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秋,我虚6岁。妈妈将我送到学校上一年级,学校有个不俗的名字——“芦南小学”。我的启蒙老师叫孙蓉芬。
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两户人家连在一起的两间堂屋。村庄里的人们叫这两家为“大屋”。这是个四合院,北屋四间,两家连在一起砌建的;土坯墙、茅草(麦子的秸秆)屋顶。北屋中间的两间堂屋是我们的教室,东西两间、两侧的厢屋、前头屋等,分属两家房主。
“教室”的北墙没有窗户,土墼墙,黄泥巴泥面,外墙上挂着护墙的草帘子。教室的东西两头是房子的木质排山;南面是敞门档,无窗无墙,与天井直通通相连。课桌、课凳,高低不等,大小不一,都是学生自带的。一块黑板挂在屋子西排山的中柱上,那是学校唯一的“校产”;它默默地告诉人们:这里,是个教室。
孙老师,白净、秀气,气质文雅;但体质不是很好,同学们不止一次看到——孙老师在课间用止咳糖浆当开水吃药片。孙老师借住在四合院的前头屋,房间里面整天黑黢黢的,没有光亮。
孙老师的一日三餐,由各个学生家轮流提供,那时叫“给先生管饭”。早饭,一般由学生从家里带来给孙老师吃(学生前一天下午放学时,就将孙老师手提式的搪瓷饭屉带回家);午饭,孙老师到学生家里去吃,顺便将晚饭带回学校。五十几年前,还没有微波炉等饭菜加热的电器;我总疑惑,孙老师是怎样将中午带回来的饭菜加热了再吃的呢?
芦南小学是一到四年级的复式班。一个年级一般只有六七个或八九个学生,一个学校总共三十来个学生,只有孙老师一个教师。
学生的年级不同,课本自然也不同。孙老师教课,只能挨着来,一刻不停,劳心费神,辛苦至极。一个年级在教新课,安排另外三个年级的学生或做作业,或默读、温习课文,或写毛笔字。那时的作业量本来就不多,我一会就做好了;该背的课文我也会背了。没事,我的耳朵就开起了小差,听孙老师给其他年级上课,以至我把高年级的课文也背得烂熟。有时,其他年级上课时,我还“抢答”老师的提问;为此,常挨老师的批评。
教室里,“北墙无窗”,光线严重不足。“南面无墙”,师生们冬季冷得打颤,夏季热得头昏。记得有一年冬天,寒流突袭,北风怒吼,气温陡降至零下七八度。孙老师要求每个学生从家里带几根草枕子(在葵花秸秆上,一圈一圈螺旋式地缠上稻草)到学校,孙老师和年龄大一点的学生在教室的南面、天井的北面扎上一板“草枕墙”,以抵御寒风,不让学生们受冻。一堵草枕墙,挡风了,但教室里的光线更不足了。天气稍稍回暖,孙老师又带着我们将草枕墙迅速拆掉。
芦南小学坐落在南荡河的西侧,与东侧的交通,是仅有的一座木板桥。桥的三截桥板,窄窄的,只有四五十公分宽,搭在柳树做成的桥桩上。每遇风雨,小桥摇摇晃晃,桥板泥泞不堪。桥下,汛期的河水猛涨,几乎接近桥面,同学们望而生畏。我们的孙老师先在桥板上铺撒些稻草屑,用于防滑;然后,抓紧我们的小手,将我们低年龄的学生一个一个地送到河的对岸,孙老师方才放心地返回学校。
孙老师,一个柔弱的女子,用她那瘦削的肩膀扛起神圣的教师天职,用她那单薄的双臂护佑着学子的平安。
尽管学校的教学条件非常简陋,但孙老师立足本职、崇尚师德、敬业尽责。孙老师从“日月水火,山石田土,上中下,前后,左右……”(文革前的一年级语文课本)开始,教我们识字、学拼音、学算术、学珠算,教我们在粉牌上学写毛笔字,教我们写日记、做作文,教我们背诵乘法口诀。上大课(四个年级一起上晨课,或下午放学前的晚课)时,孙老师要求我们,要做一个社会主义新时代的诚实、勇敢、勤劳、上进的好学生、好少年。音乐课,是大课,孙老师教我们唱歌;记得教我们的第一首歌是《学习雷锋好榜样》,第二首歌是《社会主义好》,还有《洪湖水,浪打浪》、《义勇军进行曲》……教我们唱的歌曲,用当今的说法,都属“红歌”类型。为了同学们的身心愉悦,体育课上,孙老师带我们在生产队打谷场上做游戏、拍皮球、拔河……
学校虽小,热爱祖国、敬畏国旗的教育不能缺位。为此,孙老师买了一根毛竹篙当旗杆,带着学生将水车上的一节木质龙骨链条(高邮方言叫“鹤子”)改成滑轮,用铁丝将滑轮绑扎在旗杆的顶端,穿上绳子,再将毛竹篙竖立在天井的中间,在绳子上扎上国旗,就可以升旗(降旗)了。同学们系上少先队员的红领巾,面对国旗,列队站立,举起右手臂,怀敬畏心,行注目礼,在孙老师领唱下,高唱国歌,举行庄严的升旗仪式。
为使我们从小就要有远大抱负,成为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孙老师带着我们学生在黑板上方的板壁上贴上“为革命而学习”的红色标语。难忘的是,这幅标语的纸,用的是旧报纸。孙老师先在旧报纸上用铅笔画出宋体美术字的线条,然后,指导学生们把美术字剪出来,再涂上老师改作业用的红墨水。
日常,孙老师教育学生要勤奋学习、团结友爱、热爱劳动,要求学生随手将地上的废纸捡起来,集中放到某一个桌子的抽屉里面。学期结束前,孙老师安排学生将收集起来的废纸集中装到大的口袋,卖给废品收购站。那一次,卖了两块多钱;用这钱,孙老师安排学生买回了铅笔、橡皮头、米达尺、裁纸的小刀子、圆珠笔等学习用品,用于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那回,我得了两个奖品,一个是3分钱一把的粉红色木质米达尺,尺的一面是20厘米,一面是6市寸,刻度线条是黑色的;另一个是二角一分钱一支的塑料圆珠笔,笔杆的颜色是果绿色的。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获得的物质奖励,所以终生未忘。
红歌、红领巾、红色的国旗、红墨水涂抹的标语、红色的教育……“中国红”,时代的色彩,满满的正能量。孙老师怀揣既希望我们成才、又希望我们成人的初心,为了学子们的健康成长、茁壮成长,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心血和精力。记得在一次晨课上,孙老师曾深情地对我们说:同学们!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努力读书,好好学习,是你们走出“马饮荡”的唯一通道;你们只有成人了、成材了,才能更好地建设家乡,回报生你养你的父母。孙老师的教诲至今还在我的耳边回响,我们忘不了孙老师的师恩和大爱。
1968年的秋季,我升学五年级。从此,我离开了芦南小学,离开了我的启蒙老师孙蓉芬。大约在我离开芦南小学后的第二年,孙老师调到她老家附近的周山公社马河学校,继续从事她所热爱的教师职业,继续奉献她的光和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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