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利：别样人生
教育
文化
2024-11-22 16:01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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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这个人，虽然一身便装，却是名符其实的军人。因为他是从部队退休的，每个月领的是部队的退休金，旱涝保收，让人羡慕。他叫陈文发，是我的族亲，平常见面喊他二佬(叔)。前几年，他率先在微信里建了陈氏家族群，让互不认识的宗亲相知相惜。他性格活跃、平易近人、关注家族、热心家事。宗亲们根据辈份，都在群里呼他“发侄、发哥、发弟、发叔、发爷”了，这是对一个人最亲切的呢称。 我同发叔相识三十年了，他大我七岁。他早年转业在县人武部工作，没有深处过。觉得他是干部，高不可攀，后来他因工作调动至省军区。居然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带着全家人来我家造访，这让我很是感动，又受宠若惊！不仅因为他是长辈，而且还是一个处级领导！ 自此以后，我便同发叔经常互动了，大多是在饭局上。偶尔饭局上少了他，倒觉得没气氛、不热闹，像是缺少了什么…… 他的交际面很广，军界、政界、亲朋、乡党，时间久了，我和他知己知彼，无话不谈。也就是这时候才发现，发叔能侃会说、思想深刻，逻辑性强、办事有方，好多战友、老乡、亲戚家有喜事，都是他领头操办，且都办得顺畅、圆满。他为人亲和、低调、谦逊、认真，让他赢得了非常好的口碑，大家都当面称呼他：司令。 这个称谓有三种含义：一是他本身就是个军人，一生从军，还是个军官。二为“牌司令”、三为“酒司令”，统称“司令”。 发叔爱打牌，先前斗地主，后来打掼蛋。开始，大家都认为他牌技高人一筹、很少输，饭局前后都要打，确实都是他赢。再烂的牌他都打的精，除了会记牌、算牌，也深谙出牌技巧，自然赢得了“牌司令”的美誉。 后来，我不上牌桌时，便猫在他身边悄悄观察他，想偷学点技巧。终于有一天，我发现了其中的端倪：那次他手上没有炸，也没有大、小鬼，居然中途出了四个小三，还用一个小鬼赢得了出牌权。原来如此！后来又观察了几次，发现他打掼蛋，根本不用担心拿不到炸弹和大、小鬼，别人打过了的牌，最后又变成了他手里的牌，包括他自己的牌，能反复出几次，虽然有时候也让人懵圈、怀疑，但都被他搪塞、圆场过去了。 令我感到晕乎的是：他换牌、摸牌的技巧简直就像在变魔术，手法之快，令我惊愕不已！有一天，我私下里把他揭穿了。他窃窃地笑，还言之凿凿地说：这本身就是大家在一起逗热闹、玩开心，不是赌博。因此，有牌局时，我常和他坐对家，既使不和他坐对家，他出牌时，偶尔眼睛要睨我一下，彼此心照不宣。因此，和他坐对家，稳赢，不和他坐对家，他就没有那么顺了。好在这是娱乐，不是赌钱，因此无伤风雅。总之，他的精明是窥一斑而知全豹了。这也说明了他洒脱的性格和搞笑的情趣。真正让我对发叔另眼相看的还是他的“酒司令”称谓！说他喜欢喝酒吗？又似乎不是！二婶曾经告诉我：发叔在家时，从不喝酒，既使有再好的下酒菜，也是滴酒不沾，因为他喝酒要的是热闹和气氛。 相处时间久了，我觉得发叔就是一个“酒闹”！每次饭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开始搅酒了。“酒闹”和“医闹”不一样，“医闹”其实是闹事，而且违法。“酒闹”要有真本事、真功夫！不仅酒量大，而且要能说会侃，天南地北、国内国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要会忽悠、会劝酒，如此盛情，让你听了感动还无法拒绝。因此，他想要哪一个人多喝酒，简直是易入反掌！有几次，我见他只要盯上了某个人，这个人酒杯里的酒始终喝不完，那怕是刚喝完，几句话一说，再端起杯子，酒还是满的，自己也搞不清喝了没有？发叔替人倒酒的速度和他换牌的速度一样快！这样下来，很快便有人离醉差不多了！这时候，发叔见好就收，到此为止了。我也因此被他算计了很多回，只是后来不敢跟他坐在一起了。好在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发现当场有人醉酒的。