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69李安乐:父亲与父亲节

学术   2024-06-17 15:29   甘肃  

父亲与父亲节

李安乐


       监考回来,累。晚饭后想起今天是父亲节。父亲节确实沉重,是男性都得在父亲荫庇下,都得成为父亲。父亲是一种形象,一种万事正确的家长形象。男性在与父亲的互动中获取父亲的责任与重轭。这中间有此消彼长的互动。做父亲就得承重负轭,小家庭的一个节点,家族长河中的一个模糊泛黄的形象。记起几部电影中的父亲形象。《看车人的七月》里的父亲,那个懦弱又勇敢的父亲;《千里走单骑》中的海边孤独打鱼的父亲,扮关老爷耍傩戏的脆弱父亲;《我十七》中摆静物给儿子讲艺术、用凤凰自行车带着儿子去写生的父亲;《钢的琴》中也挽留女儿打造钢铁之琴的陈贵林。还有朱自清笔下愚腐啰嗦的父亲,海婴笔下孤独睡在冰冷阳台地板上的父亲。

       说实话,做个父亲真地好难。要求高一点就更难为了。

       父亲这个词生活中我很少用,只在书面中,日常中称呼爸。人到中年,当我做了父亲时,才能感觉父子坐一起谈谈心,碰两杯酒,两个父亲一起吐槽诉苦。父亲是个普通的老农民,小时顶了富农帽子的歧视只上了完小二年就回家劳动,听母亲说当过村里民兵连长。这或许是一个农人最荣耀的过往。还有一件,是父亲当生产队长时在乡上支持下带领村民开通了经过邻村的拐拐路,当时因阻拦而动了派出所,这个在当时确实不易,而在现在不算什么。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亮色了。有的只是记得,自我小时候好长时间卧床,吃胃药,到现在也是,是年轻时喝酒喝的胃溃疡。中年时来开三轮贩磷肥,两次车祸拣回两次命,后又贩调料。总之所干之事大多没有成功过。等到我们成家立业,就歇在家中了。晚年的父亲少了一些脾气,远离故土,跟小儿子到外地带孙子。一有时间,总会跑回来到老庄看看。

       小时候印象中父亲的性格是粗暴的,对孩子比较严苛,我少没挨打。这也使我小时比较自卑。小时候对父亲不亲。等我当了父亲才知道一个父亲的担子和焦虑。模糊的印象中我小时比较匪。打蛟水,捉长虫,爬悬崖,捉老鹰,在半崖上搭窝。记得有次从山坡上溜下来掉到不渠边的软土上了。当时少不更事,也只有对父亲的畏惧了。父亲给影响最深的有三件事。

      第一件是我上小学三年时,父亲从青海打工回来,除了吃过蛋卷外还给我和弟弟一人一盒十二色彩色铅笔,我用它画了许多画,班里的同学都用过,在那个物质贫瘠的年代,这东西大家见都没见过。这个或许诱导了我对艺术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第二件是卧床的父亲给我做了一个小车。用药盒糊了一个,用瓶盖装了轮子,这在当时也很先进。

       第三件事是父亲的一个形象。村里一个长辈对我讲过,说我父亲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蹲在村头的大树下为我上大学的学费而发愁的情景。父亲没什么本事,总是在低声下气地借贷。

      另外是热心他人事,到了晚年仍不改其急公好义的性格,家人们常说别多管别人的闲事。但这改不了。父亲属于被人利用的那种,最后又不由感叹被人双脚踢掉了。虽然现在外地带孙子的,改了许多,但性格里的东西很难改变。

       我现在不会太苛求了,在学习与生活和解,与自已和解,与父亲和解。褪去过去的苦涩记忆,留下过去的美好回忆。以前觉得我会比父亲强一些,后来才发现,我也才达到父亲的标准。他在我小学时打了一道当时村里比较好的新院,买了村里第三台电视机,还当过队长。而我也仅是用尽半生购了一个鸽子窝。父亲与儿子是曾经成了你的故事,是扭打在一起的一对关系,儿子试图要超越父亲,最后才发现,父亲与父亲,分别又成了两座不可分离的大山。儿子是父亲的过去,父亲是儿子的未来。

      晚饭后,虚白偷偷画了幅画,扔给我。我看到是在一块蛋糕纸盒板上画的一个肖像,有点像。

       记得去年父亲节。小儿画,小女写。我靠在床头,有点疲惫,小儿勾勒了几笔,画出了我和中年状态。小女也不示弱,在wps上用语音录入,用了一个小时在她妈妈的手机上写了这篇一千字的文章,当时我已迷糊着睡着了,她用妈妈的手机发给我的。早上起来第一时间读到,读后眼角有些湿润。感谢家人的包容。我还在学做儿子、丈夫、爸爸,媳妇笑话我说又要快做爷爷了。感觉还没长大却已老了。岁月沧桑,天地坚定,人若浮游,唯有活过爱过恨过泪过才是人自身的真实。

       常常会想起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爸爸蹲在村口河边的柳树下,为我的生活费而忧心仲仲。这个场景在多年后仍旧清晰。最近听了几句鸡汤,扎心:“你多少岁,爸爸就多少岁,你出生时爸爸才做爸爸。爸爸也是第一次学做爸爸,做地不好,请多包涵。”少不更事,等自己做了爸爸,才知做个爸爸其实好难。

      复制一句颇有伤感的名句:多年以后,我站在故园的后山,准会想起父亲蹲在大雨滂沱的村头大树下为儿子学费发愁的那个傍晚。儿子说,多年以后,他站在父亲的书桌前,总会想起关于父亲的往事。懞懞懵懵的儿子又补充了句:“所以啊,父子关系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关系了,是君臣,是仇人,也是朋友。节日快乐。”


作者:

李安乐,字爃燊,号脉望阁,1980年生,甘肃静宁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华美学学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艺术人类学学会员。甘肃省优秀青年文化人才(中共甘肃省委宣传部,2020年入选)。著有《观看与视觉:艺术批评的洞见》《静宁历史人物辞典》(待出版)、《慕天颜集》(与李世恩合编,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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