呼之欲出。

公元1161年,金主完颜亮大举发兵,南下侵宋。国难当头,21岁的辛弃疾挺身而出。他组织了一支2000人的队伍,打了几场小仗,自觉寡不敌众,于是投奔了当时山东最大的起义军首领一一耿京。跟辛弃疾一起投奔过来的,还有他的拜把子兄弟花和尚义端。义端守不了军队的清规戒律,竟然盗走帅印,去金营邀功。辛弃疾自知交友不慎,当即向耿京立下军令状,追回帅印。在惨淡月光下,一个少年,正在追一个和尚。少年不是在追求和尚的感情,是在追他的命。这一追就是两天整。终于,两个人的坐骑,都累吐了,辛奔疾一个箭步窜出来,将义端砍下马来。

耿京领导的义军队伍不断壮大,辛弃疾更成了耿京的得力干将,“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彼时,他在义军一时风头无两。可意想不到的是,趁着辛弃疾去南宋联络的时机,耿京被叛徒张安国杀害了。等到辛弃疾回到山东,张安国已经做了济州的知州。于是,辛弃疾率领50人的“敢死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5万金兵大营,生擒杀害抗金义军领袖耿京后投靠金国的叛徒张安国。在突围时,他单手与无数训练有素的金兵厮杀,另一只牢牢地把叛将摁在马背,终独自一骑,在矇朦烟尘决绝归去。

辛弃疾,一战成名,名动千秋。

接下来的那段历史想必大家都十分熟悉。辛弃疾从“敌占区”率部南下,他的复国热情却遭遇了一盆冷水,南宋的统治阶级偏安一隅,贪图享乐,根本不顾北方故土的生灵涂炭,并且对义军又疑又惧,辛弃疾到南宋后,当权者很快拿掉了他的“兵权”,把他安排到江阴军作了一个地方小官。辛弃疾虽然有军事天赋,但回到南宋后,却一直得不到重用,这使辛弃疾陷入极度的悲愤和苦闷中。他想平复这场动荡,他想唤醒自认偏安一隅的南宋王朝。但现实总与人的意志背道而驰。

公元1176年,从淳熙初到淳熙九年,不到十年间,职务调动了十一次,如此频繁的调动,使他难有建树。尽管辛奔疾官职卑微、备受冷落,但他还是献上了自己的《美芹十论》,在这一篇宏论中,辛弃疾仔细分析了当时的形势,指出金人井非势不可当,实际是外强中干,南宋大有可为,井对南宋的自强与收复中原进行了具体的部署建议。只可惜,一番苦心空付东流,当权者只以“讲和方定”为理由,轻而易举地把辛弃疾否了。辛弃疾只余愤懑、悲慨,猛男只能喟叹:“把吴钩看了,栏杆抽遍,无人会,登临意。”

公元1188年的那个傍晚,雪后,残阳。辛弃疾在瓢泉扶栏远眺,一眼看见驿道上骑着大红马飞奔而来的陈亮,顿时虎躯一震。两人久别重逢,感慨万千,在村前石桥上对酌。可想到山河破碎和当下绵软的朝政,他们内心几乎崩溃。回到书房,他写下了“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的千古名句。

谁能理解他的苦闷,一次酒后,他曾路过一片松林,觉得松树在故意阻挡他抗金的步伐,于是拔剑便砍。

南归之后,辛弃疾再也没有机会奔赴彊场,为国尽忠。既然英雄没有用武之地,他被迫将手中的利剑换成了软笔。英雄情结一直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让他不能自已。于是将青春的光亮抖落纸上。憧憬、希冀、期望在每一个黑夜上空回旋、等待。

梳理他的一生,既“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却也曾“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也曾问“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也曾“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只是到头来,他只有满头白发生!青山埋忠骨,少年英雄到底没能战死沙场,却永远地折辱在公侯贵族的轻歌曼舞之下。

如同燃烧的蜡炬,一寸一寸燃尽,一束一束熄灭。北方士地,呻吟于坚硬的马蹄,南方山水,到处写满柔弱。长夜难眠,当初南渡时的信誓旦旦,交织于痛苦与忧伤。甚至在六十六岁高龄还不忘记“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只可惜英雄迟暮,依然没有等到,“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那年农历九月,在高呼“杀贼!杀贼!”后,辛奔疾病逝于铅山,一代英雄落幕。从年少时“登高望近,指画山河”到燃尽最后生命的呐喊,他始终还是没有放下对家国的牵挂。“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每每读着辛词,即让人领略到那他“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之豪迈,也让人感受到他那“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柔情。他就像一座不老青山,屹立挺拔,豪迈而妩媚!