他经常说：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请客，千万不要喝醉了！喝酒的最高境界，是根据酒量大小，可以放开喝，而不是喝醉酒。发叔的体格并不彪悍，相反倒很孱弱。但让我佩服的是：他每天能连续喝两场酒，且每场能喝八两左右，我始终弄不明白：以他偏瘦的身板，这么多酒都装在哪里呢？而且，从未见他醉过！ 老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发叔终于也醉过一回，他的“醉酒”和别人不一样。 那天晚上，来的都是老乡，还有几位女士，大家兴致很高，先打“亲情牌”，再喝“乡情酒”。一桌人都轮番找他喝，他终于招架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喝。其中一位女士和他连端了几杯，于是，两人都醉眼朦胧了。 好不容易出了门，俩人还是话语未休。快上车时，那漂亮女士主动伸出手来道别，打着酒嗝问发叔：司令，啥时侯再……再聚一下？我做东。 发叔眼睛一亮，似乎清醒了许多。忙不迭地把那位女士手握住了，嘴上还是不停地说着酒桌上说的话。无非都是从前经常见面，现在退休了要多走动、常联系，足足有两分钟！ 我一看事情不对劲，硬是强行把发叔的手拽开了。提示他快上车，驾驶员等急了，那位女士也未料到会是这样！我看她时，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嘴里还说：司令是……是个爽快人，也是个热……热闹人！ 第二天上午，我打电话给发叔，告诉他昨晚喝多了，握着女士的手不愿松开。他坚决不承认，说：我喝了一辈子酒，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认真地说：我在你面前撒过谎吗？你真的失态了！不信再问下其他人。 事后好几天，发叔连打几个电话问我，他可能回忆起来了，并从别人嘴里也得到了证实。他为这次失态感到非常纠结，我安慰他说：没关系的，不就是握下手吗？还不忘调侃他：这就叫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得意须尽欢。 不久，再次见到发叔，他认真地对我说：若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要帮我及时制止，省得出丑，还有，你平时爱开玩笑，这件事，不要在你二婶面前说漏了嘴。我哑然失笑，原来如此！大多数人喝醉酒不是被别人劝醉的，而是在劝别人喝酒时把自己喝醉了。 其实，这就是一件小事，俩人都喝多了，仅仅是握个手而已，就算二婶知道了也会理解的，当时很多人都在现场，我不禁肃然起敬：想不到这个平时爱说笑的发叔，把军人的形象和个人的仪态看的非常重要！一如他的微信图像，始终是军人着装。平时不管是战友相见、老乡聚会、家族喜事、外出旅游等等，他都能捕捉到有趣的场面和生活气息，配上好听的音乐，编辑成精彩的美篇，发往家族群或朋友圈。其言谈举止、推文发文，都是满满的正能量！始终萦绕着军人的情怀。这以后，我发现有女性的饭局，他即使喝酒、劝酒、开玩笑，尺度把握的非常到位，有分寸感和自控力。力求做到让自己开心，也能让别人感到愉悦。不失为一位受人敬重的老军人！ 说到发叔，自然要说到二婶。二婶是老家人，名叫徐祖萍，曾是镇上粮站的职工。如果把男人比作一座山，巍峨、质朴、刚毅；女人应像一泓清泉，清丽、纯真、柔婉。 二婶心灵手巧，随手拣一个塑料瓶子，都能被她剪成花、草、鸟、鱼和可爱的小动物、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她亲切、善良，热情、好客，从不以领导夫人自居，为人爽快、从不摆谱，会开车，会做菜，还会做各种面食，但不知为何，她做的美食老是让发叔胖不起来。有几次，他在家里请客，俩口子一齐上阵，喝得让人招架不住。二婶的酒量估计在半斤左右，有一回宗亲请客，一桌人因客观原因不能喝酒，发叔和二婶俩人对吹，很快把一瓶酒喝光了，还余兴未尽。如今，二婶注重养生，不怎么喝酒了。 人们常说男人是酒，女人是水。水是酒中必不可少的成分，水质好，酒才好，所以好男人是好女人造就的；没有水的酒不是酒，那叫乙醇。一个好男人若没有好女人的扶助和衬托，必然是单薄而缺乏内涵的。所以，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肯定站着一个优秀的女人。 