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共同社》记者井上雄介曾撰文指出,在日本人普遍的印象中,大阪就是一座“充满活力、朴实无华的庶民之城”,并认为“与东京相比,大阪的城市功能毫不逊色却更加宜居”。
在东京和大阪两座城市皆有长期生活经验的我,也认同他所言不虚。
来到大阪之后,起初我常收到国内朋友的关心,问我“生活还习惯吗”,我通常会半开玩笑地回答“从来没那么习惯过。”
△来源 / unsplsah
我在这里认识的一位国内来的同学,据说每个月都要去心斋桥的海底捞吃火锅,或许是他怀念故乡的一种仪式。相比之下,尽管我对大阪远远称不上喜爱,但我的确没那么怀念国内。
我一直都偏好人少、安静的地方,但又贪恋着大城市的便利与文化,流连于咖啡馆、电影院、书店。很巧的是,最近刚好看到几则与大阪居住状况有关的新闻,令我再度想起搬来之初的心情和疑问。
大阪,最宜居的亚洲城市?
英国杂志《经济学人》的智库“经济学人资社”(EIU),每年都会根据健康养老、文化环境、教育资源、政治稳定性和基础建设等5项指标,评比全球173座城市的生活条件。
在6月刚发布的“2024全球宜居城市评比”报告中,大阪是唯一进入世界前十名的亚洲城市,可谓是亮眼的存在,同时也折射出日本一贯“在东方代表西方、在西方代表东方”的特质。
可能有人怀疑,大阪冲进前十只是单纯的运气。实际上大阪在2018年首度进榜时即空降第三名,仅次于维也纳和墨尔本,不仅让当年位居第七名的东京望其项背,其后至今的7年来也从未掉出榜单前十名,连一开始还会大惊小怪的大阪人,这几年也“习以为常”了。
无独有偶。就在今年5月,日本最大房地产顾问机构“日本不动产研究所”发布的“国际不动产价格租金指数”指出,东京和大阪住宅大楼价格持续上涨,成为全球主要城市中涨幅最高的城市。
这也是自2010年开始调查以来,东京、大阪两座城市首次同时位居榜首,涨幅超车新加坡、纽约、首尔、吉隆坡、曼谷、雅加达、胡志明、伦敦、北京、上海等等。
此外,根据日本不动产大手“三菱地所”统计,关西地区的经济重镇大阪,在市中心的梅田、淀屋桥、本町等地,许多大规模办公区开发计划正如火如荼地进行,预估今年的新增供应量将创下历史新高。
“居住正义”符合现实吗?
除了这些专业机构发布的报告,最近在网上也有一件跟大阪相关的新闻:
一位华人分享日本购屋经验,说他只用67万人民币,在大阪买了一套有露天庭院和室内车库的房子,地点距离车站也很近,并认为这才是所谓的“居住正义”。
此贴文迅速引发网友热议,支持者纷纷表达羡慕之情、批评自己身边不尽合理的房价;反对者则认为该地位置偏僻、生活不便,并指出日本相关法规及税务的繁杂之处。
△购房合同 / 贴主供图
我虽然也住在大阪,但大阪府范围相当大,北部的人几乎不会往南部跑,反之亦然。我自己住在靠近京都与神户的“大阪府”极北之处,那位华人的房子则是在另一头逼近和歌山县的“大阪府”极南之处,并不是我平时会踏足的地方,因而无从准确评价。
但从公开资讯来看,他所说的距离最近的车站“JR东佐野”,已经不是普通的偏僻,而是个日均乘客只有900多人、站内没有站务人员和厕所、被当地人称为“无人车站”的站点。
因此,不得不说那句一笔带过的“近车站”,恐怕具有相当程度的误导性质。然而,我大致同意他说“日本房价比较合理”的结论,在大城市打拼的普通上班族,确实可以用合理许多的价格买到条件不错的房子。
总之,姑且不论正反双方的是非对错,面对这类围绕着“居住正义”的事件,我想法也很单纯:每个选择都伴随代价,就看那个代价是不是你愿意承受的。
评比,不可尽信
回到前文。关于“2024全球宜居城市评比”中大阪名列前十的事,我把这则新闻分享给土生土长的大阪日本朋友,不出所料得到充满嘲讽的回答。
首先他认为:这些偏向欧美观点的分析,就跟每年都会有的“世界大学排名”一样不可尽信,充满了西方人的价值观判断。
△梅田スカイビル / pakutaso
他觉得一个地方是否宜居,要问像他这样土生土长的人才准确。而我从平时的交谈就能了解到,他可是把大阪批评得一文不值、简直毫无可取之处的。
于是我笑着回答:“这个榜单,可能不是给你们看的”。一辈子都住在同个地方的人,反而不是最适合评价当地的人选。
我自己曾在4座大城市定居过,每个人口都超过200万。我不敢说自己多么了解每座城市,因为我所观察到的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举例来说,去年一位国内朋友来大阪旅游,当我们坐在市中心梅田路边的一间餐厅时,他感叹“大阪东京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事实上根据往年的公开数据,当时我们所处的梅田站,不仅是世界第四大车站,每年乘客数约为229万(2016年数据);梅田周边的百货公司总楼地板面积,更是超越东京新宿,宛如巨型螺旋迷宫般的地下商场规模傲视全国,甚至因此有“梅田地下城”之称,没有迷路等于没有来过... ...
当然,这些数据背后反映的深层现状是:大阪的主要商圈集中在梅田、难波、天王寺三大中心,与东京商业节点遍地开花的盛况难以比拟,这又是后话了。
我想说的是,经常听到国人将日本几大都市和国内的城市进行类比,这种比喻也许能让原本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产生某种程度的理解,但可能会让一些没有仔细思考的人,只通过这种表面的相似,就觉得两者好像真的很类似,因而得出偏离现实的结论。
结 语
其实本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结论,我只知道自己最近逐渐被关西人“带偏”,非常喜欢柴鱼跟昆布高汤的味道,去咖啡馆时也开始懂得把鲜奶叫成“fresh”(フレッシュ,关西特殊用语)。
最后想说,全世界有不少人把日本视为“特别的国家”,那么日本人眼中“特别的都市”大阪,在全世界看来反而是正常又宜居的好地方,或许就不足为奇了。