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寒冰:关于吃饭的断片

教育   2024-11-20 16:00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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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  笔

关于吃饭的断片

■ 池寒冰

世界上什么问题最大?吃饭问题最大。民谚有云: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然而,人,作为最高级别的动物,胜似万般神灵的存在!看似普普通通司空见惯的一个生活日常——吃饭,一经人们的演绎、深化、升华,竟然衍生出数不清道不完的花边物语,由“吃饭”所引申出的花絮断片简直层出不穷,几乎到了随处可见、信手拈来的程度。

犹记得曾被先生要求全文背诵过的《孟子》中的这篇美文: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至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徧国中无与立谈者。卒至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和所有文言文一样,这篇精美的文章“之乎者也”也挺多,译作今文大意是:齐国有个人和一妻一妾共同生活。丈夫每次外出,都自嗨说是吃饱喝足了才回来的。妻子问跟他一起吃饭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回答说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人。于是妻子对妾说:“丈夫每次外出,都是酒足饭饱才回家,问是谁跟他一起吃喝的,他说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可是,从来也不曾见过有显贵体面的人到咱家里来呀。我要暗中看看他到底去的是什么地方。”第二天清早,妻子便拐弯抹角地跟踪丈夫。可是走遍了整个都城,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与他打招呼交谈。最后他走到东门城外的坟墓中间,向那些扫墓的人乞讨残羹剩饭。讨来的残羹剩饭不够吃,他四下里看看,又到别的扫墓人那里去乞讨……

说实在的,初读《齐人有一妻一妾》章时,费解的倒还真不是其中的字词句,而是齐人奇事。照理说,这个齐人有妻有妾,日子应当还能过得下去,不至于就差到缺吃少喝的那般田地,可他偏偏蝇营狗苟,潜入坟地,向“祭者”讨残羹剩饭吃!难道和妻妾一起在家里好好的吃饭就不香吗?

那么,不妨划重点了,试问:该齐人所作所为目的何在?老实说,这个问题极有可能涉及思想灵魂底处,高深莫测,不是本文能够说清楚的,但是,可以肯定,该问题的重点绝对不在“吃”字上。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比如孙悟空大闹天宫一案:孙悟空身为齐天大圣,竟然没有收到王母娘娘蟠桃大会的邀请,于是他闯入瑶池,喝玉液琼浆,吃李老君葫芦里练就的金丹,把个天宫搅得一塌糊涂,但是你能说悟空作案的动机就是为了吃王母娘娘的万岁冰桃吗?当然不能!孙悟空长期生活在花果山水帘洞,身怀绝技,掌七十二般变化,啥样的桃子他没吃过!显然,“吃”不是问题的要害所在,“吃”并不是问题的重点!真正为了吃而吃,目的明确、动机纯粹的当属八戒,如《西游记》第93回写八戒吃饭狼吞虎咽,沙僧告诫他要“斯文”时,八戒叫起来道:“斯文!斯文!肚里空空!……”

总之,“吃”仅仅是个表面的现象,而“吃”的背后才是大有文章之所在。

所以,不得不说,世界上最大的问题——吃饭,其本义已经或正在遭遇修正。所谓“吃饭”已挣脱其“为温饱”的原始功能而跳出三界之外,演变为一种文化,一种寄托,一种神圣的仪式,一种精神的渴求,一种荣耀的象征,一种……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每当一道道美食布上席面,宾主的首要任务并不是开吃,而是打卡拍照,向全世界证明其对美好生活的无限热爱。假如你认为人家那只是炫耀美食,只是为了吃,可就大错特错了。

与此同时,“吃饭”的意义也在无限量地延伸放大。“请你吃饭”已经是人际交往的最高礼遇(之一);你和谁一起吃饭,已是彰显你格局高下的重要尺度。假如你时至今日尚不曾和马总牛总等等一干“富贵”“显者”们约过饭、会过酒,你说你“混得还不错”,鬼才信呢!三五天下来,你一个饭局都没有,你说你是成功人士,骗谁呢!

值此触屏时代,天涯若比邻,更是有人开始清醒地意识到,成天在手机上鼓捣什么你好我好早上好之类的并没有啥实际意义,不如见一面,摆个饭局,炸个罍子,方能“加深印象”;乌央乌央的人海中,业已不乏饮食男女行色匆匆,奔赴酒店,赶场饭局,趋之若鹜,乐此不疲,人人都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然而,审“美”疲劳之际,我却不由得想起另外一幕。多年前,最高人民法院原院长、首席大法官肖扬在全国法院院长大会上喊话广大法官:“下班就回家!回到老婆身边,你就安全了!”我之所以敢把肖扬首席大法官的喊话打上引号,是因为我身临其境,现场聆听、记录,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错的!按照当时的理解,我认为可能是肖扬首席大法官让我们不要和陌生人一起吃饭,如今看来是我肤浅了,因为这位首席大法官还曾多次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经得起诱惑,耐得住孤独!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马尔克斯代表作《百年孤独》有话说:“过去都是假的……唯有孤独永恒”。也有人说:人生的尽头是孤独。其实这些话似乎都可以解读为:人生的最高境界是孤独。现实生活中,当你少有了饭局,远离了喧嚣,远离了争辩,一个人品茗,一个人悦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悲喜自渡,这,难道不就是最美好的人生享受吗!

池寒冰,山东省高青县人。老年大学书法班学员。曾于生产建设兵团某部任过文书,曾随海军淮河舰驰骋海疆,曾供职于省、市、县(区)检察和审判机关。曾于《人民检察》《检察日报》等报刊发表过学术论文、散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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