发叔自从踏上军营的那一天，虽然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奋斗，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戎马一生，相当不易，这其中也包含着二婶的心血和汗水。 如今，二婶也是花甲之龄了，再也不是当初清新温润的涓涓细流，而是一泓滔滔的河水，一路浪花奔腾，流入大海，变得宽容深沉，可容百川。 所以，一个家庭，从某种意义上说：男人是客，尊号为天涯；女人是家，名字叫守候。 最近几年，我偶然发现发叔在饭局上不像从前那么劝人喝酒了。一切随意，能喝多少是多少，他自己也开始减量了。究其原困，他认真地对我说：现在喝酒，真的要注意，谁要喝是出了事情，满桌人都要负法律连带责任。 是的，这种因喝酒而产生的民事纠纷，媒体上也报道不少。过去，每次跟发叔在一起赴饭局，我是主张喝尽兴就行了。因为我生来不善饮酒。自然也品不出酒的浑厚和醇香。其实，谁都明白：不会喝酒的男人很尴尬！在饭局上要费许多口舌推辞递到面前的酒，更是无法体会到以酒会友的快乐，也享受不到“把酒问青天”的情怀。后来遇到了发叔，他总是盛情相劝，还对我说：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喝酒要经常操练，最终都会喝。有时候为了让我喝上半杯，他宁愿喝满杯。在他无数次的“感化”和“帮助”下，我由当初的两杯酒量 ，碰上了非喝不可的场面，居然也能喝半斤！发叔见此很高兴，认为我的“进步”，绝对是他的“功劳”，但必须还要不断“努力”。尽管如此，每当有他在场的饭局，我还是想离他远一点，生怕被他盯上了。有时候，看到他大口喝酒，我也非常羡慕。他总是一身好兴致。喝到高兴时，酒杯轻轻挨进嘴唇，发出“嘶嘶”的响声，那模样真是酣畅淋漓、沁人心脾！让人觉得：这不是酒，分明就是天宫里的王母娘娘赏赐给他的琼浆玉液…… 同发叔几十年的交往中，我知道他从来不酗酒、贪杯，也不滥饮、独酌，每一场酒都喝的真实、开心，没有惆怅、没有做作，如同他做人 一样，光明磊落、真挚正直，他不喝醉，而是陶醉。在劝酒的时候，总是以友谊、欢乐为出发点，燃爆了满桌的情绪，让饭局增添了乐趣。让亲情、友谊在推杯换盏间不断升温。对他而言，只要有缘坐在一起，举杯相邀，觥筹交错，酒在杯中，杯在手中，话在酒里，情在心里。此刻，酒才是最好的“融合剂”和“媒介物”，一场酒喝完了，陌生人也会成为好朋友……每逢此时，我总会在心里想到这样一句话：如果有人说花钱买不到快乐，那么，他一定是没有买过酒！小时候喝半杯酒，感觉太苦、太辣，长大后才发现，喝酒比起生活的艰辛太香甜了！那些不能言说的心事和委屈，其实都藏在酒里面。遭遇挫折和苦闷时，孤独彷徨，难以释怀。偶尔喝上几杯酒，尽管开始有上头的感觉，到后来醉倒在床上，如坠幽谷、如上蓬莱，心旌飘荡、迷离恍惚，居然享受了这种不清醒的状态。正所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个中滋味，全凭心悟。就像是一个人的成长和成熟，总会有那么几场醉，有时却与酒无关。恰似少年时如清酒，澄澈而青涩；中年时似烈酒，浓烈且沧桑；老年时若陈酿，醇厚而悠然。同是一杯酒，不同的人肯定会品出不同的味道。我总认为：酒是有灵性的。酒中品人生，醉里看浮华。喝得太少，品不出滋味，喝得太多，丢失了形象。只有慢品浅尝，才能体会酒的韵味。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物，红酒是浪漫，啤酒是豪爽，只有白酒是阅历，沉淀了岁月的智慧。就像有人在顺境中容易贪杯而忘形，处逆境里常因苦涩而警醒。所以，“酒中乾坤大，壶里日月长”。我虽说不善饮酒，但知道酒有多种类型：有酱香型、兼香型、清香型。米香型、特香型等等，还有葡萄酒、黄酒、啤酒、药酒及各种水果酒。只要是酒，无论是名山名水、乡野坊间，在哪里酿造，都是炽热似火，冷酷如冰；绵软甜润，余味绕梁。让人才华横溢，又放荡不羁；让人借酒消愁、又激情驰骋；让人口吐真言，又悔恨断肠……“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这才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有道是：“寂寞春来一杯酒，此情唯有李君知”“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一杯未尽诗已成，涌诗向天天亦惊”“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这些文人雅士们，如此钟情“一杯酒”。