800余年过去,曾经的铁血传奇和千古风流早已化为不朽词魂,在岁月的河流中澎湃高歌。尽管宋朝是一个不缺诗词文人的时代,苏轼、柳永、李清照………他们将宋词写绝了,但没有谁能像辛弃疾一样一手泼墨挥毫,一手仗剑持刀。

回过头来再看看当年二十岁出川的王的男人苏东坡,他的人生一路开挂。如果没有遭遇“乌台诗案”,他的人生将会是另一番景象。密州、黄州、惠州、儋州,也许就不会有苏东坡的足迹,我们或许读不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而相比于苏东坡,辛弃疾生于金人统治下的济南。少年开始抗金,被迫离开故乡,迤逦南迁。临安的官场,把“大宋第一猛男”活生生逼成了一个壮志难酬、悲愤忧虑的词人。

两个相差百年的男人,时间上自然没有交集,但空间上却被后人经常置于一处。鉴于人生履历,都将人生豪情和对国家兴亡、民族命运的抱负,全部寄予词作之中。他们有着不同的命运,但是在困境面前,他们的姿态却又是那么相似,孑然一身,傲然独立,横渡风雨。

而济南二安的李易安与辛幼安,一是婉约宗主,一是豪放派之宗;两人彼此交错,互生互长。“猛男”辛幼安一生以恢复为志,以功业自诩,却命运多舛、壮志难酬。“幼安”成为“佑安”。而“三瘦”李易安其词浪漫协律,相思与闲愁并举,国怨之情和家国之忧齐进。两者跨越时空相合,同道而行。天生的缘分,词中龙凤,当他们邂逅,便铸就了宋词的两大高峰。他们更相似之处,不是在于文字和风格的多样性,而是更在于深藏于心的爱国情怀。

他们离我们如此之近,却又与我们相隔于时间的彼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宋的这几个人构成了我们对宋朝的认知。而他们的诗词,更是成了我们刻在骨子里的DNA

读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才发现人生还有一种无法转圜,叫遗憾。当我们彷徨迷惘,有苏轼的“此心安处是吾乡”得遇一种自得超然,他的人生,尽显诗词中的恣意洒脱。

读了“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我们便能从生活中的小事中发现趣味、发现美好。而“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每种花,在这世界上都是独特的存在,不必要与别的花争奇斗艳。如果同每一个人都有绽放自己的光芒,每一都有机会去实现自我的梦想。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在这些最美的辛词中,藏着最高级的活法,从中寻到巨大的精神支撑,会将心中的褶皱抚平,疗愈我们的悲观主义。

每一个朝代,都有让我们喜欢的理由。百家争鸣的春秋,开拓进取的汉,狂放自傲的魏晋,绚丽多姿的唐,悠然闲适的明……,而支撑宋朝风雅的这几个人,他们都有一张独具风情的侧脸,吸引着我们内心的某种偏爱。他们笔下的竹杖芒鞋、疏雨芭蕉、灯火阑珊……这些对当代人而言,就是一剂过滤浮躁的良药,令人将心沉静下来,从词人的至情至性中,找回心灵的温度。

更为难得的是,大宋这几个人,他们在生活中或在词中所坚守和表达的态度情感并不是一味的缠绵软弱,而是有一种坚定的生命力,可以称之为韧性。这种韧性来自认真、热忱的生命态度,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抒发为文,自然有一种格调,一种骨气。

吴新生,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同步悦读》《散文选刊》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文艺》《解放军报》《山东青年》《辽宁青年》《安徽文学》《海外文摘》《散文选刊》《作家天地》《微型小说选刊》《辽河》《边疆文学》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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