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迷部落】陈其昌 | 农中的菜蔬

文摘   文化   2024-09-10 00:00   江苏  
农中的菜蔬

陈其昌

汪曾祺在《四方食事》《口味》:“口之于味,有同嗜焉。”好吃的东西大家都爱吃。

入夏,界首农中搭了瓜架,黄瓜枝叶的触须从根部向上攀援,开了黄花,蚕豆、扁豆都开紫黑白色的蝴蝶花,豇豆开白花,闹嚷嚷的,一天一个样,能长得很高。成熟时候,嫩黄瓜,带刺,清脆爽口。切片加食盐、糖、醋,再滴几滴麻油,凉拌,供教师佐餐。我有上报文教局的材料,请临泽中学的朱延庆老师改稿,他说,稍等,改了稿,青菜汤外,增加了一盘韭菜炒鸡蛋,是那时难得的美味。

所谓“五味”:“酸甜苦辣咸”,从颜色分:“红白青蓝紫”。红皮萝卜、杨花萝卜、白萝卜、紫萝卜。端午还讲究吃“12红”,红苋菜是其中之一。夏天冬瓜、瓠子汤是师生的主打菜。只是马春阳、陆文夫来农中看我,能干的晏四奶奶不知从哪儿买了两条活鲫鱼,外加西红柿炒鸡蛋,韭菜炒螺蛳肉。马老指着汤白味鲜的鲫鱼汤笑说:牛奶是它的孙子。陆文夫说:家乡全是旱谷,吃菜与你们不同样。

夏天的绿豆粥,顿生凉意,糯软清爽,一天一碗,直到放暑假。丝瓜爬在土墙上,东边、背面都有,开的黄花鲜艳又闪眼,看上一眼,心如花开。丝瓜吃时,滑流潇洒,清香入口,好吃便宜。口味清淡,但淡中有味,配上荤腥,丝瓜炒肉丝,美食醉人。干枯的丝瓜络,可以用于搓澡,照样去掉污垢。

秋冬天,有山芋、芋头、胡萝卜,连胡萝卜缨子也吃,番瓜、茨菰全是师生主菜,烀番瓜加少量米是常态,使师生有清欢、甘甜之感。我的母亲和一个年青女子,带走80斤胡萝卜,其中要给不少给外婆。有次学生用鱼叉刺得一条大铜头鲤鱼,学生跳进河中才逮住,一上称,17斤的。我们按市价付7.5元,大家分四顿才吃完,没有鱼腥味,却有鱼味香。冬天,茨菰饼加少量面粉,也是师生最爱。二分钱一个,纯茨菰汤不要钱。苋菜箍,吮吸像吃果冻。一天午餐前,学校、小桥该队会计许明家有竹林、榆树,他请我吃粯子饭小碗与三根苋菜箍,饭难吃,只为充饥,苋菜箍闻着臭吃着香味。许明说:“你不了解农民的生活吧!”汪老说,吃苋菜箍是佐粥的无上妙品。这是农民无它菜的佐食。临泽人将吃菜,称为吃“咸”,真咸透了心。

在界首农中,茨菰田有三亩、芋头有沿河两亩,校长陈润宝调整一亩三分芝麻地,沿路边种植了向日葵。1961年下半年,收获了芝麻、葵花籽。炊事员晏四奶奶将芝麻晒干,去掉杂物,用大甑子锅烀熟。中年临时工老卞也来帮忙。在一大缸里,用紫铜的球加柄,坐着不住的晃荡,油面渐成,满校飘香,待油层加厚,舀入瓶中,剩下的麻油渣,拿去喂猪。腊月24,可以用油渣作馅心作连饭饼,给留守学校的人员吃。大家还可以分得一斤已炒好的葵花籽。

临泽农中菜地多,庄园式教室西边,有三亩专用菜地。小青菜、三月不老大白菜、乌菜、踏踏乌最好,长得碧绿、绿叶肥厚。青菜烧汤,如加上豆腐,就是美味。栽山芋,先做土垄,山芋苗按45度插入土中,收获挖土便见。山芋,可生吃。亦可烤熟外皮微焦,山芋肉红,一人一个,食之香味,常留味蕾。学校有山芋地窖,以备次年青黄不接。

有大冬瓜10斤多重,躲在叶枝下。冬瓜汤入口,可以去暑热。闷芋头不一定是九月九,一个芋头婆,重达3斤2两,从土中挖出,切片闷熟加水,汤如乳汁,充饥换味。笳子开白花,加青辣炒。番瓜有黄皮、褐色之分,后者肉老,碳水化合物多,充饥裹腹,暖胃温心,帮助人们度过饥荒,。还有可口的茭白,剥皮、切片、炒肉丝,一份0.15元,肉香茭白的清香兼有,是当时的美食。至于豇豆、安豆及安豆头,单炒亦可,加上羊肉片,已去腥味,就是当时的佳肴。在那些年代,吃各类菜蔬,佐食裹腹第一,味道第二。农中是不会上镇买菜的,自给自足,师生吃菜不交钱。

农中还种瓜,香瓜、西瓜成熟的时候,常被瓜贩子抢购一空,镇上飘起香瓜、西瓜香。农中师生不应忘记,是张德峻的老母来校指导放瓜(种瓜)得瓜,外皮淡黄肉白,水分充足。骨里青,里外碧绿,咔嚓一口,吐掉瓜子,连眼底都青。奶奶哼,老人可吃也。西瓜黑籽红瓤,刀切一半,果真,口生垂涎!师生吃瓜是要付钱的,我常常与同事汪柯老师共尝。张校长的老母带一颗真心来,不带一分钱回家。伟哉,张校长(于2000年9月15日无疾而终,享年97岁)。

上天造化,大千世界,物种多端,人间不会使食物链中断,总会有新的转机,给我们带来美味。菠菜,不是小品演员说的:“暗送秋波”,是皇帝要吃的“红嘴绿莺哥”!菠菜可烩、可炒,加个红辣椒,真是绿肥红瘦。“不吃辣椒不是革命者”,一个伟人说。各地各口味,历来皆如此。我能吃到鱼,想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出无车”。能吃到茭白炒五花肉片,猪肉多茭白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炒黑鱼片亦可。难忘的是同事汪柯(汪厚基的长子,曾就读大连海军学院),蒋蕴山(现年89岁)与我到镇上洗澡。到二合饭店(中街朝东)各一角冰羊(0.25元),一碗羊汤,暖胃温心,踩着月色回校,是神仙过的日子。

农中吃食多矣,生活简单,亦乐在其中。简单朴素的生活、姹紫嫣红的蔬菜、多元多彩的人生是我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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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老,祖籍高邮,文学新声,人文人性,惠泽当代,影响久远。爱汪老、读汪文,爱人生、写人生,组建“汪迷部落”,供大家交流学习,不忘初心,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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