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恒德
我当时在铁道兵第六师工程处任工程参谋后改工程调度员。当时朝鲜战场的形势是我军经过五次战役将敌人赶回三.八线以南,从1953年7月开始,停战谈判、双方对峙、边谈边打。敌人经过"夏季攻势","秋季攻势","金化攻势"等大肆进攻遭到惨败,同时对朝鲜后方的交通线进行了疯狂轰炸的"绞杀战",以切断我后方运输线,并企图在北朝鲜的蜂腰部仁川至元山一线的空降及两栖登陆以分割我前后方。为保持后方运输畅通,紧密连接前后方,粉碎敌人阴谋,我十个铁道兵师全部投入,抢修铁路、公路。我入朝的当时,正是战争最紧张阶段美帝以他们的空军对朝鲜前后方不分白天黑夜进行狂轰滥炸,只要发现地面有一个人或一只狗都要俯冲扫射。因此时朝鲜后方白天看不见一个人,绝大多数老百姓在深山里边的石岩下居住。我们志原军住在坑道防空洞里,活动都在夜晚。
我们一入朝就展开工作,施工线路由勘测设计部门已测好,我们根据技术资料对本单位施工线段要复测一次。在复测中,有一天我们从驻地到工地,经纬仪已架好了,却发现仪表没有带来,谁回驻地去取,在场的人都知道我是长跑运动员,我在那些人当中是最精干的一个。老工程师开口就说:"小靳去"。我闻声拔腿就跑(来回约十公里)到驻地取上以后还是飞奔。在中途当我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时,突然从右前方山那边飞过来两架油挑子(美F86型飞机我们叫他油挑子)一过山顶就往下冲,我知道暴露了,幸好我的左侧有一个原煤矿铁路小涵洞(以后我经过那个小涵洞时我给人说,这是我的救命洞),我一个箭步就钻了进去。当我进洞刹那间只听空中咚咚……地面上噗哧噗哧……一梭子机关枪打了下来。洞不到一米的直径费了好大的劲回转身来和老鼠出洞一样把头伸去洞外,看了看再无动静了,就爬出来又往工地跑。当时工地战友们都认为我完了,当我再次出现他们的视线中时,异口同声"小靳来了、小靳来了"。到了工地他们都热烈欢迎我毫发无伤,完成了任务。这是我终生难忘的一件事。
1953年2月中旬,由国内运来两台空气压缩机卸在德川郡车站,总部来电话叫我们去接。当时我处的人都下团部署施工事宜,办公室只留下我们两个人,一个是从铁二局调来的实习生,只有我去。我打电话向后勤处要了两部汽车并向运输连要了一个排(不到30人)。到德川郡已经下午六点了,两台空压机一台是托运的,一台载运的,托运的一台很快挂在汽车后边拉走了,载运的一台难办了。四五吨重的东西要装上车谈何容易,既无滚木,又无木板,跟前没有利用地形,只有附近的五十米处有一块高地可利用,用人力连推带拉到那块高地上。可高地前面又是个坡度汽车靠不拢,只有把坡度挖掉,又无工具。幸好附近驻有一排朝鲜人民军,我去用中朝混合语说通借来工具。等把坡度挖掉已天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们把空压机推上车已晚上十点了。正要开车出发,敌机来了,人都四散躲避。敌机在上空飞了一圈撒下照明弹,把地面照得通亮,就开始投弹,投的重型炸弹,一颗炸弹正好掉在我们附近。轰的一声,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当我清醒过来爬起来要走,右腿都拉不动,用手一摸原来是一堵墙倒下压在我腿上,费好大的劲用手掀土墙才把腿拔出来。走到汽车跟前,幸好汽车未炸坏,可是汽车跟前不见一个人了。又在附近寻人,结果有一个人炸死。在寻人的过程中我总觉左脚指头在鞋里边粘乎乎的,用手一摸左腿有棉花在外,在撕棉花时撞到里边的硬物才感觉有点痛,手伸进去一摸原来是一个炸弹片扎在膝盖的内侧,把炸弹片拔出就剧烈的疼痛。因为没有伤筋骨不碍走路。回到师部天快亮了,受了点小伤,任务是完成了。在后勤医院住了三天,这也是我终生难忘的又一件事。
其次我经常想到的,也是经常对人说的,朝鲜民族是一个乐观主义民族,不像咱们中国人,一点小事就愁眉苦脸。我们刚到朝鲜住的是民房,那时朝鲜老百姓的生活确实艰苦,我们几人住的一家民房里。一个老太婆三个小丫头,早晨起来坐在坑小谷,(看起来像个摇石磨,实际没有磨是两块等园的石板)磨下的东西也不用筛就做糊汤吃,晚间做饭前还是同样的做法。再没有别的东西可吃,我看她们还是嘻嘻哈哈的无愁无虑。1953年7月停战以后老百姓都回到自己房子住下了,也有集市了老汉们在市场上买点酒喝,然后就敲起铜盆子,边喝边跳,那个欢快劲儿,好像在太平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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