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斯卡-比斯特里察街边的建筑▲
在金银铜中,“铜”看起来最不值钱,但应用更为广泛。“铜城”班斯卡-比斯特里察是班斯卡-比斯特里察州的首府,也是最大城市。虽然人口只有7万,但在斯洛伐克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大城市。
街边的建筑▲
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与克雷姆尼察的小巧、班斯卡-什佳夫尼察的错落不同,班斯卡-比斯特里察有着繁荣大气的一面,整座城市铺得很开,也更符合宜居的定义。
街边精致的建筑▲
我最初设置的导航目的地是老城中心的斯洛伐克民族起义广场,距离它还有一公里时,恰好经过一座宏大的学院风建筑,正对着一个大大的公园,孩子们在绿地上嬉闹,公园旁还有一圈别墅,是典型的中产住宅,相当光鲜。
停车场旁的建筑▲
穿过公园,通往广场有多条道路可以选择,我挑了看起来最平坦的那条,两侧建筑新旧杂陈,与一般欧洲城镇无异。直至通过一座建筑下的拱形门楼,眼前豁然开朗,纺锤形的民族起义广场跃于眼前。
通往广场有多条道路,我选择了这条▲
我去过斯洛伐克所有的大城市,首都布拉迪斯拉发、第二大城市科希策、第三大城市普雷绍夫,还有日利纳、尼特拉、特伦钦、巴尔代约夫、莱沃恰和特拉纳瓦等名城,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广场除了巴尔代约夫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老城广场,便是眼前这个。
民族起义广场▲
广场遍布宏大精美的建筑,可以看出旧日繁荣。而这一切繁荣,都是基于铜矿。在班斯卡-比斯特里察的北部山区里蕴藏着大量铜矿,早在13世纪,当地铜开采就已形成极大规模。1475年,著名的富商图尔佐家族奠基者——杨·图尔佐为班斯卡-比斯特里察引入了新的探矿设备和机械。1494年,他更是与德国奥格斯堡的富格尔家族合组企业联盟,设立采矿工厂。14世纪下半叶,该地区更是形成当时欧洲最发达的铜产业链,集开采、制造和贸易于一体,年产铜过千吨,并大量出口到威尼斯等贸易都市。到了16-17世纪,图尔佐与富格尔家族合办的采矿工厂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大的铜业公司,拥有完整的矿业生产体系和先进的财务制度,对过千名员工实施医疗保健福利。也正因此,它被视为世界早期资本主义企业之一。
广场▲
图尔佐家族依托雄厚财力,甚至向匈牙利国王贷款,也因此获得克雷姆尼察铸币局的租赁权,因此得来的庞大利润也成为班斯卡-比斯特里察的建设资金。广场上的一座大宅,白色墙身,窗棂被刷成红色,一二楼外墙有浮雕装饰,四楼的圆窗十分别致,它是当年图尔佐家族的宅邸,如今已被辟为矿业文化博物馆。
图尔佐家族宅邸,如今被辟为矿业文化博物馆▲
街边建筑▲
民族起义广场是整座城市的核心,多条道路在此向四周发散,其中最宽阔的当时顺广场而下的商业街。班斯卡-比斯特里察并非只有古朴的一面,商业街尽头可以见到现代化的商业体和新式公寓楼,展示着现代的一面。无论哥特式、巴洛克式、文艺复兴式,抑或是近年新建的现代建筑,美感都一点不缺。
广场一角▲
1893年,中国人(尤其是上海人)非常熟悉的建筑大师邬达克就出生于班斯卡-比斯特里察,这里的建筑美显然成为他的美学启蒙。
邬达克的父亲是匈牙利人,他也被归为匈牙利裔,母亲则有斯洛伐克血统。1910年,邬达克进入布达佩斯的匈牙利皇家约瑟夫技术大学建筑系学习,大二时就设计并参与建造人生第一个建筑作品——女王教堂。1914年大学毕业后,他加入了匈牙利皇家建筑学会。
一战爆发后,邬达克应征入伍,并参与作战。1916年,他不幸被俘,被流放至俄国西伯利亚一带。1918年,他成功脱逃,来到远东地区。经过哈尔滨时,他得到一位神父指点,流亡至上海。
因为是流亡者,邬达克曾经使用过几种假护照作为自己的身份证件,在上海期间,他使用捷克斯洛伐克护照长达二十年。当时的上海是世界上少有的逃亡者天堂,任何人都不需要身份证明或护照,便可以在此居留,这也使得邬达克适逢其会,参与了城市快速发展的时期,也奠定了建筑大师的地位。
在克利洋行期间,邬达克经历了从绘图员、业务经理至建筑师合伙人的转变,在近七年时间里掌握了建筑技术、经营和管理的一整套体系,并设计了一系列著名建筑。其中最为人们所熟悉的,便是如今傲立于上海徐汇区淮海中路1850号的“网红”——武康大楼。
广场上错落的尖顶▲
1924年,邬达克在外滩24号横滨正金银行大楼(现中国工商银行上海市分行大楼)拥有了自己的建筑设计事务所——邬达克打样行。此后十几年间,他又设计了沐恩堂、真光大楼、大光明电影院和国际饭店等一批著名建筑,确立了自己的世界级建筑师声誉。其中于1934年完工的国际饭店,楼高22层,在此后几十年间都是北美以外建造的世界最高大楼。
资料显示,直至2004年,邬达克在自己的出生地都仍然是一个不为人们所熟知的名字。但随着研究资料的增多和当地的重视,邬达克的童年生活逐渐显现。