无酒不成诗，无酒不成席。借酒抒情、豪迈奔放，挥毫泼墨、诗赋成章，便是“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如果没酒，李白绝对不会成为“诗仙”，杜甫也不会“白日放歌须纵酒”，曹操不会青梅煮酒论英雄，赵匡胤也不会杯酒释兵权……如果没有酒，中华民族的历史和古今文学名著、电影电视、戏曲戏剧、诗词歌赋、人情世故等等，都会黯然失色、丢了灵魂，缺了烘托、没了生趣。酒就是一个载体，不仅承载了古人的喜、怒、哀、乐，更是让今人也望尘莫及。难怪几千年来，国人都把“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视为高雅生活而备受追捧。其实，喝酒是情感的表达，也是情绪的释放。真正会喝酒的人，总会调动自身的味觉、嗅觉神经，去享受酒的韵味，品的是酒，悟的是生活，更懂得小酌怡人，大喝伤身，酒品如人品。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但凡和发叔在一起的饭局，我感到不喝酒，就没有欢悦的气氛。一个人爱酒、喝酒、劝酒、品酒，是有趣的表现、才艺的展示，是一种礼节和文化，亦是一种风度和修养。更是多姿多彩的别样人生。但酒这个东西，变幻无常，时而是天使，时而是魔鬼，需要正确认知它。因为，人生如酒，莫贪；生活如杯，别满。一饮一酌，才是最佳常态。毕竟，贪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同发叔在一起喝酒，我是相形见绌，讳莫如深。虽然不善饮酒，却历经了各种各样的酒宴，其规模和大小场面，让我感慨万千。窃以为，真正喝酒的人，喝的是一种情怀。故人相见，酒遇红颜，万语千言，难已言表，即使铮铮铁汉，倒上一杯酒，也会多愁善感、情涌心头，起舞徘徊，不知何夕。酒中自有无穷味，人生况味在其中。难怪有人说酒是男人的江湖，专为男人而生。有人把不同年龄的男人比作不同品质的酒：20至30岁的男人是低度饮料酒，清冽、淡香；30至40岁的男人是干红葡萄酒，爽朗、味醇；40至50岁男人是陈年佳酿，品质高、底蕴厚，抢手；50至60岁以上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国窖，窖了多年，所以，特别醇厚、格外馥郁。 我想：眼下的发叔，就是一瓶真正的国窖！每次看他端起酒杯，和别人一饮而尽时，那痛快淋漓的神态，如同把激情燃烧的岁月灌进了喉咙里，完美的享受那份释放与惬意。瞬间，男人的胸襟与气度，勇敢与担当，都氤氲在美酒的甘冽纯香里……如今，发叔从“司令”的称谓，到“发侄、发哥、发弟、发叔、发爷”等，是时代变迁的剪影。尽管他和二婶即将告别“银婚”，迈入“金婚”，但丝毫不影响他对酒的热爱和痴情。曾经刚毅、质朴的军人脸庞，虽然刻满了风霜雪雨的记忆，却仍未失去原先的那份干练和洒脱。如同一杯老窖，俞老俞醇香、俞老俞绵远……如果说，有一种情感，叫做一起喝过酒；那么，有一种幸福，叫做与朋友共度时光。如果说，人生欠我们一个“圆满”；那么，我们却欠人生一个“知足”。知足才能“常乐”！一怀美酒、一个故事，一场聚会、一段回忆……于发叔而言，生活是柴米油盐，也是星辰大海。放点盐，它就是咸的；加点糖，它就是甜的。想调成什么味，全凭自己定，幸福的开关就在他自己手上。以前是快乐才喝酒，现在是喝酒才快乐。酒杯里有今天的情绪，也有明天的期许。我切实感到：当一个人因喝酒而变得快乐、有趣时，时光似乎不会老去。平淡的日子也会过成诗意，让人更加豁达而飘逸。我想，这才是热爱生活和享受生活的本质，是另一种优雅。也许，只有在美酒的微醺中，才能真正感悟人生之奥秘，领略岁月之悠长…… 愿以两句话与发叔同频共振：冬雪煮茶添百味，清风兑酒解千愁。陈胜利，祖籍金寨，资深媒体人，现居合肥。1987年开始，先后在国家和省、市级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和深度社会纪实文章，有多篇作品获奖。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安徽省报告文学家协会会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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