邬达克出生地的门口▲
从民族起义广场的核心——兹沃伦城堡出发,沿一条上坡路前行几十米,便可以抵达Bakossova街22号。这个名为库里亚的咖啡馆,是邬达克家族曾经的居住地,也是邬达克本人的出生地。尽管目前是商业用途,但仍保持着古朴面貌,并挂有“邬达克故居”的牌子。
绿色建筑是邬达克出生地▲
邬达克出生地,如今是咖啡馆▲
邬达克的母亲是一位神职人员,她对小邬达克的个性塑造显然有很大影响。邬达克故居所在的斜坡,距离多座教堂都只有百米或数百米,总有钟声陪伴,教堂的建筑美学也让他受益。沿途作坊的铜件制造,同样是难得的艺术熏陶。
城中还有一处典雅的庭院,两层建筑,外墙有精美花纹。它属于斯洛伐克著名画家Dominik Skutecky(1849-1921年)。这位画家被视为邬达克的绘画启蒙导师,最早指导其运用艺术技巧。也正是在这座建筑里,邬达克获得了第一次手工设计体验。
画家Dominik Skutecky故居,这里也是邬达克的艺术启蒙之地▲
1958年,邬达克在美国伯克利去世,他的遗愿是回归家乡,安葬于自己于1921年改造设计过的家族墓地。1970年,遗愿得以实现。墓地与故居仅仅相隔数百米。
邬达克出身于建筑世家,他的父亲就是出色的建筑设计师,主持设计了班斯卡-比斯特里察不少建筑,包括博物馆、教堂、商业大楼等,还有典雅的旧市政厅。
站在旧市政厅前,总有行人在这一片古朴前走过,背后则是广场的喧嚣。“斯洛伐克民族起义广场”简称SNP广场,在斯洛伐克的各大城市中并不少见,因为它记录了斯洛伐克人曾经的不屈史。
老市政厅▲
斯洛伐克民族起义指1944年8月的反法西斯武装起义。二战期间,捷克斯洛伐克沦陷,1944年6月,斯洛伐克人筹划起义,并于当年8月启动。纳粹德国投入精锐部队镇压,最终起义失败,牺牲人数达2.5万。这场起义也是二战时欧洲第二大群众性反法西斯武装斗争,永远值得铭记。班斯卡-比斯特里察是这场起义的发端地,也使得广场被赋予了别样意义,广场中央有一座建于上世纪初的新艺术风格喷泉,其前方的黑色方尖碑则是为了纪念城市二战获得解放时所牺牲的军人。
纪念城市二战牺牲军人的方尖碑▲
如今的民族起义广场,自然见不到旧时硝烟,只有一派安逸繁华。人们在商业街闲逛,在长椅上闲坐,在露天咖啡座上享受阳光……眼前的建筑群,精美大气程度在斯洛伐克也是数得着的。
广场一角▲
1255年,时任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赋予班斯卡-比斯特里察充分的自治权,以吸引手工匠人。不仅仅是采矿者,其他行业在这里都有了组织严密的公会,其中最古老的是屠夫公会。
广场两侧的不少建筑,旧时都是行业公会所在地,它们共同簇拥着广场高处的兹沃伦城堡。城堡旁的广场开阔地带上,还有一座建于1552年的钟楼,站在广场中央远望它,会发现其角度有些倾斜,是一座斜塔。钟楼前的黑死病纪念柱建于18世纪,顶端是圣母玛利亚。
广场上的黑死病纪念柱▲
兹沃伦城堡曾见证匈牙利王国历史上的安茹王朝与卢森堡王朝,1385年,匈牙利国王玛丽亚一世与西吉斯蒙德在此大婚,不过这是一场政治婚姻,双方很快貌合神离。1387年,短暂失去王位的玛丽亚一世在平定叛乱后复位,并将丈夫西吉斯蒙德立为共治国王。1395年,玛丽亚一世死于一场可疑的骑马意外,当时怀有身孕的她从马上摔下来伤重不治。有传言称她腹中的孩子并非西吉斯蒙德的,因此被谋杀,后者也不仅仅是出于妒忌,而是为了权势不被影响。
兹沃伦城堡▲
兹沃伦城堡整体呈哥特式风格,由路易斯一世于1360年主持修建,1382年完工,参考了14世纪意大利城堡的风格。如今,它仅存城堡主体、钟楼和部分城墙。城堡内被辟为一间优雅的咖啡馆,城墙下方的凿空部分则被辟为一条小巧精致的商业街。
城堡内被辟为一间优雅的咖啡馆▲
小巧精致的商业街▲
城堡旁的圣母升天大教堂始建于13世纪,最初为哥特式风格,建设过程中融入巴洛克风格,外墙的红白条纹十分别致。当年这些宏伟建筑的建设资金,主要以铜业为依托。但是到了17世纪,反抗哈布斯堡王朝的起义使得当地矿井和开采设备遭受严重毁坏,此后铜产量也不断减少,1888年彻底停产。
圣母升天大教堂▲
兹沃伦城堡的侧面▲
所幸的是,班斯卡-比斯特里察并没有因为矿业停滞而陷入低谷,相反,它始终是斯洛伐克中部的文化与经济中心,也给了邬达克一个安定的童年。
这座老城的美好,不仅仅在于民族起义广场的典雅大气,还体现在每个街区的细节中。餐厅门口专门为狗狗设置的饮水点、居民区两侧错落安静的民宅、学校里走出的学生、旧建筑墙面上的涂鸦、民宅院落里的雕塑,都可以在不经意间见到。
餐厅门口专门为狗狗设置的饮水点▲
安静的民宅区▲
建筑墙面上的涂鸦▲
许多惊喜也来自于不经意,经过一个街口,一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两层建筑立于街角,若非我做足功课,就不会知道这所中学原来是邬达克的母校。
中间那间是邬达克的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